兩個小廝攔住了連蔓兒,不讓她走。這若是換過別的人,那兩個小廝肯定不會客氣,先要捆了人再說。不過因爲連蔓兒大大方方的,而且氣勢十足,這兩個小廝一時不敢輕舉妄動,就扭頭讓兩個小丫頭之中的一個趕緊去報信兒。
“她偷進了六爺的書房,要叫人,也該先把她抓起來。”其中一個細長臉的丫頭突然就道。
連蔓兒不由得看了那丫頭一眼,發現正是剛纔被她打翻了托盤的那個。
那兩個小廝被這丫頭說的有些意動,看向連蔓兒的目光更加不善起來。
“我是府上的客人,你們敢對我不敬!”連蔓兒皺眉。就算最後不能怎樣,可是真的讓這兩個小廝上前來抓了她,那她也是臉上無光。
沈六怎麼還不來?還有沈謙和小七,這個時候,他們應該下課了吧,沒看到自己,他們應該會來出來尋找的,怎麼還不來那。
眼看着那兩個小廝就走近連蔓兒,真的要伸手抓她。
“住手!”不知什麼時候,沈六出現在假山旁邊的岔路口上,他的身後還跟着三四個將校打扮精壯青年,其中一個站的離沈六最近,正是連蔓兒認識的張千戶。
這假山內的書房果真是另有密道的,沈六終於來給她解圍了。
來的還算及時,看見沈六,連蔓兒心裡頓時鬆了一口氣。
幾乎是同一時刻,雜亂的腳步聲從另一個方向傳來。很快,沈謙和小七就出現在另一條岔路口。兩個孩子顯然是跑來的,跟着他們伺候的人被他們拉了一大截。
“蔓兒,出了什麼事?”
“姐,怎麼啦?”
沈謙和小七腳步不停,一直跑到了連蔓兒身邊,才停了下來。兩個孩子一邊向連蔓兒詢問是怎麼回事,一邊站在連蔓兒身前,做出了明顯的保護的姿勢。
連蔓兒並沒有立刻回答,而是拉住小七,將小七上上下下地仔細打量了一番,確定小七真的沒事,她才放心。關心則亂,這話說的沒錯。即便已經判斷出彩繡說小七受傷的話是騙她的,但是不親眼確認小七安好,連蔓兒的心就不能真正的落地。
“小七,你沒事就好。”連蔓兒伸出手臂,抱了抱小七。
“姐,我沒事啊。你這是咋地啦?”小七摸了摸頭,有些不解道,“姐,有人欺負你嗎?”
這個時候,沈六帶着人也緩緩地走了過來。
“六爺,”兩個小廝和兩個小丫頭都忙向沈六行禮,其中一個小廝就稟報道,“是……是這位姑娘、她擅自闖進書房,正好被小的們發現……”
這兩個小廝都並不認得連蔓兒,剛纔是見連蔓兒穿着富貴,舉止大方,所以不敢小瞧,現在看到府裡兩位爺都這樣,言語間對連蔓兒就更加不敢輕慢了。
“胡說。”不等小廝說完,也沒等沈六發話,沈謙就怒道,“你胡說八道!”
那個小廝忙低了頭,下面的話就不敢說了。
“剛纔是誰說的,要將蔓兒先抓起來?”沈謙的目光又落在兩個小丫頭身上,“是你?還是你?誰給你們膽子,敢這樣對府上的客人?你們又是誰,就能發號司令了?”
沈謙眯着眼睛,臉色陰沉的可怕。他並不是故意做這樣的聲勢,他是真的很生氣。
兩個小丫頭嚇的慌忙都跪下了,不敢擡頭,也不敢說話,其中那個剛纔說要先將連蔓兒抓起來的細長臉丫頭,更是嚇的直哆嗦。
“好了。”沈六擡起腳,似乎要向前邁步,不過看了一眼緊挨着站在一起的連蔓兒、沈謙和小七,他擡起的腳微微一滯,落地時就換了一個方向。
“讓蔓兒說說是怎麼回事吧。”沈六在那兩個小廝和兩個丫頭身前來回踱了兩步,緩緩地說道。
“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聽沈六這樣問,連蔓兒心中更加安定了。沈六終於還是順從了她的意思,裝作是剛剛趕到,而不是在書房裡已經見過她了。
連蔓兒就將事情的經過說了一遍。
“……將我推進去,她就鎖了門跑了,我叫了半天,也沒人應聲,正想着歇一會,就有人來了。”連蔓兒指着那四個人,“就是他們。就說我擅闖書房什麼的,還說這是殺頭的罪過,要立刻抓了我殺掉。”
敘述中,連蔓兒故意略過了她曾進過內室,只說她一直就在窗前。這樣她當然就不可能遇見沈六,也不可能去偷看書案上的什麼書信。
當然,她的話裡也有明顯的破綻,比如說這四個人發現她的時候,她是剛剛從屏風後面轉過來。不過,這些都不重要,連蔓兒相信,這種情形下,這四個人肯定已經沒膽再指摘她些什麼。
“我實在不明白這是怎麼回事,小七明明好好的。”最後,連蔓兒又故意困惑地道。
“姐,我沒事,我一直和小九哥在一起,剛從小山居出來。我們根本就沒在外面玩。”
“是的。”沈謙點頭,確認小七的話,“剛纔下了課,我就帶着小七要去荷軒找你,半路上碰見五姐的一個小丫頭說你早就到小山居去找我們了。我和小七還奇怪,然後就聽說這邊出了事,我擔心是你,就忙帶着小七來了。”
“六哥,彩繡是怎麼回事?”跟連蔓兒說完,沈謙又扭過頭去問沈六。
“彩繡?可有證據?”沈六的眼神有些高深莫測。他看了一眼沈謙,又看了一眼連蔓兒。他的目光在連蔓兒的身上還是多停留了片刻。現在的連蔓兒,完全沒了方纔在書房裡的潑辣。是因爲在人前了?還是因爲有人給她撐腰了的緣故那?
沈六收回目光,擡起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然後,目光又不由自主地落在了連蔓兒的身上。
連蔓兒聽見沈六說證據,就忙將她從彩繡身上撕下來的那半截衣襟拿了出來。
“這是她推我進門時,我從她身上扯下來的。”
沈謙就給了一個“蔓兒,你很厲害”的眼神,然後接過連蔓兒手中的衣襟,走過去,遞給了沈六。
沈六並沒有伸手去接,只是看了一眼,就衝着身側點了點頭。張千戶只得上前,將那片衣襟接了。
“六哥……”沈謙叫了一聲。
沈六低下頭,看着個頭已經長到他胸前的沈謙。
“放心吧。”沈六就道。
“請蔓兒先去五姑娘那裡坐一坐,壓一壓驚。”沈六又擡起頭,衝着連蔓兒道,“我會將事情查清楚,給你一個公道。”
連蔓兒忙屈膝福了一福。
連蔓兒剛纔受了驚嚇,現在要去荷軒,小七自然要陪着,沈謙兩下看了看,他又不放心連蔓兒,又關心沈六這邊要如何處置彩繡,最後還是決定先陪着連蔓兒去荷軒,安頓了,他再去常青園。
沈謙和小七陪着連蔓兒剛荷軒走,沒走出多遠,迎面就見沈謹帶着一大幫人快步走了過來。
小慶和小喜兩個也在其中,遠遠地看見了連蔓兒,立刻就跑了過來。
“姑娘,你怎麼樣?沒事吧,可把我們給嚇死了。”兩個丫頭上前來扶住了連蔓兒,就都忍不住哭了。
顯然,她們已經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並且也知道了事情的嚴重性。
“好了,別哭了,我這不沒事嗎。這是在別人家裡那。”連蔓兒就小聲勸慰道。
“姑娘,都是我們不好,是我們貪玩。”小慶抹着眼淚道。
“姑娘,我們下次再也不離開姑娘了。”小喜也道。
“這事怪不到你們身上。”連蔓兒嘆了口氣,見沈謹帶着人走近了,就忙小聲道,“都先別說了。”
沈謹的臉色有些發白,上來抓住了連蔓兒的手,那手心也是冷的,還有些潮溼。
“嚇死我了,都是我的不是。”沈謹抓着連蔓兒的手,搖了搖,說道。
那個被安排陪連蔓兒去小山居的小丫頭就被人推出來,撲通一聲跪在了青石地面上。
“姑娘,都是小的錯,小的該死。”小丫頭磕頭有聲,哭着道。
“快起來。”連蔓兒忙讓小喜過去將那小丫頭給扶起來,“誰也沒長前後眼,就這幾步路,誰能想到那……”
連蔓兒這麼說的時候,不只是說沈謹等其他人,也是在說她自己。在出事之前,她可是完全相信,她在這個園子裡面是安全的。即便是現在,出了事,她依舊不知道爲什麼。
“五姐,這不關這丫頭的事,五姐看在我的面子上,不要罰她吧。”連蔓兒就對沈謹道。
沈謹朝身後的人揮揮手,示意她們將那小丫頭帶走。
“那麼個不成器的東西,連個輕重緩急都不知道。蔓兒,今天你若是有什麼事,她死幾次都不夠。你還好心,替她求情。……我這,是不能留她了,沒出息。”沈謹一邊領着連蔓兒朝荷軒走,一邊說道。
連蔓兒沒說話,不過心裡卻是贊同沈謹的決定的。那個小丫頭有沒有壞心不說,這個分不清輕重緩急,就不堪重用。這次不知道沈謹會怎麼罰她,不過可以肯定,以後這小丫頭是沒什麼前途了,安安生生一輩子做粗使,就是幸運的。
到了荷軒,沈謹安排連蔓兒在榻上躺了,又有廚房送來定驚安神的茶點。
“五姐,你說,那彩繡爲什麼要這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