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蔓兒說答應讓何氏和連秀兒進作坊幹活,連守信和張氏吃驚地扭過頭去看連蔓兒。兩夫妻心裡清楚,連蔓兒是最不可能答應這件事的。
“爹、娘,爺和奶都說了,那咱就答應吧。”連蔓兒這麼說着,就偷偷地對連守信和張氏眨了眨眼睛。
連守信和張氏正對周氏沒有辦法,他們知道連蔓兒精靈古怪,定是想到了什麼法子,立時鬆了一口氣。
“娘,你別打了,我們答應了。”連守信忙向周氏求饒。
何氏和連守信一直在旁邊看着,見連守信他們答應了,這才大呼小叫地上來,勸解周氏,不讓她再打連守信。連老爺子也在旁邊說話,讓周氏快些停手。
周氏見目的達成,連守信、張氏,還有連蔓兒都向她服了軟,也就放開了連守信。
連蔓兒趕忙上前查看連守信的傷勢,多虧張氏奮不顧身地維護丈夫,連守信臉上只有靠近耳朵的地方有兩道抓痕,脖子上三道抓痕比較深。反而是張氏的耳後被周氏抓出了血,髮髻也亂了,還有衣服上一顆紐襻被撕掉了。
看來即便是盛怒之下,周氏的腦子還是冷靜的,趁張氏護連守信的時候,對張氏下了狠手。 要真論起實力來,周氏哪裡能打得過張氏。但是張氏不會對周氏動手,又一心維護連守信,所以就吃了虧。
連蔓兒不由得又回想起張氏曾經說過的一句話,“你奶可不是一般人。”
周氏簡直太不是一般人了。
“你咋真朝孩子們下手!”連老爺子看見了兒子和媳婦的傷,責怪周氏。
周氏立刻按住自己的胸口,呻吟起來。連守義、何氏和連秀兒忙都上前,一邊給周氏順氣,一邊對着周氏問長問短。
“爹。你還說娘,你看娘氣的。”連秀兒撅着嘴道。
“老四,不是我當哥的說你,你都是當爹的人了,咋這麼不懂事。你要把咱娘給氣出個好歹地來,看你咋辦。”連守義則是扭頭責怪連守信。
連守信夫妻這裡相互打量,頗有些劫後餘生的感覺,連蔓兒想着要怎麼替張氏出這一口氣。周氏則是坐在炕上,像個得勝的將軍一般,被何氏、連守義和連秀兒仰望着。
連秀兒見周氏的呼吸漸漸平復,就伸手扯了扯周氏的衣襟。
“娘。”連秀兒吵張氏這邊努了努嘴。
“你們說過的話。可別不算數,明天就讓老二媳婦和秀兒去上工。”周氏收到老閨女的示意,立刻又向連守信施壓,要把事情更鑿實些。不過在心裡,周氏還是很有信心的,她相信她使出了這手絕招,連守信絕不敢違拗她。
其實。周氏並沒有將連守信的作坊放在眼裡。要去醃酸菜的作坊做工的事,是何氏提出來的。
“……幹半天活。就能拿八文錢,十天就是八十文錢,一個月下來。將近三百文錢那……,老四家可挺大方的,就這一天,俺看他們就給出去有一吊錢了。”何氏指手畫腳地告訴周氏,就這十天,村裡的這個媳婦就從作坊得了多少錢。那個媳婦又得了多少錢。
“真有那麼多錢?”周氏當時還真吃了一驚。
“可不是咋地。”何氏見周氏對她的話題感興趣。就將大屁股又往周氏的跟前挪了挪,“娘。俺看着,老四一家可跟咱越來越不親了。跟俺們做哥哥、嫂子的還沒啥,他咋能跟娘也不親了那,對着外人都比對他親孃好。那老些錢,一文錢也捨不得給他親孃花,都給別人了。”
周氏聽了何氏的話,心裡當然不痛快。不過她深知二兒媳婦何氏的性子,知道她是來調理壞,周氏不想讓何氏太得意,省得何氏以爲得臉,順杆爬。調理壞也是她們鄉間的土話,就是挑撥離間的意思。
“人家那都是在作坊幹活,你想掙錢,你也去幹。”周氏說着話,扭着臉不搭理何氏了。
何氏可等的就是這句話,連忙一扭身又湊到周氏的面前。
“娘,作坊裡幹活,風吹不着,太陽也曬不着,一天就幹半天的活,拿的錢可不少。我還真想去幹,讓秀兒也去吧,掙點零花錢。他們做哥哥、嫂子的,給別人錢就捨得,給自己個親妹子他們就捨不得了?”
周氏看了何氏一眼,有些心動。現在家裡的日子過的不寬裕,連秀兒跟着吃不上、穿不上,如果真能每天掙幾文錢,或是幫連秀兒攢起來,或是給連秀兒添些什麼東西,那可是太好了。不過,家裡的活計她還捨不得讓連秀兒去幹,更捨不得連秀兒去作坊跟那些媳婦們一樣幹活。
“你想去,你就去。我不攔着你。”周氏就對何氏道。
要是想去就能去,那俺還找你來幹啥。何氏心裡這麼想,嘴上可不敢說出來。
“娘,秀兒要是去作坊,老四他們還能真狠下心使喚秀兒幹活?俺看他們給人發錢,一點都不心疼。他們這是有錢了,就白給秀兒些,那也是應該的。”
周氏心中一動,明白了何氏的意思。作坊是連守信開的,讓連秀兒去作坊裡應個名,領工錢。他連守信是自己的兒子,連秀兒的親四哥,這還不是應該應份的嗎。
何氏看出周氏這是心裡肯了,又忙招呼連秀兒過來商量。連秀兒心裡也有些眼饞工錢,不用多說就答應了。
“娘你跟老四說唄。……俺在旁邊瞅着,那個家多半是老四媳婦和蔓兒那丫頭當家,也就是娘說話,她們還能聽點。”何氏最後道。
周氏立刻點了頭。不過她心裡清楚,分家之後,四房的人不比從前,所以她還特意將這事跟連老爺子說了,說是何氏和連秀兒在家閒着,正好找點活幹,在作坊裡幹活,不用出門,對大家都好。連老爺子也答應了。
還以爲這樣,連守信和張氏就不能不答應,可是最後,還是她用了絕招,纔將事情說成了。
“你咋不說話,這會工夫就想反悔是咋地?”周氏見連守信沒有立刻回話,就又立起了眉毛。
連蔓兒就輕輕向連守信點了點頭。周氏今天是豁出去了,他們如果不答應,那就無法了局。
“答應了的事,咋能反悔那。娘,我沒反悔。”連守信就道。
“那就好。”周氏冷哼了一聲道。
難道真讓何氏和連秀兒進作坊嗎?張氏和連守信就都去看連蔓兒。
“爺、奶,”連蔓兒假裝咳嗽了兩聲道,“咱作坊招人,得先考試。二伯孃和老姑想明天就進作坊幹活,那現在就當着大家的面,試試吧。”
“還考試?是啥玩意,你要不想讓你二伯孃和你老姑去,你直說。”周氏瞪着連蔓兒道。
“這考試簡單,就是看二伯孃和老姑幹不幹得了作坊的活。”連蔓兒笑了笑,從容地說道,“二伯孃和老姑要是不敢考試,那就是幹不了作坊的活。那也就不用進作坊幹活了。來作坊幹活的都是村裡的,還有外村的大娘、大嬸。二伯孃和老姑要是啥也不能幹,進了作坊,要被人笑話的。這些人回家去一說,那二伯孃和老姑以後還咋見人?”
“那怕啥,這作坊是咱們自己家開的,俺和秀兒就是不幹活,誰也不敢說啥。”何氏大大咧咧地道。
連蔓兒瞟了何氏一眼,這個人臉皮的厚度讓她驚歎。
周氏沒有說話。何氏是啥也不怕,她是死豬不怕開水燙,但是連秀兒還是個沒出嫁的姑娘,要是被人傳出去說是笨手笨腳,幹啥啥不行,那以後可就難找到好婆家了。
“爺、奶,要不這樣吧。二伯孃和老姑也不用去作坊幹活,我們每天就給她倆發錢得了。”連蔓兒道。
“這個行。”何氏立刻道。
連蔓兒只當沒聽見何氏的話,只笑呵呵地看着連老爺子和周氏。她相信,連老爺子和周氏即便想這樣,但是話被她說開了,這兩個人但凡還要一點臉面,就不會答應。
果真不出連蔓兒的預料,周氏的臉紅了。她是氣的。她心裡想的就是讓連秀兒和何氏做個樣子拿工錢,但是這件事做的,卻說不得。連蔓兒將事情說破,也就是將她的如意算盤給打破了。
“不幹活,還想拿錢?這事沒門。”連老爺子的臉也漲紅了,“讓你們倆去作坊幹活,就是讓你們鍛鍊鍛鍊,也幫襯幫襯老四一家,不是讓你們去啃他們。他們才分出去,掙錢的地方少,花錢的地方多,你們也下得去這個臉。”
“該咋辦就咋辦,考試,考過了就讓她們進作坊,考不過,就別去。”連老爺子一錘定音。
大家都被連蔓兒的話給擠住了,又有連老爺子這句話,更沒了餘地。
“好咧,就聽我爺的。”連蔓兒笑着應了,就和張氏到外屋,拿了菜板、菜刀和一棵白菜走回屋子裡來。
母女兩個將東西都放在炕上。
“咱這個考試簡單,就是切白菜絲。”連蔓兒道,“爹、娘,還有我,我們都不說話,就讓爺和奶做這個考官,咋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