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鬧了一陣,連蔓兒才坐下來寫信。(在信中,她依照着上次玉米的事,將他們是如何種植地瓜,又如何發現地瓜產量很大的事詳細地說了,好列上了她估計的地瓜的產量。當然,她在心裡還着重提到了地瓜是來自於王幼恆王家。
寫好之後,連蔓兒就將信遞給王幼恆看。
王幼恆看了信,點了點頭,並沒有說什麼。
他們王家交遊自然廣闊,但是在遼東府做事,他們不好越過了沈家。王家與沈家也有來往,王太醫就曾幾次去沈府,爲沈家的老太君診脈。當然,他選擇沈家還有爲連蔓兒考慮的原因在內。
說實話,從方方面面來考慮,沈家都是必然的選擇。所以他才說他就能夠做主,並不需要回家去問家裡的意思。
連蔓兒又將信給五郎和小七看過,這才裝進信封裡。時辰還早,她打算現在就將信送去石太醫的府上。
“我送你去吧。”王幼恆就道。
從書房出來,王幼恆就叫王掌櫃將連蔓兒送來的地瓜挑好的裝了個小籃子。
“總要讓人看到實物纔好。”王幼恆道。
連蔓兒也沒和王幼恆客氣。
“幼恆哥,等我回去,另外送地瓜過來。”連蔓兒就道。
王幼恆又要叫人準備馬車,被連蔓兒攔住了。
“幼恆哥,總共也沒幾步路,走過去就行了,花不了多少工夫。”連蔓兒就道。
“那也好。”王幼恆笑了笑,沒再叫車,而是叫夥計送了兩把油紙傘來。
“幼恆哥,拿傘幹啥,天又沒下雨。”小七就道。
莊戶人家的孩子,都沒那麼多的講究。冬天的北風地裡,夏天的大太陽底下,他們都能玩的活蹦亂跳。油紙傘是稀罕物,而且只是在雨天用來擋雨的。他們根本就沒有遮陽這個概念。
“太陽有些毒,遮着點好。”王幼恆說着話,遞給五郎一把傘,然後就將自己手裡的傘撐開,遮在了連蔓兒的頭上。
五郎也將紙傘撐開,遮在了他自己和小七的頭上。小七並不怕太陽曬,但是傘下的陰涼很好玩。
紙傘撐在頭頂。連蔓兒有瞬間的錯愕,隨即就莞爾,王幼恆真的是個相當體貼的男人。
他們挑了條安靜的小巷子走,不逢集日,巷子裡行人稀少。有了年歲的青石板路面,因前兩天的雨水沖刷,顯得格外的乾淨,雜草頑強地從石峰裡鑽出來。偶爾還能看見一朵、兩朵黃色的、小小的野花,就在路中間,向行人揚起它的笑臉。小巷兩側。大樹下有三三兩兩乘涼的人。
空氣中瀰漫着花香、草香、還有某一戶人家廚房裡飄出來的飯菜香,某個小媳婦剛晾出來的新洗的衣裳上淡淡的胰子香,不知哪家淘氣的孩子突然大聲哭了起來,隔壁鄰居家的狗就跟着汪汪叫,一個男人的斥罵聲,接着是一個老年女人的斥罵聲、勸哄聲,之後都歸於沉寂。
親切的、實實在在的生活的味道和聲音。
連蔓兒的臉上不由得露出會心的笑意。
王幼恆略微低下頭,就看見連蔓兒臉上帶着笑,頭上兩根扎抓髻的豆綠色的綢帶子,還有豆綠色的裙襬。都隨着她輕快的腳步,像花叢中翩翩舞蹈的蝴蝶。
似乎感染到連蔓兒愉悅的心情,王幼恆臉上的笑容變得更加柔和。他將手裡的紙傘又稍微向連蔓兒挪了挪,將連蔓兒小小的身影完全遮在陰涼下。
很快就到了石太醫家,有管事的將他們接進去待茶,連蔓兒就將籃子裡的地瓜和信一起交給那管事。
那管事的正因爲上次給連蔓兒送信。過後很得了一些賞賜,沈六還將他叫到跟前,親口問了他幾句話。這次連蔓兒又來要他捎信,他哪裡敢怠慢。
“連姑娘放心,這信,我立馬就給六爺送過去。”管事的說到。
現在動身,要在夜間趕路,凌晨的時候能夠到府城。
“那就有勞了。”連蔓兒笑道。
安排好了送信的事,幾個人從石府出來,回了濟生堂。王掌櫃將他們迎了進去。
“飯菜已經準備齊整了,少東家,要不要就開飯?……已經打發夥計給連記送了信,連四爺和連四奶奶又讓夥計捎了一籃子的鹹鴨蛋過來……”
連蔓兒聽了心裡暗笑,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三十里營子的連家老四連守信和張氏,在衆人的口中慢慢地變成了連四爺、連四奶奶。
王幼恆就讓人將飯菜擺在院內的石桌上,有夥計端來清水,幾個人洗了洗,就都圍在桌子旁坐了。
連蔓兒她們並不是第一次在王幼恆這吃飯。王幼恆遠離縣城的老宅,在這鎮上,一來是學着照看鋪子裡的生意,二來就是爲了專心讀書。廚房的掌勺師父,是王家的老人兒,被打發來,專門照看王幼恆的飲食。
與王幼恆一起吃飯,幾個孩子一點也不拘束,連蔓兒吃的很香,嫩滑的糖醋里脊,還有炸的酥酥的小魚,都是她的最愛。
吃完了飯,連蔓兒幾個要回家,王幼恆就讓人送了一籃子的沙果進來,讓連蔓兒帶回去吃。現在還沒有到大批沙果成熟的時候,早熟的果子並不多。這是王幼恆家裡一個嫁到鄰縣去的姐姐派人給送來的。
連蔓兒略做推讓,也就收下了。
王幼恆又從書架上拿了兩本書下來,遞給五郎。
“拿回去看吧,看完了再還我。”王幼恆笑着對五郎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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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幼恆的書房中,藏書極爲豐富,五郎愛看書,每次來了,總要擠時間找書看。不過,他是極懂事、不喜歡給人添麻煩的孩子。雖然心裡喜歡的不得了,卻從來不會開口向王幼恆借書。有時候,王幼恆看出他喜歡哪本書,會主動的要借給他。
五郎接了書,小心地收在懷裡。
連蔓兒幾個就要走回三十里營子,這次王幼恆沒聽她們的,堅持讓鋪子裡的馬車,將她們送了回去。
“看你們去了一趟,就給人拿點地瓜和咱家園子裡的菜,這是吃了一頓飯回來,還饒上這麼多東西。”張氏見她們回來了,就笑道。
“王小太醫對咱,是真沒的說。”連守信道。
…………
日子過的飛快,當早起感覺到空氣中有了一絲涼意的時候,連蔓兒才發覺,三伏天就這樣過去了。這個夏天,沒有空調,沒有風扇,但是回想起來,連蔓兒並不覺得如何難熬。三十里營子的三伏天,雖然有烈日當頭,卻有無數的陰涼,有沒被高樓大廈阻隔的暢通無阻的涼風,有豐富的新鮮瓜果蔬菜。貼近大地、親近自然,即便是被曬黑了皮膚,熱出一身的汗,那也是舒暢的。
伏天過去,秋天就要到了。連蔓兒一家又開始忙活菜園子裡的活計。
豆角和黃瓜都過了季節,都要拉架。那些做支架的秸稈經過這些天的日曬、雨淋,已經不能再用了。但莊戶人家是不會浪費一草一木的,這些秸稈再曬乾後,依舊是很好的柴禾。
黃瓜秧子和豆角秧子,則會被從架子上扯下來,扔進豬圈裡,連蔓兒家養的那幾頭豬,如今已經有一百多斤了,它們愛吃這個。
至於從黃瓜秧子上摘下來的最後一茬小黃瓜,則被張氏洗淨擦乾,扔進了大醬缸裡。醃製上一段時間,就是美味的醬黃瓜,最爲下飯。
還有長的十分粗大,顏色早就由綠轉變爲黃白顏色的老黃瓜,這不是留着吃的。當然,如果有人想吃也沒人攔着他,老黃瓜生吃的味道並不好,但是去皮切片做湯,卻有它獨特的味道。將老黃瓜破開,裡面是已經變硬了的黃瓜子。這些,連蔓兒都小心地蒐集起來,留着明年做種。
至於豆角秧子上,也撿個頭大的豆角留了一些,這個時候已經長的有些乾枯了,將豆角皮去掉,裡面是飽滿的、已經長實長硬了的豆角豆,這也要小心地收藏起來,留着明年做種。至於那些豆角皮,因爲上面的纖維已經長硬了,人類的胃無法消化,也被扔進豬圈去餵豬了。
緊跟着,就是茄子。其餘的辣椒、韭菜那些,可以多留一段時間。韭菜能夠一直吃到秋末,而辣椒,讓它留在秧子上由綠辣椒長成紅辣椒,再曬的乾乾的,最方便儲存。
這樣,菜園子裡就空出好多的空地來。連蔓兒一家就開始忙着種秋菜。
秋菜的重頭依舊是黃瓜和豆角。不過夏末種的黃瓜、豆角和春天種的品種是不一樣的。夏末種的黃瓜是旱黃瓜,而春天種的也有一個相對的名稱,叫做水黃瓜。豆角則是片豆角,這是張氏的說法,實際上就是扁豆。
蘿蔔、芥菜也種了很多,有足夠多的地,種子也沒問題,連蔓兒一家又種了些茄子,這是留着以後曬菜乾,冬天吃的。
出伏了,菜園子裡的玉米已經賣完了,連蔓兒將賬目歸攏了歸攏,拿出結果給張氏幾個看。一家人都笑的合不攏嘴。當初保守算的是三百八十四兩,最後結賬,她們實收的銀子是三百九十六兩八錢有零的銀子。
這是她們分家以來,賺的最大的一筆銀子,比去年賣葡萄酒賺的還多,大家怎麼能不高興那。
“娘,咱地裡的嫩玉米,還能賣上幾百兩那。”看着一家人高興的樣子,連蔓兒就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