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你這是幹啥?”連守信撫額。攤上這樣的娘,動不動就將不孝、不認親孃這樣的大帽子壓下來,他真的是很無奈。
“奶,你有啥正事就說唄,有我聽着正好。”連蔓兒根本就沒有理會周氏說的認不認孃的話,只是淡淡地說道,“奶,你和我爺一起當這個家,我們家,也是我爹和我娘一起當家。我爹管外邊的事,我娘管家裡的事,和爺奶你們一樣。奶你說的肯定是家裡的事,應該跟我娘說纔對。我在這,奶你說啥,正好我幫着傳個話啥的。”
連蔓兒這話可以說是滴水不夠,不至於讓周氏說連守信當不起家來,而且無論接下來周氏說什麼,連守信和連蔓兒進退都有餘地。
她選擇這麼做,也是考慮到連守信的情緒。連守信重感情,如果和周氏撕破了臉,無論結果如何,連守信的心裡都不會自在,而且對大傢伙都沒好處。鬧一場,一刀兩斷,說起來是利落了。但在這個年代,又考慮到連守信的特點,這是不實際的,就是真的實行了,在輿論面前,也是兩敗俱傷的。
立場要堅定,但堅決避免和周氏吵架。
周氏聽了連蔓兒的話,氣的漲紅了臉。不過她心裡明白,今天是打發不走連蔓兒的。她心中焦躁了起來。最近她已經明顯地感覺到,連守信離她的手掌心越來越遠。尤其是上次種地吃飯的那一回,她氣成那樣,哭成那樣,和連老爺子吵成那樣,可連守信竟然無動於衷。既沒有像她期望的那樣,喊來張氏訓斥,也沒有到她跟前來央告。
事情都擠到了一起,她要保障連秀兒的幸福。而且她也急於確認,這個兒子還是她能拿捏的住的。
雖然和計劃中的不一樣,但是要說的話,她還是一樣要說。
“老四。我只跟你說。”周氏盯住連守信,“咱秀兒的事,你管不管?”
“娘,秀兒的事那可多了,我咋說管不管的?”連守信被周氏盯的頭頂冒汗,“你得說是啥事,讓我咋管?”
“老四。是把你分出去了,可這房和地,你也得了。我把你生下來,一把屎一把尿地拉扯你長大,娶了媳婦,生了孩子,現如今你啥都有了。我不要求你給我啥,可秀兒的事。你這當哥哥的不能不管。……就說這親事,你和你媳婦都慮慮好了,要給枝兒啥嫁妝了吧?”
“娘。我不是說了,枝兒先定親,成親還得往後。嫁妝啥的,我們還沒尋思那。”連守信道。雖然張氏也和他說了,到時候要儘量給連枝兒陪嫁的厚一些,但是具體要陪嫁什麼,陪嫁多少,兩個人並沒有商量到。這得要看到時候,他們的家境如何。“娘,你和爹分了我們房子和地。沒讓我們光身出去,一家子挨凍受餓,我這心裡……”
“奶,你就說分我們房子和地了,那房子和地很多嗎?是隻有我一家有的嗎?我爹和娘這些年,對家裡就啥貢獻都沒有。就該被光身趕出去?你咋不說說,當時是啥情況把我們分出去了那。”連蔓兒道,“你們怕我娘病死了,怕我們拖累了你們,你們才把我們分出去的!”
連守信厚道,不肯提起當時她們剛分出去時候的淒涼,但是連蔓兒卻不能不說。連蔓兒看着周氏和連秀兒,她心裡想,是不是如果她不說,她們就只肯記得分了她們些微薄的產業,根本就忘了其他的事。爲什麼,她們都不肯輕易提起來,怕傷心難過的事情,始作俑者卻能這樣毫無愧疚地說出來。
連秀兒飛快地移開了視線,不敢和連蔓兒對視。周氏的身子也猛地一震。
“老四,你聽聽,你聽聽你閨女說的是啥……”周氏兩眼含着淚,顫抖的手指着連蔓兒,對連守信質問道。那表情和語氣,似乎她纔是受了莫大的委屈。
連蔓兒的話,也勾起了連守信深埋在心裡的傷痛。他擡手抱住了頭。
“……枝兒的嫁妝,我們還沒慮慮,到時候看情況再說。一家六口,家底子薄,想給辦到時候也得看辦不辦的了。”強壓制住涌上心頭的傷痛,連守信繼續回答周氏的問話。
周氏沒有再繼續糾纏連蔓兒的話,她又拿出帕子擦了擦鼻涕。說的好好的,差一點,就又被連蔓兒給岔到別處去了。而且是非常不利於她要談的話題的別處。
就是這樣,也大大削弱了她說話的力度。
連蔓兒這丫頭,太不好鬥了,她又差點上了這丫頭的當。
周氏用眼角狠狠地夾了連蔓兒一眼,好在連守信老實,沒有藉着連蔓兒的話題發揮。她這個兒子還是好的,只要她這次及時地將他拉回到自己這邊來。
“老四,你別給我來這些虛的。”周氏吸了一口氣,說道,“你們不給枝兒多預備嫁妝,人家就搶着上你家來求親?你這瞞不了我。還是剛纔的話,我也不朝你多要。……你給枝兒多少嫁妝,你就給秀兒許下多少來。”
周氏說着話,緊盯著連守信的眼睛。
“娘這要求不過分吧?你就這一個老妹子,你現在日子過的好了,你還舍不出這點財來?”
連蔓兒偷偷地翻了個白眼,原來周氏叫來連守信是爲了這個。
連守信有些懵了。他們分家的時候,手裡一文錢都沒有。這也就是一家子不分白天黑夜地幹,一家子才得了溫飽,活的像個人了。枝兒的嫁妝,現在完全是個空白,他們這纔要着手開始攢,以後還有五郎和小七娶媳婦,還有蔓兒的婚事,哪一樁都是不小的開銷。
而連秀兒的嫁妝,周氏可是攢了好些個年頭的。
作爲哥哥,等連秀兒成親的時候,他自然會給添妝,但周氏要求他給自己閨女多少嫁妝,就給連秀兒多少。這個要求,即使對他來說,也過分了。這分明是劫貧濟富!
“娘,我這一家子才吃飽幾天,你就當我是大財主了?”連守信痛苦的臉都皺了起來,“咱不跟別人家比,咱自家人比,秀兒這些年,啥沒有啊。可枝兒有啥?她娘那是一根簪子也沒剩下能留給她的,我也是一個大子都沒有分出去的……”
“你別跟我這哭窮,你那些地不是銀錢買的,那房子不是銀錢蓋的,你那鋪子天天嘩嘩的往裡進錢,就讓你給你妹子添點嫁妝,這還難爲你了?”周氏惡狠狠地打斷了連守信的話,“我也不讓你現在就給,你給我一句話,許給你妹子一個數!”
“娘,你這是想幹啥啊。我們白手起家的,枝兒以後的嫁妝,還不一定能比得上秀兒那。你老這是着啥急那。”連守信無奈地道。
“老四,你不能喪了良心,你的心咋就這麼狠。”周氏說着話,又哭了起來,哀哀地道,“咱家這日子過的不如以前了,人家看不起咱家。我吃糠咽菜我沒話說,就剩下這一個老閨女,不能把她給耽誤了啊。你許我一個數,這大傢伙都知道了,也得誇你個好,你也成全了你妹子,幫了我和你爹,就算是你給我們老的盡孝了……”
這樣的話,在周氏,是向連守信讓步了。
與以往的一味強攻、不講理不同,今天的周氏,知道軟硬兼施了。連蔓兒在一旁看着,心中想道。
“這事一碼是一碼。”連守信艱難地道,“吳家要定枝兒,是看重枝兒的人品,跟嫁妝沒關係。就是秀兒,要是那貪嫁妝的人家,也不能跟他做親。”
連守信這是拒絕了她的要求,周氏立刻惱羞成怒。
“你個王八犢子,我跟你好說歹說,你就是一毛不拔啊。你個喪盡天良的,我要不是實在沒法子了,我求你幹啥?你那心就是石頭做的,就認的銀錢親!”周氏指着連守信罵道。
“娘,你求他幹啥,誰讓你求他了。他那心,早就讓人給帶偏了,早沒咱們了。我啥樣,也用不着他們管我。”連秀兒鼓着嘴,扯了扯周氏的衣袖道。
周氏扭頭看了看連秀兒。連秀兒比連枝兒年紀大,輩分高,是連老爺子和她的老閨女,他們這是一大家子的人。連守信和張氏是不久前剛分出去另過的。要說比家庭、比爹孃、比兄弟姐妹,連枝兒哪一樣也比不過連秀兒。可連枝兒這才一開頭,就說上了一門好親。這原因只有一條,就是連守信現在過的好了,他們這一大家子卻越過越差。
“老四啊,娘就秀兒這一個老丫頭了,娘就最後這一個念想了。娘求你了,娘給你磕頭啊……”周氏說着話,真的爬起來跪在炕上,就要朝連守信磕頭。
“娘啊……”連守信忙跳了起來,他這個時候想去死的心思都有了。
這至於的嗎,周氏至於這麼逼迫他嗎?這也不是說,他現在是大財主,而連秀兒一點嫁妝都沒有了。實際的情況,明明是相反的啊。
“娘啊,你掐死了我吧!”連守信撲通一聲就跪下了,嚎啕大哭起來,“我不孝,你掐死我了,我就用這條命報了孃的恩了。娘也不用再看着我生氣了……”
連守信這樣,連蔓兒吃了一驚,比她更吃驚的是周氏和連秀兒。
周氏的哭聲戛然而止,她看着連守信有些發愣……送上二更,求粉紅。
守信包子被逼的上天無路、入地無門了這是,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