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花是送給家玉的。”連枝兒又指着籃子裡的菜道,“這是油菜,素炒、燉湯都好吃。還有這小白菜也是。”
王氏喜的眉花眼笑。她家也有個小菜園子,可這油菜和小白菜她家卻沒有。這個時節,除了韭菜和菠菜,莊戶人家的菜園子裡能吃的菜並不多。當然,這並不是她高興的全部原因。她高興,因爲連枝兒想着她們。
“今年咱們這園子的菜種的多,這離的又不遠,要吃啥菜,儘管來摘。”張氏也笑道。說話裡,已經將你們我們變成了咱們。
“好。”王氏也沒和張氏客氣,高高興興地答應了。
送走了王氏和吳家玉,娘三個回到早點鋪子。
“娘,你和吳三嬸商量啥事了?”連蔓兒就笑着問。
“去。”張氏就嗔了連蔓兒一眼,一手拉着連枝兒,坐到炕上。
“剛纔你吳三嬸來,我們把話都說開了。”張氏輕聲地道,“打算把你和家興的婚事,趁早定下來。”
果然如此,連蔓兒也坐到炕上,抿着嘴笑。
“枝兒,你有啥想法沒?願意不?”張氏就問連枝兒。
連枝兒羞的低下了頭。
“娘,你都和吳三嬸定下來了,還問我姐?”連蔓兒故意道,“你看把我姐給臊的,嘻嘻。”
張氏瞪了連蔓兒一眼。其實之前,張氏早就試探過連枝兒對這件親事的態度。她知道,連枝兒是願意的,現在要定下來了,她也就是再問一問。
“我還說,你和家興年紀都還小,也不忙着成親,咱這事兩家心裡有譜就行,也不着忙就定下。你吳三嬸就說。早早的定下來,她好放心。她說知道我想多留枝兒在家待兩年,她說那沒問題,她也有個閨女。明白我這做娘心裡是咋想的。這麼地,我也就答應了。”張氏將剛纔和王氏商談的大體內容說了出來。
“吳三叔和吳三嬸可都是精明人,我姐這年齡,說親的還在後頭那。他們不早點定下來,怕我姐讓別人家搶走那。”連蔓兒就笑着道。
連枝兒剛剛十五歲,樣貌、性情和持家的本事都是一等的。這以後,她們家的日子。只會越過越好,連枝兒也會越長越好看,並且更加的能幹。連家有女初長成,趁着現在別人還沒反應過來之前,先把婚事定下,免得等以後來連家求親的人多了,連家覺得有更合適連枝兒的人選了,再將連枝兒許給了別人。
吳家這麼急着要將親事定下來。是自家的閨女好,被中意。
張氏心裡是很認同連蔓兒的這句話的。
她相信以後會有很多來給連枝兒說媒的,這麼早定下婚事。就不能在更多的人選中進行挑揀。這似乎是有一點遺憾。但張氏是個踏實的性子,她心裡,也是中意這門婚事的。
“家興也不錯,早點定下就早點定下,咱兩家都放心。”張氏就道,“先不說家興這孩子踏實,我因爲啥中意他們家啊?這第一個,吳家就在鎮上,離咱們家近,一出門。不說幾步路就到了,那也差不多。以後有個啥事,這都好照應。咱這莊稼人,一年就沒個啥閒時侯。想想要是枝兒嫁的遠,一年就能回來一趟,我去看她也不方便。我這心裡就舍不下。”
連蔓兒重重地點頭,連枝兒輕輕地點頭。
“第二那,吳家人口簡單。”張氏掰着手指頭,又說道,“等家玉出了門子,就你吳三叔和吳三嬸兩口子,還有你們小夫妻倆。沒有姑嫂妯娌的這些攪拌,也不用伺候幾層公公婆婆。這就是一股心思的日子,過的省心。這比啥穿金戴銀、吃香的喝辣的,那都強百倍。枝兒的性子像我,綿軟,待人實誠,沒啥心眼,嫁到這樣的人家,我才能放心。”
連蔓兒點頭,說起來,像吳家這樣人口簡單的家庭,在這個年代還真是不多。
“娘,那第三第四那?”連蔓兒笑着問。
“也不說啥第三第四的了,人家現在的日子過的比咱娘,以後枝兒嫁過去,受不了罪,連地都不用下了。……你吳三嬸這個人吧,我這些日子好好品了品,是個體面和氣的人,講道理。人精明,以後她們是一股心思的日子,這不是啥壞事。”
張氏又絮絮地說了許多的話,連蔓兒和連枝兒都笑着聽着。
看張氏的態度,還有吳家的心急勁,雙方對這門親事都是十分的滿意的。連蔓兒也覺得,吳家和吳家興,對於連枝兒來說,算得上是極好的歸宿。
說吳家心急,吳家果然心急,轉天,吳家就請了媒人上門了。
來的是鎮上有名的王媒婆,她是來求連枝兒的生辰八字的。
這是雙方私底下已經商量好的親事,媒婆不過是跑個腿,就拿現成的謝媒銀子,王媒婆自然是樂意的。
五郎和小七都去上學了,張氏就找了一張紅紙,讓連蔓兒來寫。
“我這大閨女也會寫,算盤記賬啥的都會。”張氏告訴王媒婆,“不過這帖子,不好讓她自己個寫。”
連蔓兒坐在桌子旁,聽張氏念連枝兒的生辰八字,就工工整整地寫了下來,一邊心中暗笑,張氏也會在外人面前擡舉自家的閨女了。
莊戶人家的女孩子,能認識一兩個字,都是極難得的。連枝兒能寫會算,王媒婆自是口燦蓮花地誇讚了一番。
王媒婆喝了茶,拿了張氏封的一個紅包,就拿着連枝兒的生辰八字走了。
如同張氏早就知道了吳家興的生辰,私下裡合過命,吳家也早將連枝兒的生辰打聽好了,這問八字合婚,也就是走一個過場。之後,就是選個好日子,給連枝兒和吳家興定親。就是他們這邊俗語說的下小定,書上所說的文定,又稱送定、納吉。
經過了文定,雙方的婚事就是板上釘釘,不可更改了。
人逢喜事,這些天,張氏臉上的笑容就沒下去過,走路的步子都邁得格外輕快。前個集上,她帶着連枝兒和連蔓兒趕集,買了幾個尺頭回來,這天吃過晌午飯,張氏就將尺頭在炕上鋪開,裁剪起來。
天漸漸熱了,本來就打算給一家人添置新衣裳的。連枝兒要定親,定親當天,得穿的漂漂亮亮的。張氏特意買了兩個鮮亮的尺頭,打算給連枝兒做兩件褙子。
“……蔓兒,先給你姐做兩件褙子、兩條裙子,給你就先做一套。等忙完了這陣,娘再給你添一套。”張氏一邊忙,一邊跟連蔓兒商量道。
“娘,先緊着我姐的做吧。我的不着急。”連蔓兒就道。
趙氏和連葉兒在鋪子裡吃的晌午飯,這個時候也沒回去,而是幫着張氏給連枝兒做衣裳。
“她四嬸,你這算是熬出來了。”趙氏有些羨慕地道。
“別急,葉兒也有這一天。”張氏就笑道。
趙氏輕輕地嘆了一口氣,連葉兒是會有出嫁的那一天,只是到時候,她能做主給連葉兒添置新衣裙嗎?能爲連葉兒找到好婆家嗎?連家這些事都是周氏當家,她根本就說不上話。
“到葉兒那時候,還得又三四年。那時候是啥情形,現在也不好說。你和他三伯都正當年,他三伯的手藝再學成了,到時候只有更好的。”張氏看出了趙氏的惆悵,安慰道。
“我們家要能早點分出來過,就好了。”連葉兒道。
沒人接連葉兒的話茬,分家這個話題在連家是個敏感的話題。三房要分家,只有連守義自己去提。不過,自那次提過一回之後,連守義就再也沒敢提了。
“……下定那天,得留吳家的人和媒人吃頓飯,這少說也得辦一兩桌的席……”張氏又道。
“這錢我都留出來了,娘,咱商量商量,把做啥菜給定下來吧。”連蔓兒說着,又問,“娘,咱是請廚子,還是自己做?”
“自己做。”張氏想了想,就道,“最多就兩桌,咱自己做的過來。”而且,到時候還可以讓連枝兒顯顯身手,於連家和吳家,都是很長面子的事。
連葉兒從屋裡出去,一會工夫,就又急匆匆的進來。
“我看見四叔在園子那邊,讓四郎給叫走了。”連葉兒道。
“啊,四郎找我爹?他們上哪去了?”連蔓兒忙問。
“進村了,我看是回家了。”連葉兒就道。
“這時候,不早不晚的,肯定是你爺要不就是你奶叫你爹,是你奶的面兒大。”張氏道。連家,周氏輕易不出門,最喜歡指使孫兒孫女們給跑腿、傳話。
“我回去看看去。”連蔓兒就道。不管是連老爺子還是周氏,叫連守信回去,肯定是有事。而且肯定不是有東西要給連守信。她們現在每天晚飯都回老宅吃,等不到那個時候,非要讓人來叫,顯然還是急事、大事。
連蔓兒匆匆忙忙地從炕上下來,穿上鞋子,就往老宅跑。
“蔓兒姐,我也跟你去。”連葉兒也追了出來。
進了老宅的大門,連蔓兒就看見趙秀娥側着耳朵站在上房的窗根底下。
趙秀娥看見了連蔓兒,頓時擺出一臉的笑,衝連蔓兒噓了一聲,又用手指往上房屋裡指了指。
連蔓兒也沒理她,徑直走進了上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