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蔓兒不由得眯了眯眼睛。
誰都知道,周氏把家把的很緊。包括他們這一股送來的東西,還有蔣氏他們跟人禮尚往來,別人送來的東西,周氏都會把在自己的手裡。她說怎樣分配,就怎樣分配,不管是吃食,還是別的東西。
可是當着送禮人的面,周氏從來的表現都非常矜持,她甚至不會去碰送來的東西。尤其是他們這一股來送東西的時候,周氏往往還會表現得很看不上眼。雖然,連蔓兒知道,等他們走了,周氏往往會迫不及待地品嚐他們送來的那些吃食。
像現在這樣,當着他們的面,就將東西把起來,這完全不是周氏風格。
何止是現在的這個動作,周氏是不會在人前做出來的。應該說,周氏今天怎麼看怎麼不對勁。自打他們一進門就是這樣了。
連蔓兒心中疑惑,不過卻什麼也沒說。
“老太太是稀罕五郎媳婦的針線。”蔣氏已經笑着說道,“大傢伙可都知道,老太太年輕時候的針線,那真是沒得比的。能讓她老人家看上的針線,那就是萬一挑一。”
連蔓兒不由得又看了蔣氏一眼,蔣氏這描補的也算合情合理。
“大嫂過獎了,奶稀罕就行。”秦若娟就道。
“奶,你說啥?”蔣氏笑着。一邊又往周氏跟前湊了湊,周氏見蔣氏靠的近,嘴裡含含混混的似乎又哦哦了兩聲。大家誰都沒聽清楚周氏在說什麼,或者,周氏也根本就沒說什麼。
可是蔣氏卻聽懂了周氏的話,就見她笑着伸手去周氏的身側,拿出一個帕子包的小包來,然後轉身就遞給了秦若娟。
“……老太太今天挺高興,喝了孫媳婦的茶。這是老太太給五郎媳婦的。並不值啥錢,就是老人的一點心意。”蔣氏笑着說道。
秦若娟並沒有就接那塊玉佩,而是看了張氏一眼。張氏輕輕點了點頭。秦若娟纔將玉佩接了過來,一邊向周氏道了謝。
大家在旁邊都看的清楚,那帕子裡包着的,是一塊碧玉雙魚佩。看成色和雕工。都算的上是上品。連守信在旁邊就朝張氏投去了欣慰的一瞥。
來之前。連守信就跟張氏提起了這件事。秦若娟來見周氏,行禮敬茶,還送了針線。於情於理,周氏作爲長輩,都得回賜點什麼東西才行。但是連守信心知肚明,周氏那從來都是隻進不出。
“說實話,老太太就想送點東西,也沒啥東西可送。她哪來的錢。她的東西和錢,那還不都是咱給的。”連守信當時這樣對張氏說道。
張氏做了婆婆。心情舒暢,不過這一回,她並沒有順着連守信說。
“……誰指望她送啥貴重東西啦?也不朝她要金子銀子。還是沒那麼心,真有那麼心,哪怕裁塊帕子那,那也是她對晚輩後人的一點心思。……這屋裡又沒別人,都到這時候了,你還遮掩啥啊……”
連守信被張氏說到真病,臉上就訕訕地,沒了話可說。
“不是我說嘴。”張氏見連守信這樣,還是白了連守信一眼,又繼續說道,“五郎他姥姥姥爺有啥,年輕的時候,他們還沒有老爺子老太太富裕那。他姥姥還給五郎媳婦一對鐲子。照咱家現在的條件,那也不貴。可人家的心意到了。那是他姥姥年輕時候攢下來的,不管哪個後輩晚人都有。”
“老太太當年是一件首飾都沒有的?都哪去了,你也清楚。咱是一個草刺也沒得着就是了。我是不挑這個,我是外人啊,人家能給我。可這幾個孩子,不是你親生的?不姓連,不是她親孫子?”
或許是也上了點年紀的緣故,張氏現在有時候想起舊事,就會抱怨、數落連守信幾句。當然,張氏極少在幾個孩子面前這麼做,如果有秦若娟在場,她更不會如此。
連守信被張氏抱怨的沒了脾氣,他不敢說張氏什麼,他知道,要是他方纔沒說那句遮掩的話,張氏不會有跟他翻起這些舊賬。這些事情已經過去了,當時張氏都沒怎麼說他,現在說他,就是氣不過他的話裡的偏袒。
連守信就陪笑。
張氏看連守信這樣,也怕孩子們隨時會回來,就沒有再數落連守信了。
“……我和蔓兒我們都覈計了,知道老太太那肯定又是一毛不拔。我把東西給繼祖媳婦了,讓她到時候給五郎媳婦,就說是老太太給的。”
這塊碧玉雙魚佩,正是張氏交給蔣氏,給秦若娟做紅包的東西。
連守信看了這雙魚佩,自然感激張氏賢惠、想的周到。
張氏回望了連守信一眼,對於連守信的欣慰,她此刻倒不覺得怎樣,只是因爲秦若娟見周氏這件事到此一切順利,讓她鬆了一口氣。
大家都坐了,蔣氏就帶着大妞妞端上熱茶和整治好的果盤上來。能看的出,如今這家裡蔣氏說了算了,茶和果盤都是鎮上能買到的最好的東西,收拾的也極爲潔淨整齊。
連守信坐在椅子上,就擡頭跟周氏說話。周氏此刻又垂下頭,還打起了呼嚕,對於連守信的話自然是聽而不聞。
“……老太太高興的,幾天都沒咋睡覺,現在犯乏了。”連守仁和連繼祖也都說道。
老年人這麼着,也很說的過去。若不是周氏乏了。睏倦,只怕現在的情形也不會如此消停、和諧。
“……我們過來看看老太太,給老太太拜個早年。”張氏就道。“再有,就是五郎媳婦來見見老太太,認認門。……老太太乏成這樣,那……”
張氏就看連守信,並不肯於連守信之前開口說要走。
“那就讓老太太好好歇着吧,我們在這,鬧哄哄的。老太太歇不好。”連守信就起身道。
連守信這麼說,連守仁、連繼祖和蔣氏自然也不好太過挽留。大家就都起身往外走。
“……好好照看老太太……”這邊往外走,連守信一邊還不忘了囑咐連守仁和連繼祖。
從外屋出來。張氏就在院子裡停住了腳步,一邊就指着西廂房讓秦若娟看。
“……以前啊,我們一家就住在這。五郎就是在這個屋子裡出生的……下面那個是菜園子,五郎從小就懂事。他跟他姐。帶着蔓兒和小七,都不用我們,就能把這個園子種了……”從屋裡出來,離了周氏的跟前,張氏覺得呼吸都順暢了許多,話也就多了,拉着秦若娟說以前的事。
等到大家終於走到大門口,秦若娟已經知道了不少五郎小時候的趣事。五郎在一邊。頗爲無可奈何。
出了大門口,連守信就不讓連守仁、連繼祖、蔣氏和大妞妞送了。
“老太太跟前離不了人。你們別送了,回去吧。”連守信就說道,一面又看了連繼祖一眼,“繼祖,一會你沒事上我那去一趟,我有事跟你嘮。”
“哎。”連繼祖忙答應了。
蔣氏站在旁邊,眼神就是一閃,隨即就微微低下頭,並沒說話。
一家人回到老宅,都到張氏的屋中坐了,秦若娟自然也跟來服侍。張氏就讓秦若娟和五郎回自己的院子。
“我這也沒啥事,不用你總在跟前伺候。那院子往後就是你們的,你倆回去歇歇,看看,看有啥要添置的,有啥要改的。”
五郎就起身,帶了秦若娟去了東跨院。
屋子裡,就只有連守信、張氏、連蔓兒和小七。
“老太太……有點不大對勁兒啊!”看兒媳婦走了,連守信就微微皺起眉頭,說了一句。
“是跟平常不一樣。”張氏就道,“不過,這樣也挺好。她要跟平常一樣,我還真怕今天當着五郎媳婦,大家臉上都不好看。”
這話是實情,就算是連守信也無法反駁。
“爹,看你說的,老太太不鬧騰,不給咱難堪,你還不適應了,覺得不對勁兒了。”連蔓兒就道。
“我不是說那個不對勁。”連守信被噎了一下,想了想就道,“……老太太犯困,說啥知道蔓兒做了縣主,五郎娶了媳婦,高興的幾天沒睡,這個,你們就信啊。”
張氏、連蔓兒和小七都忍不住笑了起來。
“爹,你信不。你信,我們就信。”小七笑道。
“你也拿話噎我是不?”連守信故意瞪了小七一眼,然後,說了句實話,“……老太太不是這個性格……”
周氏會因爲他們的喜事而高興的睡不着覺,這是根本不可能發生的事情,就是連守信也無法相信。
“老太太睏乏成那樣,那可不就是幾天沒好好睡覺了。不是這個,還能有別的啥。如今那邊也沒啥活計,有啥活計,也不用老太太乾啊。再說了,老太太是那能受屈的人嗎,她能讓別人閒着,自己累夠嗆?”張氏就道。
周氏那麼睏乏,既然不是累的,那就只能是因爲夜裡睡不好的緣故。不是因爲高興的緣故睡不好,那能是因爲什麼那?
“別是……嚇的吧?”連守信想了半天,想出這麼一個緣故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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