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問我,我就會講”
“但是無人來”
“我期待到無奈有話要講”
“得不到裝載”
“我的心情猶豫像樽蓋等被揭開”
“咀巴卻在養青苔”
……
餘賢開篇唱得很輕,讓觀衆感覺他好像在壓抑着什麼,或者說像是在試唱。
演唱的同時,餘賢的身體輕微搖擺,好似渾渾噩噩幾預癲狂的人,只要再多壓上“一根稻草”,他便會瘋狂。他頭顱低沉,在旁人看來就像是一隻沉默木訥的小丑,沒有聲音,沒有動作,搖搖欲墜好像進入了一個極度寒冷的灰白世界。他很弱小,但是內心中卻蘊藏這一種爆發前的邪力。
在場中對音樂最爲敏感的莫過於四位導師了。
歌曲的第一段是非常典型的粵語構詞和文法,可是作爲餘賢導師的鄒杰倫,卻從未在排練時聽到餘賢講一句粵語。
故意的嗎?意圖再怎樣也無濟於事。在純粹的詞作方面,這一小段,已經給予了鄒杰倫一點小小的驚豔。
坐在一旁的庚誠慶和那櫻不禁打起一陣寒顫,而汪封也是緊閉雙眼,輕咬嘴脣。他們好似被餘賢的歌聲帶入一個另一個世界,孤獨與寒冷交錯,這個世界只有餘賢唱出的歌聲,沒有其他任何雜音。
“人潮內,愈文靜,愈變得,不受理睬”
“自己要攪出意外”
“像突然地高歌”
“任何地方也像開四面臺”
“着最閃的衫,扮十分感慨”
“有人來拍照,要記住插袋”
……
歌曲曲調平推遞進,餘賢愈加進入狀態,歌聲變得遊刃有餘。
相比第一小段,這一小段對唱歌技法要求高出許多。真聲與假聲來來回回不停切換,好似相呼應和,又好似相互排斥。變換而衝突的歌曲旋律就好像小人物內心中那股扭曲自我的心態,淋漓盡致地將那股強烈衝突感表現出來。
不單是曲調,歌詞也恰到好處地直戳人心。
在茫茫人海中,沒有亮點,沉默寡言,終究將會被人潮淹沒。人都是不甘寂寞的,沒有人會習慣安靜、習慣內斂。於是,他,一個小人物,開始了突兀的演出,突然地高歌,以一種病態的模樣,惹人注目,迎合着看熱鬧的世人,只爲博得世人的注意。
就好像是在諷刺前幾位選手的vcr,也諷刺着餘賢自己的vcr,更諷刺着《華夏好聲音》的戰隊內晉級賽着可笑的比賽模式。以這種病態的方式來博取大家的眼球,來取悅聽衆來聽自己演唱,那麼,他所唱出來的歌聲還是他自己原本的歌聲嗎?
沉淪。
壓抑。
不甘。
最終爆發!
“你當我是浮誇吧,誇張只因我很怕”
“似木頭,似石頭的話,得到注意嗎”
“其實怕被忘記,至放大來演吧”
“很不安,怎去優雅”
“世上還讚頌沉默嗎,不夠爆炸”
“怎麼有話題,讓我誇,做大娛樂家”
……
副歌伴隨着澎湃的鍵盤旋律轟然來襲,真假聲切換更加頻繁,歌聲好似吶喊,又好似竭力用盡生命中最後一絲氣力,一種令人震顫的、邪異的浪潮瞬間將觀衆們的聽覺感官征服。
浮誇!
一個貼切而又錐心的詞語。
它向一把無比鋒利的利刃刺入每一位參賽學員、每一位導師、乃至每一位觀衆的靈魂。
每個人都有不堪讓人發現的一面,每個人都會有過獨自一人躲在角落瑟瑟發抖的時刻,功成名就絕不會與生俱來,只要是人,一出生便註定要從零開始。這歌聲彷彿是一雙無形的巨手,將所有人躲在角落的靈魂抽出,將它們最不願暴露的一面揭開,然後一頓暴打!
休息室中,等待上場的參賽選手已然僵住,好似時空被歌聲凝結,每個人都愣愣地任由余賢的歌聲將他們以無形的長鞭憤然鞭撻。
導師席位中,四位導師恍若置入深寒極地,四支僵勁不能動,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名爲“歌聲”的利刀,將他們心臟最薄弱的那一小片地段穿刺、切割。
沒有人會想到,在海選賽上演唱《情歌王》這種情意綿綿歌曲的餘賢,會在此時挑選這麼一首邪氣凌然的邊鋒邪作。而且是每一個音符、每一句歌詞都透着一股難以擺脫的病態的邪作!
頃刻間,空氣中瀰漫的好像不再是歌聲,而是每個人心底的戾氣與怨念,是每個人扭曲而癲狂的情感。
這第一段副歌,有即將爆發的姿態,骨子裡、血液中都噴發着令人寒顫的邪氣,既使人心生寒意,又不禁血脈噴張。
就在聲音快要突破極限時,餘賢用很輕的一個假音收聲,好似自知大家已經瀕臨崩潰,連忙扼制住這股邪氣,防止災難降臨。
這好比一個人的精神已經撐大到極限,連他自己都預感到自己快要瘋掉,卻在千鈞一髮之際,用最後一絲理智拼死守住自己的意志。
不過,這只不過是緩兵之計罷了。該來的,終究會來,他,註定瘋狂。
詭異的女鬼一般的高音伴唱聲從音響中傳來,恍若近在咫尺的噩耗,只是她暫時掙脫不開她那身上的枷鎖,困在歌聲中,只能哀嚎着,嘶吼着。
四位導師僵直的身體瞬間軟塌下來,像是大病初癒後的悵然,又像是原本身處死神邊緣,被醫院的電擊起搏器硬生生拉回人間。他們貪婪地呼吸着空氣,後頸、額頭處不知何時已佈滿來汗珠。
“譁——啊——譁——”
短短几秒鐘的間歇,觀衆便再也忍耐不住,發了瘋一般鼓掌,而這掌聲中還混雜着撕心裂肺的尖叫聲、吶喊聲。
他們感受到恐懼,也感受到震撼!
休息室中,許文迪癱坐在靠椅上,癡癡地盯着電視屏幕上那沉着臉的餘賢。他緊咬牙關,面部肌肉不住地抽動着,一個他並不想承認的結果正在他嘴邊、腦海徘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