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天翔措手不及,非常難堪。
主管部門工作組的到來,直接讓他所有的打算都化爲泡影。他本來想借機拖延然後破壞與艾丙集團的改制合作,結果卻不料艾丙集團動用了讓他想不到的輿論力量,導致省裡震怒,下派了工作組。
但毛天翔也不知坐以待斃的人。
他必須要將受自己控制的蓮花公司引進來,否則日後他在新公司就失去了話語權和掌控權。他明知道艾丙集團不可能將總經理和經營權交給他和他的團隊,明知不可爲而爲之,目的是什麼就不言而喻了。
毛天翔暗中煽動職工,有幾個心腹挑頭,很快就組織起百十號人來。這百十號人圍堵在工作組所在的會議室門外,靜坐,打着兩條抗議橫幅,一條是“請還我國企身份待遇”,一條是“堅決反對人民商場民營化”。
朱大明濃眉緊蹙,他掃了一臉無辜的毛天翔一眼,沉聲道:“老毛,你們這是什麼意思?”
毛天翔故作苦笑叫屈:“朱廳長,您看這事鬧的,我也很突然啊,可能是職工聽說改制後是民營企業控股,他們就不樂意了……朱廳長,您是不知道,我們背後可是沒少做職工的思想工作啊!”
朱大明吐出一口濁氣來:“老毛,趕緊去疏散安撫職工,不要再鬧騰了,影響惡劣!要是傳到省裡,你們可是要吃不了兜着走!”
“朱廳長,職工安撫好說,但職工的訴求,如果我們沒有一個交代,估計這次安撫下去了,還會有下一次!”
朱大明惱火地揮揮手:“老毛,你要是這樣說,我只能告訴:如果再出現任何職工問題,就是你這個班子不稱職!”
沈曉曼在一旁冷眼旁觀,一聲不吭。
她剛纔給郭陽打了一個電話,郭陽的態度很堅決:不讓步、不妥協、不遷就。如果實在不行,哪怕是放棄合作就在所不惜!
毛天翔出面去安撫外頭靜坐抗議的職工,但不多時,職工的情緒更加激烈,聽着會議室外面吵吵嚷嚷,朱大明和工作組的人一個個面沉似水——這些機關幹部哪一個不是人精,怎麼能看不穿毛天翔這點小把戲?
只是有些事看得懂也只能裝不懂。
沈曉曼不動聲色,她想起郭陽的囑咐,立即起身面向朱大明笑了笑道:“朱廳長,看起來,人民商場上下其實是不歡迎我們參與進來的,既然如此,那不如先擱置一段時間吧。朱廳長,我這就回去了,等什麼時候人民商場處理好內部職工的問題,我們再談合作也不遲!”
沈曉曼轉身就走。
……
沈曉曼和艾丙的人竟然真的撤離了省城,朱大明的工作組陷入了進退兩難的境地。朱大明無奈,只得返回省廳向顧長生彙報。
顧長生幾乎當場暴走。
但國企改制,的確關乎國企職工的切身利益。人民商場的職工已經被煽動起來,作爲上級主管部門,顧長生真還不能硬來。哪怕顧長生明知是毛天翔在背後搞鬼,也無可奈何。
毛天翔這一次其實也是豁出去了,不成功則成仁。反正人民商場到了這種境地,如果不借着改制的機會最大限度地爭取個人利益,那麼,日後他們的處境會更艱難。
他也料定上頭不會輕易動他們。因爲人民商場處在頻臨破產倒閉必須馬上改制的關鍵時刻,幾百名國企職工需要安撫,大量的善後工作需要做,省裡還需要他們這個班子站出來承擔責任。
沈曉曼當天下午就回到c市。
她的住處,她打開一瓶紅酒捏着兩個杯子走了過來:“喝杯酒?”
郭陽點點頭。
沈曉曼先給郭陽斟上一杯,又給自己倒了一杯,然後跟郭陽碰了碰杯:“你難道不擔心鬧僵了他們會真的放棄跟我們合作?”
郭陽笑了:“我們的開價擺在那裡,蓮花公司絕對不可能也拿不出比我更高的價格來,以人民商場這種爛攤子,誰願意接手?他們不跟我們合作還能跟誰合作?”
沈曉曼笑:“你要知道,我們能想到借殼上市,別人也一樣能想到,你就能保證沒有其他企業想要上市融資嗎?”
“肯定有人會想,但他們這個殼值多少錢?這纔是問題。我估計不少人會瞄上這個殼,但真正肯爲這個殼出大價錢的就不多了。更關鍵的是,在很多人看來,他們這個殼其實是保不住了。”
“重組容易,想要當年實現盈利,幾乎不可能。只要不盈利,必然要退市。誰能冒這種巨大的風險去接這種殼?”
沈曉曼小啜了一口紅酒:“其實這也正是我擔心的地方,你怎麼就有把握能讓北方商城這個殼當年扭虧爲盈呢?”
郭陽似笑非笑:“你真的不明白?”
沈曉曼咯咯嬌笑:“我猜到一點,不知道是不是跟你不謀而合。”
“你先說!”
“你先說!”
兩人幾乎是異口同聲脫口而出,兩人忍不住掃了對方一眼,大笑起來。
“好吧,我先說。重組成功之後,只要我們一控制住人民商場的局面,我馬上將艾丙購物的資產整體打包裝入上市公司,進一步提升我們的持股比例,兩家企業合併報表,我估摸着實現賬面略有盈利還是可以預期的。”
郭陽的話音一落,沈曉曼馬上接口道:“這實際上是將艾丙商貿公司併入了人民商場,融合爲一家企業,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你肯定還想利用人民商場的平臺優勢和供貨渠道,馬上在省城開設幾家門店吧?”
郭陽笑吟吟地點了點頭:“打一個短平快!儘快實現我們艾丙購物在省城的市場佈局!開設三五家規模不等的門店,資產狀況再次被改善,出現賬面盈利有什麼難的?”
兩人面對面坐着,談着對於艾丙集團未來的發展,以及艾丙集團總部搬遷到省城去以後的經營策略,談得熱火朝天,不知不覺間,一瓶紅酒就見了底。
談興正酣,酒興也起。喝了半瓶紅酒的沈曉曼微有酒意,她俏臉上浮蕩着兩朵紅暈,眼波流轉,醉眼迷離道:“再喝點,我們繼續談!”
說完,不管郭陽同意還是不同意,她就起身去又取了一瓶紅酒。
……
兩瓶法國紅酒杯幹掉,就連郭陽都有了五成的酒意。而沈曉曼早就不勝酒力,身子軟綿綿地倒在沙發上,口中還是不服輸:“我還能喝,郭陽,不醉不休!”
“你瞧不起人!你不喝,以後不理你了!”
沈曉曼口中嘟囔着,突然脖子一揚,難聞的嘔吐物噴泉般吐了一地。
郭陽苦笑一聲,起身來稍稍猶豫了一下,彎腰抱起沈曉曼,轉身向她的臥房走去。沈曉曼下意識地探手圈住郭陽的脖頸,整個人整張臉都貼了上來:“郭陽,我們真的曾經……那個啥嗎?”
郭陽剛準備將沈曉曼放在牀上,沈曉曼突然就精神起來,她反客爲主猛一用力,竟然將郭陽壓在了身下的牀上,然後不管不顧地就吻了上去。
兩脣相接,郭陽不由自主地就在腦海中浮現出兩人前世走到一起的一幕幕。沈曉曼的脣柔軟而冰涼,她瘋狂地雨點般地吻着郭陽的嘴脣、額頭和麪頰,這一切來得是這麼的迅猛和突然,郭陽一時間百感交集,不過此時此刻他心頭涌起的卻是某種柔情而非慾念。
說起來,沈曉曼是郭陽前世今生唯一發生過親密關係的女人。周冰遇難之後,郭陽多年沉浸在悲痛和懊悔中不能自拔,直到後來遇上沈曉曼。
沈曉曼用熱情和激情融化了郭陽緊閉的心門,兩人走在一起,一度談婚論嫁。但因爲郭陽一直忘不了周冰,驕傲的沈曉曼受不了郭陽心裡藏着一個摯愛的戀人身影,這才主動提出分手。
沈曉曼冰涼柔軟的小手探向了郭陽的褲帶。
郭陽聳然一驚,他一把抓住沈曉曼的手來,挪向了一邊。
郭陽不是什麼坐懷不亂的道德君子柳下惠,但他與周冰好不容易纔走到一起,要讓他此刻揹着周冰與酒醉的沈曉曼發生關係,他過不去自己心裡這道坎。
更重要的是,沈曉曼現在處在酒後混亂的狀態中,如果他在這個時候佔了她的便宜,不僅日後兩人將無法相處,還會產生無窮無盡的感情煩惱。
但沒有人比他更清楚沈曉曼的驕傲個性。他知道如果自己這個時候強行拒絕沈曉曼離開,最大的可能是讓沈曉曼惱羞成怒——儘管她是在酒醉之中,卻腦海中保持着基本的清醒。
郭陽嘆息一聲,他推開蠢蠢欲動的沈曉曼,然後起身反身抱住沈曉曼,將她擺正,給她蓋上被子,然後隔着被子抱住她,輕輕拍打着她的後背。
沈曉曼眼眸中掠過一絲失望,極淡極淡。
她固然酒醉,卻沒有真正失去理智。
但酒醉卻的的確確放大了她心底的慾望以及她對郭陽那種越來越強的感覺——尤其是郭陽那次提過兩人曾經擁有親密關係之後,不管沈曉曼信還是不信,她心裡對郭陽的感覺就無形中悄然發生了變化。
酒意翻卷,沈曉曼終歸還是沉沉睡去。見她漸漸睡熟,郭陽起身悄然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