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裡,陸友財和何小西的話題就是關於嶽馳的。
“這人就是昨天挨{yē方言}黑的時候,咱們差點撞着的那個人。”
何小西因爲當時坐在陸友財的後邊,陸友財比她高一些,擋住她的視線。所以並未看清楚那人的長相。現在想想,身形確實有點像。
值夜班?去貧民區值夜班嗎?還跟一幫明顯是地痞的人有瓜葛。
這事跟他們沒關係,就是可憐佟奶奶這麼正直的一個老人,竟然有這樣的不肖子孫。
“他的事兒咱要跟佟奶奶說嗎?”何小西拿不定主張,詢問陸友財的意見。
道義上該說,情理上不該說。
“具體什麼情況咱也不知道,也不知道里面有沒有其他原因,暫時別說了吧。”
也對,疏不間親,他們現在跟人家也不熟,交淺言深說了不太合適,倒顯得像是告狀的。
確實如佟奶奶所言,他們家離茶莊不遠,也就大半條街的距離。
茶莊的斜對面就是一間大的理髮鋪子。站在茶莊門口就能清楚的看到理髮鋪的情況。
門上大大的匾額,上書黑底金漆大字“榮發理髮鋪”。
佟奶奶的兒子帶着他們到了理髮鋪子門前。何小西往內看去,裡面正有時髦女郎在燙髮。
穿的就是陸友財說過的那種露着大腿的裙子。
後世回來的何小西什麼樣的衣服髮式沒見過,看過一眼就不再好奇。
陸友財早就見識過多次,也不好奇,又怕何小西看上這種裙子要做了穿。現在看她沒在意暗自稱幸,也就裝出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免得勾得何小西對裙子印象深刻。
佟奶奶母子卻因爲他們的反應對他們刮目相看。
要知道,可是幾乎所有人對這樣前衛的穿着打扮都沒有免疫力。
有些沒見過世面的,恨不得把眼珠子黏上去。看得眼睛眨都不眨。
這二人雖說是小地方鄉下來的,但是看家教和氣度,倒是非常好。
佟家小叔也從一開始打算的應付官差,變得重視起來。
皇帝家還有三門窮親戚呢。佟家的親戚就更多了。七大姑八大姨的,還有繞許多個轉折的,他娘都沒聽過的親戚。
佟小叔也是被那些不知道深淺的親戚鬧怕了。
個個當他們家客棧一樣就罷了,還當他們兄弟無所不能。對他們指手畫腳,提出的要求口氣大的嚇人。
稍有怠慢就一頂“發達了看不起窮親戚”的大帽子壓下來。不幫就是看不起窮親戚,幫了也落不着好,被當成理所當然。
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看人家這兩個孩子,彬彬有禮,眼神都能看出感激。
佟小叔看來跟榮發理髮鋪上下都很熟悉,一說這件事情就定下來了。
讓人來試試,看看祖師爺賞不賞飯吃。
因爲是熟人介紹來的,加上學成以後不在本地混飯吃,就不存在搶飯碗一說。
理髮鋪的理髮師傅們都挺熱情,跟他們一行瞎白話。
“咱們這一行也不是誰都能學成的,要心靈手巧有慧根。”其中一位邊說話邊給一位顧客光着面。
手中的刀子還顯擺一樣偶爾耍個花活。就見那刀子跟黏在手指上一般,怎麼擺弄都掉不下來。
周圍都是熟客,對他這一手讚不絕口。
“祖師爺賞飯吃。”看似謙遜,語氣裡都是藏不住的驕傲。
所有行當都是這樣,做到頂尖的那一撥,都受人尊崇。
說是行當分三教九流,剃頭的屬地位低微的下九流。但是真做到這個行當的頂尖的位置,反而比上九流行當裡沒做出成績的受人尊敬。
要不怎麼說寧爲雞首,不爲牛後。
說到祖師爺,大多數人都知道木匠的祖師爺是魯班,卻很少有人知道剃頭匠的祖師爺是誰。
剃頭匠的祖師爺也是大名鼎鼎,就是拿着把大刀的關公關二爺。
倒不是歷史上的關二爺做武將之前做過剃頭的,而是他們他們都有一把刀。
再則,關羽和剃頭匠一樣,刀法都要好。
把事情說定了。何小西他們惦記着陸友貴,怕他帶着一車子易碎的罈罈罐罐再出什麼意外,也沒有多耽擱,就跟佟奶奶告別了。
受人恩情,卻瞞着她家孫兒“墮落”的事,何小西有些愧疚。跟陸友財商議:“下次來的時候,跟佟奶奶提一嘴吧,萬一只是誤入歧途,也好趁早挽救。”陸友財點頭贊同。
在他們不遠處的一個院子裡,某個房間裡佟嶽馳正跟人彙報着什麼。突然打了一串噴嚏。
上司關心的問他:“怎麼了?昨天晚上出任務的時候着涼了?”
佟嶽馳又擺手又搖頭的否認道:“就我着體格,數九寒天趴雪地裡都不帶着涼的。”
爲了表示他說得沒錯,把胸脯拍梆梆響。
面前的桌子上,一個攤開的文件夾上,寫着水洞村的地址和陸友財的名字。
何小西他們出現的太過巧合了,佟嶽馳懷疑他們跟他們正在偵辦的一樁案件有關。請求上級幫忙協查他們的底細。
陸友貴臉上好像就刻着:我是老實人,快來欺負我吧。
何小西他們到的時候,正趕上有人找他麻煩。
這人是前面鋪子的老闆。看陸友貴一個人坐在馬車上,半天沒挪地方。剛開始以爲他的同伴一會就回來,沒敢打他主意。後來看他同伴半天沒來,膽子就肥了,上前找茬來了。
“哎,說你呢,那個趕大車的,擋我門擋半天了,我家生意都讓你耽誤了。”
陸友貴看看離得有十八丈遠的門,知道這人是找茬來了。但是他拉着易碎的罈罈罐罐,本身又老實不想與人爭執。
“我挪挪。”就要把車趕走。
那人本來只是試試他,看他如此老實,更是覺得是個能訛詐的對象。
扯着他的騾子的繮繩:“想走,哪那麼容易?你擋我家的門半天了,之前的怎麼算?”
陸友財他們正好趕到。把繮繩從他手裡奪下了來:“閃開點,騾子踢到你算誰的責任?”把人推一個踉蹌。
那人看他歪着頭就不像善茬,就有點想打退堂鼓。陸友財不理他,只扭頭問他二哥:“咱們是先去四馬路送貨還是先去下洪裡送?”
陸友貴被問的愣住不知道該如何對答。陸友財怕他露餡,自問自答道:“還是先去下洪裡吧。”
下洪裡三個字說得尤其清晰。
何小西偷笑:這人,他是怎麼猜到下洪裡能唬人的?不過現學現賣學得倒是挺快。
果然,這人聽到陸友財的話有些忌憚,虛張聲勢的嚷嚷:“趕緊把車趕走,擋我家門半天了,生意都被你們耽誤了。”卻不再提賠償的話題。
待他們的騾車走遠了,牆角一個人才轉身看向他們離開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