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燕是個機械工藝工程師,前世一直做這個工作,沒參加過其他經濟活動,雖然重生,她還是想不出有什麼掙錢的捷徑,再說,就算有捷徑,也得有錢投資,她現在手頭實在太緊張了。
天黑了,林燕沒有精力去廠裡的澡堂洗澡,只能提桶熱水在公用衛生間擦一擦,黃鵬翔幫着把熱水送到門口,很擔心地給媽媽建議:“我把李大媽叫來吧。”
“不用,媽媽只是有點營養不良,住幾天院真的好了。”
林燕很快沖洗了一下,出門看到兒子不安地站在樓道里,心裡涌出一股酸楚,想要賺錢的願望更加強烈,就算不爲自己,爲了兒子,她也得改變家裡的經濟狀況。想到幾年後,兒子考到市裡最好的一個實驗中學讀書,學校很多孩子家境好,尤其是兒子所在的實驗班,平時大家雖然都穿着校服,可腳上的鞋子卻不是統一的。前世,兒子又高又壯,卻死活不肯參加學校的籃球比賽,他的理由是怕耽誤學習,林燕知道那是託詞,他不想穿着四五十元的鞋子,和穿着七八百元鞋子的同學一起走,兒子大了,非常好強,又是青春期最愛面子的年紀,他表面裝着無所謂,心裡還是沒辦法平靜。
回到房間躺下,兒子也很乖順的進了他的隔間,林燕聽到輕輕翻書的聲音。多乖巧的孩子啊!林燕心裡又泛起酸楚。
怎樣才能改善家裡的經濟狀況呢?下個月丈夫雖然能寄回工資,可那些錢,也不過是能讓這個家不那麼窘迫而已,離她想要的日子還差得遠,上一世節衣縮食,一分錢恨不能掰成兩半花,這一世,她再也不想過那種日子了。
盤算又盤算,家裡的資產,只有黃偉良礦上拖欠的那點工資,上一世,這工資是在下一年初夏纔要回來,這一世,會不會有變化呢?一萬多,雖然少了點,好歹也算錢啊,要是能拿回來多好啊。
林燕第二天起來,給兒子留了兩塊錢讓他買中午餐,叮囑他出去玩時鎖好門,便從李慧那裡借了一百元,買票去丈夫以前工作的江家樑煤礦。
二百公里的路程,火車開了三個小時纔到,下車還有二十公里山路,顛簸的公交車把林燕坐得直想吐,好容易到站下車,她坐在一個小食攤上歇了半天才不再頭暈噁心,見擺攤的大嫂不停地看自己,她剛好也餓了,就便要了一碗蕎麥碗陀配着一個燒餅,填飽了肚子。
走到煤礦的辦公大樓,還有三公里的山路,林燕吃飽喝足,便上路了。
離礦區不遠,有個選煤廠,林燕知道這是礦區的附屬單位,大門口堆着山一樣的泥煤,這是選煤廠剩的下腳料,今年煤價雖然開始擡頭,但煤價還是不夠高,各礦的生產能力潛力很大,好煤炭都賣不掉,沒人關注這些含有大量雜質的泥煤。
林燕從泥煤堆的旁邊走過去,嘴裡還嘀咕了一句:“哼,現在看着是垃圾,過上半年,泥煤都是搶手貨。”
她不是生意人,重生過來才幾天,對掙錢的機會,還不是很會把握,可以說,還沒有那個意識,大多數的人,都是這樣的,不然,金錢就不會集中到少數人手裡了。
好容易走到煤礦辦公樓,林燕纔想起來,就是這一年,煤價狂飆,到了明年春,那堆泥煤賣了出去,煤礦這才把拖欠的工資都補發了,她擔心自己會白跑一趟,江家樑煤礦是個老礦區,上面的煤層已經採空了,現在要下到地下很深的地方採煤,代價很大,目前的煤價根本划不來,拖欠工人的工資,估計還是沒辦法解決。
林燕越想越泄氣,自己白跑一趟不說,路費又花掉幾十塊。
財務科門口有條破爛的長條椅子,上面坐了三個人,他們都有點殘疾,估計是礦上傷殘退休的工人來要工資。
迎面走來一個頭發花白的老頭和林燕打招呼:“吆,這不是小林嗎?你是來要小黃工資的嗎?”
林燕很費勁才認出來,他是黃偉良辦公室的工程師杜熙,三年前,他們還一起吃過飯,杜工當時也就五十出頭的樣子,三年沒見,他老的多了。
“杜工也是嗎?”林燕客氣地問道。
“你們好胳膊好腿的,來這裡幹嘛,咱礦上的人都去省政府門口靜坐去了。”長條椅子中間坐的那個人,皺着眉有點不悅地對他倆說道。
“張繼明,你說的真的假的?”杜工一臉驚訝。
“騙你做什麼,你看嘛,財務科門口哪天沒有一二十個人,今天才我們三個。”張繼明很認真地說道。
“也不知道怎麼回事,今天來礦上的人特別多,他們在這裡吵吵了一個小時,不知誰喊了一聲去請\願,就一窩蜂都去了,估計現在都到省政府了,十點半那趟是快車。”
林燕看看錶,一點多了,如果坐的是十點半的火車,現在肯定到了。
“礦上沒有錢,不去大領導那裡鬧,光來咱們財務科也不解決問題。”長椅邊上的一個人說。
林燕靠着財務科的大門休息,聽這幾個在閒聊,是啊,巧婦難爲無米之炊,礦領導手裡沒錢,怎麼解決問題呢?她又想起那堆泥煤,要是能早點變現就好了。
林燕靠着門,疲累讓她幾乎進入夢想,就在打盹的時候,她忽然想,若想辦法把那堆泥煤去除雜質,不是可以馬上賣出去嗎?並且,價格比賣泥煤高好多,她記得老公中學的同學張立勇,就是學選煤的,聽他說,泥煤篩選技術已經過關了,若請他幫忙設計生產流程,是不是就可以解決眼前的問題?
林燕越想越覺得可行,礦上現在最着急的就是弄到錢,自己若提出承包那堆泥煤,說不定對方會答應,這樣的話,一邊生產精煤一邊賣錢,應該能夠運轉開來的。
林燕雖然沒有做過生意,但她一直是個勇於實踐的人,前一世,她從來沒想過做生意,不然,也許早就成功了。
林燕被自己大膽的想法激勵,渾身都覺得有精神,她從身上的揹包裡取出水杯,在水龍頭底下接了點涼水,還沒仰頭喝呢,杜工喊了一聲:“小林,財務科有人來了,不要喝生水。”
來的是財務科長,大概是走的太急,他一臉通紅。看到門口坐的人,他惱火地嘟噥:“鬧吧,你們怎麼不一起去省政府大門口靜坐啊?這不,礦長着急了,非要逼着我給大家發工資,我也不是神仙,能變來錢。”
“怎麼回事?”張繼明問道。
“咱礦上的人在省政府前面的南城廣場靜坐呢,那邊打電話過來,讓礦上今天務必解決問題,礦長把我訓了一頓。他都弄不來錢,我有什麼辦法?”
“你還發牢騷,不怕礦長撤了你。”
“哼哼,他還撤我?省裡的電話說,他不解決問題,明天就別幹了。”財務科科長牢騷滿腹地開了門,坐在辦公桌跟前嘆氣,林燕大着膽子進去,從一個辦公桌的暖水瓶裡倒了杯開水。
財務科科長瞪了她一眼,似乎嫌她進來,畢竟大門口掛着“閒人免進”的牌子。
“唉,礦長讓我解決四十萬,和他去省裡把工人接回來,我哪裡變出那麼多錢啊。”他又看看林燕,“你出去吧,礦長見你進來,肯定會罵的。”
“我要是有辦法解決你們眼下的危機,礦長是不是會歡迎我進來?”
“少吹了,那要一百萬才能解決問題,就你?”
“我真的有辦法解決問題。”
林燕的話還沒完,就聽見門口一個焦急地聲音問:“你有什麼辦法?”
“我,我可以和工人簽下協議,半年之內一定補發他們全部工資,他們有了希望,就不會去鬧事了。”林燕忐忑地說。
進來的是兩個人,一個五十多歲,一個年輕一些,大概有四十幾歲,財務科長緊張地站起來:“張書記!劉礦長!”
這兩人顧不上和他說話,都皺着眉看向林燕,似乎在想林燕的話是不是可行,這樣的話他們已經許諾過很多次,工人們根本不再相信,但換一個人,是不是可以呢?
“你有什麼條件?”年輕一點的是劉礦長,他問林燕。
“把你們門口那堆泥煤按市價賣給我。”
“你要是今天能把我們工人招回來,我們馬上和你籤合同。”礦長和書記一起說道。
“我們先簽合同。”林燕害怕他們反悔。
礦長這時候也真是着急了,他給林燕說:“你先出去一下,我們研究研究。”
林燕出門,杜工一臉焦急:“你這娃,開什麼玩笑,百十萬塊錢呢,你有嗎?”
“我真的可以,杜工,我如果可以半年之內付清你的工資,你肯和我籤個委託協議不?”
“肯啊,你只要半年給我付清工資。”杜工一臉認真。
財務科門口長椅上的三個人,都急忙問林燕:“你能幫我們要出工資?真的假的?”
“當然是真的,你們肯不肯和我籤協議?”
“有啥不肯的,死馬權當活馬醫,能要來多少是多少。”張繼明先說,邊上坐的兩人後說,工資已經拖欠好幾年,他們現在都快絕望了,有人肯出面幫他們,哪怕是根稻草,他們也覺得是救命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