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部掌管朝中各事,丞相手無實權,只是效忠與皇帝,直接服務於皇帝。
現在,皇帝開始重用丞相了,開始聽丞相之言了。
邵堰無意識的摩擦手中的硬繭,緩緩道,“他們現在開始擔心我的實力了。蔣成現在只是下落不明,臣已經派人大力尋找,只希望蔣成是個硬骨。”
蔣成若是開口非辮丞相,那就算皇帝想要保住他都不行了。
辰修齊歪着腦袋打量嚴肅剛戾的邵堰,突自一樂,說,“邵卿,朕自幼聽聞邵將軍在戰場上如同閻王般兇狠,朕還一直想着什麼時候能再見到一身戎裝的邵卿呢”
邵堰坐直身體,正色道,“皇上,您應該希望永遠都不會再見到臣的戎裝。朝政清明,國無戰事纔是先皇之願啊”
辰修齊點點頭,將書信給了邵堰,問他打算怎麼辦。
邵堰重生一回,雖知曉大多數事,但卻不敢將西北那位的後事告訴皇帝,怕他起了殺意,壞了現有的局政,只能回道,“先找到蔣成,查出事件起末,順帶揪起戶部的人,清一清戶部,對了,臣可以不參與刑審,但是冬試,臣一定會不負皇恩”
“朕相信你。”皇帝朝他眨眨眼睛,問他,“邵卿,朕二十二了,朝中已經有大臣奏本上書選秀了。”
邵堰想了想,前世,皇帝的後宮的確有幾位妃子,但後宮並沒有出現大事,也未生育子嗣,所以他對這幾個女子印象很淺。
“皇上按照禮部的規矩來辦即可。”
皇帝搖頭,指了指邵堰,意味深長道,“朕是想說,朕都要選妃了,邵卿怎麼還不成親?”
邵堰,“……”
邵堰回到府上,進了書房,就看見瞿賀晃着腿坐在書房的桌子上,面前落了好幾層的小碟子,看見邵堰進來,立刻乖乖站好。
“管家呢?”邵堰問。
瞿賀抹抹嘴巴,大大咧咧說,“在外面盯着人下藥呢”
“我要的東西呢?”
“準備好了,在….在臥室,應該,我等下再去看看”,瞿賀舔了舔嘴巴,問邵堰,“大人,不需要準備解藥嗎?”
邵堰看了他一眼,瞿賀覺得有些莫名,邵堰懶懶開口,“你覺得我會喝?”
夜空中星幕微垂,一曲悠揚的曲調伴隨着清冷的月光在屋檐上嫋嫋盤旋。
男人走出屋門,跟隨着曲聲,一人走入竹林闌珊的地方,那處,月光朦朧照出銀色的光輝。
燕婉的曲聲戛然而止,短蕭因爲驚嚇從手中滑落。
邵堰接住白玉的短蕭,在手種細細把玩,坐在石桌下,桌上只有一尊清酒和兩隻玉杯。
“鳳蕭聲動,玉壺光轉,一夜魚龍舞。我聞簫聲而來,燕婉姑娘夜深未眠,可有愁思?”邵堰長髮披肩,身上只着了一件素白的褻衣,披上單薄的外裳,坐在明月之下,朝她微微一笑。
燕婉眼睛微紅,朝他欠身,“燕婉打擾大人了。燕婉只是想起來同在歌舞樓的那些姐妹,想來比起燕婉卻是難過多了,燕婉卻無能爲力幫助她們,心中傷懷。”
邵堰倒上兩杯酒,一杯放在她面前,他沉聲道,“燕婉姑娘可還記得我帶你出歌舞樓那一天的情景?”
“記得。那日大人和張大人一同飲酒,燕婉在舞臺跳舞,受人慾意欺辱,是大人救了燕婉,給燕婉贖身,帶我回來。”
邵堰頷首,他看一眼她杯中的酒,略有懷思,有些感慨,“那日燕婉的一身輕舞卻是令邵堰許久難以忘懷,不知燕婉姑娘可願意再跳一曲呢?”
邵堰手裡輕撫玉簫,微笑着看她,燕婉受了蠱惑,轉身,輕紗羅裳,隨着滿地月光,如同邵堰口中的詩句般,一夜魚龍舞,驚豔流光。
一舞過後,燕婉臉頰微紅,端起酒杯,“燕婉謝大人救命之恩。”
邵堰點頭,一飲而盡,未許,便覺得頭腦昏沉。
燕婉怔怔的看着爬在桌上的邵堰,目光微沉,她緩緩蹲下,靠近邵堰的懷中閉上眼睛,原本寂靜的天邊一聲刺耳的哨聲衝上雲霄。
接着,丞相府外,無數火把涌動,有人在火光中闖入丞相府中。
老管家匆匆披上衣服去開門,一行人闖了進來,燕婉推了推閉着眼睛的邵堰,輕聲喚道,“大人,大人,有人來了。”
刑部李方帶人闖了進來,原本安靜的丞相府一時人聲鼎沸,火把涌動。
邵堰揉了揉額頭,看着圍在自己身邊的人,驚訝道,“李大人,本官在府中睡覺,你怎麼把我帶到了刑部呢?”
李方冷笑,“抱歉,丞相大人,這還是您的丞相府。給我搜!”
“慢着”邵堰起身,管家服侍着將他穿上外裳,絳星和絳月站在邵堰身後,一動不動,將所有人擋在院外。
“丞相大人這是要阻攔我了?”
邵堰笑着搖頭,“李大人要找什麼?”
“我們追捕一個膽大包天的竊賊,此人進了刑部竊取了重要的書信,一路追到了這裡,卻消失不見了。”
“偷了什麼?”邵堰問。
“重要的書信。”
邵堰頷首,“好,既然重要,還是從你們刑部丟的,爲何來我着丞相府搜查?”
李方咄咄逼人,火把將他的臉映的通紅憤怒,“本官說了,追到丞相府消失不見的。”
“哦,那好吧,你搜吧。”
李方揮手,身後的官兵迅速分散在丞相府的宅院,邵堰老神在在的坐在石桌前,喝着管家送上來的熱水,悠閒自得。
“大人,沒有搜到。”
“沒有搜到。”
邵堰挑眉,“還需要什麼嗎?本官配合你”
李方瞪着邵堰,指着他,“我要搜你們這些人的身上。”
邵堰眨眨眼睛,看了一眼燕婉,“那你要搜她嗎?”
“搜!”
“好”邵堰頷首,“那她可以告你非禮嗎”
李方瞪眼,“丞相大人真是想和我轉圈嗎!李方口才說不過你,不過,丞相大人最好還是乖乖配合,否則李方必然毫不隱瞞上報皇上。”
“好一個毫不隱瞞啊。”邵堰嘆口氣,放下茶杯,擡起胳膊,“搜吧,隨便搜,不過對待姑娘,要溫柔一點。”
邵堰身形修長,他站着,不怒而威,微笑着看着李方。
在從邵堰身上掏出一封書信,李方的笑容變得猙獰起來,他將書信啪的一聲摔在桌上,冷笑問,“丞相大人,這是什麼?”
邵堰看了一眼書信,擡頭看向燕婉,燕婉有些受了驚嚇般看着邵堰,脣角卻微微勾起笑容,邵堰坐了下來,捏着手中的書信,細細打量,問,“這是李大人說的書信?”
“正是”
“你確定?”
“本官確定,這封書信明日本官就打算上奏皇帝,今夜卻被賊人偷了去。”
邵堰點點頭,不死心的問,“你確定這就是你的書信?”
“當然。”
“好吧”,邵堰將書信恭敬的雙手奉上,“那還給你,你走吧”
李方一怒,身後的人皆是拔刀相持。“丞相大人這是逗我開心嗎!你派人竊取朝中重要機密,我這就有證據抓捕你!”
他說完就有人立刻取出鎖鏈。
邵堰看了眼天色,天邊的夜色越發濃了,星辰微熹。
“如果你要抓我,我無話可說,畢竟也是從本官身上搜查出來的。不過,這書信嗎,我建議李大人打開讓我看一看什麼是重要的書信,要不然邵堰就死的太冤了。”
“可以。”
邵堰勾脣,將書信打開,看了一眼,似笑非笑的望着李方,將書信轉過來,給他看,勾勾手,讓絳月過來,“來,給大人念念這上面寫的什麼東西,大人我怎麼覺得有些不可思議呢”
絳月一個字一個字朗聲念出:
——花明月暗籠輕霧,今宵好向郎邊去。
——剗襪步香階,手提金縷鞋。
——畫堂南畔見,一向偎人顫。
——奴爲出來難,教君恣意憐。
邵堰朗聲笑出來,“哈哈哈,果然,是一封非常重要的書信。李大人,要記得毫無隱瞞的稟告皇上呀,要不然就是罰邵堰抄一百遍詩詞也行,這種詩詞,還是李大人自己讀讀的好,不要和皇上還有這般衆人分享了,那臉,邵堰可還要呢”
邵堰轉身,看向燕婉,低聲說,“還記得我剛剛唸的那句詩詞嗎,鳳蕭聲動,玉壺光轉,一夜魚龍舞。燕婉姑娘,邵堰是個粗人,可是不懂什麼蕭或者詩句,邵堰啊,只知道什麼叫軟香入懷”留下衆人,轉身離去。
燕婉驚恐的睜大眼睛。
邵堰剛走幾步,瞥見竹林陰影處安靜站着的人,不知道是何時到來的,站了多久,他一愣,徑自走了過去。
“桓洛,你——”
陳桓洛輕蹙眉宇,冷眼看了他一眼,“好吵。”
邵堰笑了出來,“我保證,下一次不會了。打擾陳公子入睡了,本官深表歉意。”
陳桓洛點點頭,靜然轉身離去。
一直到看着陳桓洛的消失在寂夜深處,邵堰才嘆了口氣,苦笑着自言自語道,“我最怕的,只有你,洛兒——”
希望,這些都與你無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