訥敏這邊跟家人閒談敘話,那邊四阿哥雖然依着十四阿哥帶着他各處轉了,卻依然沒能讓他滿足,因爲他被一衆人圍繞着,想看的世景百態、新鮮熱鬧,是一個也沒看着,只是四阿哥堅決不再妥協了,十四阿哥又不是完全不通事的人,之前因四阿哥當着人駁自己面子而陡然生出的意氣過了,這時候倒是能控制些了,但不順心卻還是有的,也百無聊賴的四下隨意掃過來瞄過去的。
十四阿哥隨意的這麼一看,還真就看出些東西來了,有兩個跟隨他們身側的步軍統領衙門的人,正互相使着眼色,順着他們的目光看去,只見道邊有一個和他四哥年紀差不多的一個男子,正一身頹廢之氣的悶着頭走着。
“你們,看什麼呢?”十四阿哥立時來了精神,直接叫着那兩個步軍統領衙門的人問道,“那個人是誰?”
“奴才們該死!請十四爺恕罪。”那兩個人見自己辦差時走神居然被十四阿哥看見了,趕忙行禮請罪。
“恕不恕罪的,一會兒再說,”十四阿哥不耐的說道,“我問你們話呢?怎麼不答?”
“這”那兩人沒回話之前,先看了一眼四阿哥,畢竟現在他們跟隨的這一衆阿哥中,四阿哥最長,又是唯一有爵在身的人,調自己等人過來的命令也是他下達的,還囑咐了他們不能順着十四阿哥胡鬧。
“怎麼?”十阿哥也看到他們的舉動了,不由得心生不快,沒等四阿哥有所表示,就直接開口喝道,“爺問你們話,不說趕緊回,瞎看什麼呢?招子不想要了?”
“十四弟慎言,”四阿哥皺了皺眉,責着十四阿哥道,“這些亂七糟的江湖話,哪裡是你說的?”
“你們也是,”十阿哥也出了聲,卻是喝斥着那兩個步軍統領衙門的人,“我們爺們問話,你們居然也敢不馬上回?”
“回十爺話,回十四爺話,”那兩個人見十四阿哥惱了,心下也是恐慌,被四阿哥和十阿哥這麼一打岔,有了點兒思考的空兒,也讓其中一個較爲機靈的,想到了要如何應對,“不是奴才們不馬上回十四爺的話,只是奴才們怕污了您的耳朵。”
“少廢話!”十四阿哥瞪着他們道,“趕緊說!”
“回十四爺的話,”那兩人這下不敢遲疑了,趕緊回答道,“那人是他塔喇驥遠。”
“他塔喇驥遠?”十四阿哥想想沒聽過這個人名,又再問道,“他做什麼了?至於你們這麼難說話?”
四阿哥一聽他塔喇這個姓,心裡就是一動,但卻並沒有說什麼。
“他塔喇?”因着五格以及四阿哥的關係,十阿哥對端親王府格格惹出的一些事,知道的比旁人多一些,對他塔喇這個姓也比較敏感,就直接開口問那兩個步軍統領衙門的人道,“是哪個他塔喇?”
“回十爺、十四爺的話,”那兩人忙說道,“就是那個被皇上革了職的他塔喇努達海,驥遠是他的兒子。”
“是他!”十四阿哥眼睛一轉,吩咐那兩個人道,“去,把他給我叫回來。”
“嗻。”那兩人忙答應一聲,去追那個已經走出一段路的驥遠去了。
“十四弟,”四阿哥的眉又皺起來了,“好好的,你叫他幹什麼?”
“就是,”十阿哥點頭說道,“咱們正四處看景呢,叫他來豈不是掃興?”
“咱們就這麼走,又哪裡能看到什麼景兒了?”十四阿哥抱怨着說道,又看向四阿哥問道,“對了,四哥,我好象聽說,這他塔喇努達海,與四嫂是親戚?”
努達海勾引宗室格格情奔天涯的事兒已經鬧得街知巷聞了,十四阿哥自然也是知道的,又更從德妃那裡知道了這個信息。
“是,”四阿哥也沒否認,“他的妻子與你四嫂的嫂子是表姐妹。”
“嗬,這繞得遠勁兒的,”十阿哥嘖嘖的搖着頭,“要這麼着都算,咱們的親戚可是多了去了。”
十四阿哥的臉繃起來了,他覺得四阿哥和十阿哥這是合起夥來欺負自己,還有剛纔那兩個奴才,沒回自己話之前,卻先去看四哥,這算什麼意思?不就是他剛封了爵嘛,誰不知道汗阿瑪嫌他爲人輕率,這纔沒封他郡王,只給了個貝勒的,累得額涅和自己都跟着他丟人。
“十四爺,”沒等十四阿哥發作,那兩個步軍統領衙門的人已經回來了,“他塔喇驥遠帶到了。”
驥遠這陣子心情實在是壞透了,本來他好好的一個權貴人家子弟,跟着阿瑪也習了一身的武藝,誰見了不誇一句英雄年少、前途遠大,結果自從家中來了個新月格格,就一路倒黴到底,真不知自己那時候是怎麼會對她動了心的,現在看來,那就是一個災星,是個禍害,是個恬不知恥、不忠不孝的,父母家人剛剛殉難,她居然就能有心去勾引阿瑪,害得阿瑪迷了心志,額涅費了好大的勁兒纔將他勸得醒轉過來,他也決定要去戴罪立功了,結果那個新月卻又鬧了一出情奔天涯。
現在的阿瑪,仗,打敗了,職,被革了,心,又迷了,額涅跟着他二十年,爲這個家盡心盡力,鞠躬盡瘁,上孝敬瑪瑪,下撫育兒女,家中一應事務也是管得井井有條,從沒出過一點錯兒,阿瑪卻爲了一個年輕的格格,就將與他恩恩愛愛、鶼鰈情深的額涅拋諸腦後,行起寵妾滅妻之事來,只要不能接受新月,不說新月好的人,不管是誰,那都是他的敵人。
這樣的阿瑪,他不認識,這樣的額涅,他看着心痛,這樣的家,他呆不下去,可到了外面,驥遠卻又覺得所有的人都在看自己,所有的人都在嘲笑自己,他想發火,他想發怒,他想吵架,他想打人,可是想到自己阿瑪做下的事兒,他卻只能是低下頭,沒想到,上天卻還覺得他倒黴的還不夠,居然又碰上了幾位阿哥,想也知道他們找自己不可能是什麼好事,卻也只能是跟着來了,行過禮之後,老老實實的站在一旁,等候吩咐,或是斥責。
“你就是那個努達海的兒子?”十四阿哥上下打量着驥遠。
“回十四爺的話,”驥遠低着頭回話道,“奴才阿瑪的名諱,確是這個。”
“這長得也不怎麼樣嘛,”十四阿哥心裡正有氣,對着驥遠也說不出好話來,“難不成你長得不象努達海?否則就憑這個樣,怎麼能”
“十四弟!”四阿哥喝阻了十四阿哥馬上就要失言的話,“現在時候不早了,咱們也該回去了。”
“哪裡不早了?這不還有的是時候嘛,”十四阿哥看了看天色,又對驥遠說道,“努達海呢,他在哪兒呢?”
“回十四爺的話,”驥遠依舊低着頭,“奴才阿瑪一早就出去了,至於去哪裡了,奴才並不清楚。”
也正是因爲阿瑪出去了,驥遠才放心出來,否則以阿瑪對新月的那個維護勁兒,他還真有些怕額涅會吃虧,爲了新月,阿瑪已經數對額涅埋怨指責、惡顏相向了,驥遠真是想不明白,爲什麼以前那麼英明神武的阿瑪,碰上了新月,就變得如此陌生,如此不可理喻了呢?
沒錯兒,自己也曾對新月動心過,爲她的美麗,爲她的楚楚可憐,可現在,自己已經知道了,這就是她的手段,她就是用她的年輕、她的高貴身份來掠奪阿瑪對額涅的感情,用她的可憐相來引得阿瑪同情,讓阿瑪以爲她受了多大的欺負似的,而阿瑪這個閱歷明明比自己多得多的人,卻偏偏就吃她這一套,偏偏就看不透她,看不出其實欺負人的就是她。
之前新月是格格的時候,動輒下跪,讓大家礙於她的身份,不得不答應她的一切請求,現在她永遠都不能被冊封了,永遠都只能是侍妾了,她又覺得下跪是一種恥辱了,每逢下跪就總擺出一副忍辱負重的樣子,阿瑪也真就覺得她是受了偌大的委屈,一見她下跪,一聽她自稱奴才,就心疼萬分,就可侍妾不就是這樣的嘛,誰也沒逼她,是她自己上趕着去當的,還有什麼好委屈的?
委屈的人並不是她,而是額涅,是我們這一家子被他們兩個害慘了的人,那個新月只是話說得漂亮,其實細一琢磨,裡面滿滿的全是自私,她滿嘴說着歉意,說着對不起,說着請原諒,說要努力去彌補以前的錯,最終目的卻是爲了我們接受她爲這個家裡的一份子,讓我們接納她,寬容她,而額涅只不過是提到她對不起的還有她死去的雙親以及站在他身後的小王爺,阿瑪就指責額涅不仁慈。
真是笑話!額涅如果是不仁慈,那麼新月這個身在孝期就淫奔戰場,搶了自己阿瑪,又將自己的家毀得一塌糊塗的人,又是什麼?珞琳說的好,她是一個掠奪者,一個侵略者,她絕不是一個弱小民族,她是打了人還要做出一副捱打的樣子來,我們全家用一片赤誠相待,她卻虛情假意,在我們身後玩花樣,毀了我們一家的幸福。
十四阿哥見驥遠總是低着頭有問纔有答,覺得有些沒趣,可又不甘就這麼聽四阿哥的話回去,想了想之後倒是想出了一個去處,“你不清楚,那沒關係,我就到你家裡去等,這努達海的名字我可是聽得多了,人卻是一次都沒見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