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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麥伸出手,舉止優雅的朝大門口做了個“請”的姿勢,明擺着在趕人。
即便陰冷如單傑,此時亦被氣的無法冷靜,剋制的指甲硬生生的嵌進手心,才讓他忍下這口氣。
他盯着唐麥整整看了足有半盞茶時間,丟下一句,“你給我等着!”方纔轉身離去。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單傑比龍寂巖好對付,因爲唐麥的身份地位比單傑高,她和單傑之間,還有單雄的這層關係,單傑再喪心病狂,也得考慮單雄的感受。
單傑不來還好,這一來立即讓唐麥開始思考如何退親。
她幫皇帝賺了不少銀子,就連這場戰爭,她都算得上功臣,可她是女扮男裝冒充唐柯去的,即使有功也無法領取。
而她哥哥照樣沒有得到任何賞賜,反倒是宋懷清得到了皇帝的讚賞,在百官面前賺足了面子。
就連唐麥都在皇帝面前替宋懷清說好話,表面上看來,她是爲宋懷清好,可實際上,她越是說宋懷清的好話,皇帝對宋懷清的防備和懷疑也就越重,無論是哪朝皇帝,都不會喜歡功高蓋主的臣子。
這也就是唐麥一直在壓制自己勢力,不讓自己鋒芒太露的原因。
宋懷清現在看起來春風得意,可一旦唐麥在皇帝面前用宋懷清之女的名義大義滅親的說出點什麼,或是透露點什麼捕風捉影的事,宋家沒一個能好過。
當然,宋懷清不來招惹她,她也沒興趣對他乾點什麼不道德的事,畢竟她爺爺還在宋家,宋懷清從側面來說,也能算是她的一個靠山。
在不傷害到自己的利益,和不至於要了單傑的命的情況下,如何讓皇帝下旨解除這場婚事?
成了唐麥眼下要思考的一個問題。
她若直接和皇帝說出此事,皇帝肯定不會答應,畢竟一言九鼎,親自賜的婚,再下令解除,無異於在打自己的臉。
她本想將解除婚約的事,嫁禍到單傑的身上,讓單傑去解除這場婚事的,可一旦如此,憑她現在的身份,皇帝絕對會趁此機會要了單傑的命。
要是單傑不是她義父的兒子,沒有她和義父的這層關係,她也無需如此爲難。
唐麥想了許久,也沒想出一個好辦法,甚至腦袋開始出現混亂的景象,有些疼,疼的她根本無法集中注意力。
單雄從內屋走出,見唐麥坐在凳子上,興致不高,像是很難受的敲着她的頭,心裡一跳,快步走到唐麥的面前,開口道,“麥兒,怎麼了?哪兒不舒服嗎?是不是那小子惹你生氣了?”
唐麥聽到聲音擡起頭,搖了搖,她也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麼了,只要用腦子用到一段時間,就會莫名頭疼,她不記得自己的腦袋有受過傷,她自己是大夫,她也替自己檢查過,並沒有問題,可就是頭疼。
“義父,我沒事兒。傑哥哥的事情,交給我吧。他是你的兒子,我不會讓他出事兒的。”唐麥指的不止是這場爭奪皇位沒有硝煙的戰爭和單傑的婚事,更是在向單雄承諾。
單傑可以一無所有,但絕對不能死,這是她對單雄的承諾。
“麥兒,這件事義父有分寸,義父絕對不會讓傑兒的胡作非爲連累到你的。實在不行,我回去一趟。傑兒不聽我的,也一定會聽他孃的話。”
單雄說完就欲往外走去,唐麥伸手就拉住了他的衣袖,“義父,別去。”
“義父,你要是相信我,就不要回去,等哥哥回來,我們商量一下。總能阻止傑哥哥參與到這件事裡去的。”單傑加入二皇子黨,代表的不是他一個人,還包括單雄,甚至包括田玉的孃家。
一旦二皇子落敗,無論是太子亦或是龍寂巖都絕對不會放過這些二皇子黨的支持者,單傑死,單雄又如何能獨善其身。
但若是二皇子取得了勝利,單傑作爲功臣,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也絕對不會放過唐麥,如何對待唐麥,都只是他一句話的事情。
當然,唐麥也可以成爲二皇子黨的人,幫助二皇子奪取皇位,這樣二皇子登基,唐麥也是功臣,單傑無法對她如何,可這就違背了唐麥不想參與此事的初衷。
幫助二皇子弄死龍寂巖,唐麥還做得出來,可幫着二皇子整垮太子,連累太子妃一起受罪,唐麥做不到。
那麼唯一的辦法,就是阻止單傑參與到這場鬥爭當中,阻止單傑參與奪取皇位之戰,保證單傑性命的前提下解除婚約,就是唐麥現在要做的事情。
如何阻止,如何解除?
唐麥的腦袋像是裂開了般,她似乎聽到單雄對着她失聲大叫,可她終究是頭疼的昏厥了過去。
東廂房。
唐麥躺在牀上,唐柯、單雄、連秀蘭、唐家姐弟都圍繞在牀前,剛到京城屁股還沒做熱就被唐柯抓來的莫老神醫,正坐在唐麥的身側給唐麥診治,花白鬍子映襯下的臉色,有些難看。
最終,莫老神醫對着滿屋子的人開了口,“你們都出去吧,我有事兒需要和柯兒單獨說說。”
一屋子的人面面相覷,最終擔憂的望了躺在牀上的唐麥一眼,朝外走了出去,門外西水正站在那兒等着,未出閣的姑娘的廂房,他一個陌生男子自然是不能進去的。
屋裡只剩下莫老神醫和唐柯兩人,唐柯握着唐麥的手,視線落在了莫老神醫的臉上,“我妹妹到底怎麼了?”
“是藥物的副作用。以後最好別讓麥兒太操心,否則這副作用會越來越大。記憶力退化還是小事,再嚴重下去,她可能連我們是誰都會忘記。”
“你說什麼?”唐柯的眼神瞬間冷了下去,一把抓住了莫老神醫的鬍子冷聲道,“你當初明明說,這藥物只會讓她忘記齊燕平的事!”
“你以爲老頭子我想這樣嗎?我當初也告訴你們了,這藥物有副作用,副作用是什麼還不清楚!你和楚小子要不答應,老頭我能拿我的寶貝徒兒試驗?”
唐柯握緊雙拳,最終鬆開了手,走到唐麥的面前,眼神黯淡了下去,“是不是隻要讓麥兒少操心,就可以防止藥物副作用的產生?”
“按理說是這樣的。這藥物老頭我研製了幾十年,是世界上唯一沒有解藥的藥物,但以前試驗的人裡,是有成功例子的。”
“莫老神醫,麻煩你留在我們家照顧麥兒,我有事兒需要離開一段時間。這段期間,你給我弄些不傷身體,但是讓人昏昏欲睡的藥物出來,讓麥兒趟牀上就好,一切等我回來再說。”
“這藥物我倒是有,但憑麥兒的醫術肯定能發現這其中的貓膩,你這不是故意挑撥老頭我和麥兒的師徒關係嗎?”
“我只要我妹妹沒事!我只要她開開心心過一輩子!”唐柯回頭的一瞬間,眼底的冷意,即便是莫老神醫都有些心寒,“麥兒不會有事兒的,有我在,她絕對不會有事兒!”
唐麥這一睡睡了十來天,果兒熟悉了家裡的情況,不再讓唐家小弟陪着她,而是每天都帶着小獅到唐麥的牀前和唐麥說話,說些開心的話,雖然果兒沒什麼開心的事情。
說着說着,面對沒有一點兒反應的唐麥,果兒忍不住紅了眼眶,她不記得小時候的事情,可唐麥這段日子如何待她的,她很清楚,她就這麼一個姐姐,她不想她有事兒。
唐麥沒有絲毫甦醒的跡象,即使家裡的人輪流來守着她,就連幫着唐麥處理戰後難民,忙的腳不沾地的百事通都跑了過來。
秦望夫婦,乃至皇帝、龍寂巖、太子、二皇子、錦妃、宋懷清、單傑、唐遠山、九公主、七公主,只要是和唐麥有關係的人,在得知此事後,都親自或是派人的來到唐家,看望唐麥。
有人是在打探虛實,有人則是真正的關心着唐麥,唐麥或許不會想到,她這一趟下,會得到如此多人的關注。
有人來自然就有相遇,有矛盾,這些來看望唐麥的人裡面,皇帝、太子、二皇子都是派人來的,而且是在同一日。
皇帝派了他身邊的貼身太監黃公公,太子那邊則是太子妃親自帶着小皇子前來,二皇子尚未娶親,倒是把他一個最疼愛的小寵給派了過來,還帶來了價值斐然的補品。
黃公公來此地,見到太子妃和二皇子身邊的小寵,回去之後,自然會回稟皇帝,皇帝在聽到這些事,心思自然會活絡起來,對唐麥也就越發重視和忌憚。
太子妃和小皇子的命都是唐麥救的,這些年雖然和唐麥沒有直接聯繫,但太子妃時常的來唐家走動,和唐家的人也算是老相識了,很多事她都會幫着,對唐麥,她發自內心的感激,能爲唐麥做的,她都會盡全力的去做,這次來,她幾乎把她想得到的好東西,全都帶了過來,在不知莫老神醫在這兒的情況下,御醫都帶了好幾個。
二皇子的小寵,自然也不會給二皇子丟臉,他雖是男寵,但長得漂亮,辦事也是一把好手,唐家除了西水,就沒人看出他是個男寵,還以爲他是二皇子身邊的一個得力助手,迎接的場面也是不落他人。
唐麥這一倒下,反而讓唐家熱鬧了起來,實在是讓人難以預料。
龍寂巖是親自來的,不過他就是來了,也進不去唐麥的房門,只在大廳內喝了杯茶,就被單雄請了出去。
單雄很清楚唐麥不喜歡龍寂巖,自然不會讓龍寂巖多留,而單傑和龍寂巖的待遇也是一樣的,來了就是喝杯茶,就被請了出去。
這裡面不得不說的是宋懷清和唐遠山。
一個是連秀蘭的前前夫,一個是連秀蘭的前夫,一文一武,一個丞相一個將軍,連秀蘭還真是把該嫁的都嫁了,雖然都沒個好結果。
唐遠山是知道宋懷清的身份的,而宋懷清並不知道唐遠山是連秀蘭繼他之後嫁的男人。
這兩人好巧不巧的也是在同一天來的唐家,接待兩人的,一如既往是單雄。
三個男人站在一起有種別樣的詭異,尤其是以前的唐遠山還懷疑過連秀蘭和單雄有染。
連秀蘭也沒想到,會在同一時間見到唐遠山和宋懷清,宋懷清也就罷了,她最沒想到的是會見到不知道從哪兒來的唐遠山。
唐遠山來這兒,倒是出於真心的。
以前的事,早在他武功被冷然廢掉,淪爲廢人的時候,他就知道錯在哪兒了,只是那時候的他,想改已經來不及。
在唐米的親孃帶着唐米離開後,他一個廢人獨自離開龍林縣,遇到了很多事,什麼苦都吃過,漸漸明白,唐麥和唐柯兩個孩子,從來沒有對不起過他,他是銀子來的太容易,自尊心太強,才落得那樣的下場。
後來,一場機遇,他恢復了武功,上了戰場。
他拼命立戰功,有很多原因,最主要的,還是他想讓自己有點兒用,想靠自己的本事拼出一番事業,至少果兒和豆豆還是他的親生兒女。
再見單雄,想起以前的猜忌,他反而覺得不好意思,若單雄真的和連秀蘭有什麼,這麼多年了,兩人想必早就在一起了,可事實證明,兩人真的是清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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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連秀蘭,他的感情則複雜的多,但無論是什麼感情,終究都過去了,他現在只想做一些,一個爹該做的事情。
無論唐麥、唐柯、唐果、唐飛願不願意原諒他,他都想彌補他以前犯下的錯。
經歷重大變故,有些人悔改了,但也總有執迷不悟的,這隻看一個人是如何想的了。
而和唐遠山的悔改相比,沒經歷重大變故的宋懷清,打的還是唐麥和唐柯這兩個孩子衆多人脈的主意。
他要想坐穩丞相之位,這兩個孩子對他來說可是至關重要。
幾年前,他就想將唐麥嫁給龍寂巖,可惜唐麥被賜了婚。
眼看着唐柯從戰場活着回來,還得到了皇上的賞識,他慢慢將主意打到了唐柯的身上,想幫唐柯娶個能由他掌控的妻子,拉攏到一個有利於他丞相之位的家族。
唐麥生病了,他這個當親爹的自然得來,不但要來,還要做出和唐麥兩兄妹很親近的模樣來。
單雄看着坐在大廳一左一右,一個渾身散發着硬漢剛毅的唐遠山,一個散發着儒雅氣質,文質彬彬的宋懷清,他是最清楚這兩個男人的關係的,一時間他都不知該如何接待,尤其是連秀蘭還在這時候出現在了大廳內。
單雄這輩子面臨過不少場面,但沒有一場是比這更讓他難以處理的,麥兒這一病,這些個該來的不該來的,還真是全部來齊了。
“兩位老弟,麥兒現在尚未甦醒,你們還是請回吧。”這是單雄趕龍寂巖的方法,唐遠山聽了,囊中羞澀的留下了一根還是皇帝賞賜的人蔘,也不再爲難單雄,“這是給麥兒的。”
說完後,有些遲疑的開口道,“能不能讓我見見果兒和豆豆?”
唐遠山這句話是望着連秀蘭說的,說實話,連秀蘭沒想過會在這裡見到唐遠山,更沒想過要讓唐遠山和兩個孩子見面。
唐遠山以前打她,打孩子,害得果兒被唐家小姑抓去賣掉的事情,她還耿耿於懷,口氣有些冷淡的道,“果兒和豆豆很好,你沒有見他們的必要。”
要是以前,唐遠山肯定就怒了,那是他的兒女,憑什麼不讓他見,一個婦道人家有什麼權利阻止他?
可現在的他,只是看了連秀蘭一眼,對着單雄抱了個拳,轉身走了出去,背影有些沒落。
唐遠山走了,宋懷清還在。
宋懷清是知道果兒和豆豆是連秀蘭的另外兩個孩子的事情的,可這個剛被封爲將軍,對任何人都異常冷漠,連皇上賜婚都能推掉的唐遠山爲何來此,還想見這兩個孩子,他還真是一點兒不清楚。
但他自認爲他和唐遠山是不同的,不管唐遠山的目的是什麼,他可是唐柯和唐麥兩兄妹的親生父親。
“單老闆,麥兒在哪兒?帶我去見她。”宋懷清一開口就是命令的口吻,語調還有些不屑和不滿的道,“我早說了,讓麥兒回宋府住,麥兒要是住在宋府,豈能如此輕易的生病?”
單雄蹙眉,他是真不喜歡宋懷清,他自認爲他不是一個合格的爹,但明顯的,比起宋懷清,他對單傑算是好的,“宋丞相,在下認爲麥兒並不想見你,你還是回去的好,你那宋府,麥兒定是不稀罕的!”
“單老闆,你可知,你是在和何人說話?你別以爲你是麥兒的義父,是麥兒未來的公公,就能如此目中無人!”
“宋丞相,在下不過是說了實話,你若不樂意聽,大可離開。”單雄直接下了逐客令。
宋懷清臉色難看的猶如煤炭,視線從單雄那兒轉移到了連秀蘭的身上,“秀蘭,你如何說?”
“單大哥。”連秀蘭聞言,沒有像拒絕唐遠山一樣拒絕宋懷清,反而將視線轉移到了單雄的身上,“他終究是麥兒的爹,你看?”
單雄一聽這話,立即開口道,“秀蘭妹子,你這話可不對了,你剛是如何對待唐老弟的?你怎能厚此薄彼呢?你不讓唐老弟見果兒和豆豆,你憑什麼讓這人見麥兒?”
以前唐遠山和連秀蘭的事情,單雄親身經歷過,就因爲如此,今日再見唐遠山,他很快就察覺到了唐遠山的變化,說到底唐遠山只是個被衝昏了頭腦的莊稼漢,和宋懷清這個成天讀書算計的人,自然是不能比的。
若非如此,單雄也不會再稱呼唐遠山爲唐老弟。
連秀蘭被單雄的這麼一句話,堵的不知道該怎麼說,臉色都醬成了豬肝色。
她是不知道唐遠山是從哪兒來的,她猜測的是唐遠山得知她們在這裡,又和以前一樣,想來分一杯羹,面對這樣的唐遠山,她自然不會讓唐遠山再見兩個孩子,利用孩子來博取她的心軟。
想來佔便宜的唐遠山能和宋懷清比嗎?宋懷清是丞相,她這麼做,也是爲了麥兒好,有個丞相爹,總是有保障的。
這也不能怪連秀蘭,連秀蘭根本不關係朝政,自然不知道唐遠山現在已經是皇上親封的將軍,甚至比宋懷清的實權都要來的大些,畢竟唐遠山的戰功是靠命博來的。
本來,唐遠山這次本該和前世一樣,死在戰場上的,是唐柯意識到唐遠山的改變後,救了他一命,畢竟果兒和豆豆有個已經悔改的爹,不算壞事。
宋懷清一聽單雄居然將他和唐遠山放在一起比較,臉色立即難看了起來,他堂堂一朝丞相,豈是那一個大字不識一個的武夫能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