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三叔,三嬸,你們回來啦……”偷吃又被撞破,兩小子臉上大驚,樑禮青垂頭站在那,眼神躲閃着,忘了接下來要怎麼做。
還是樑禮柏刁鑽,擠到前面來對樑愈忠三人嘻皮笑臉道:“那什麼,爺奶剛還唸叨着你們呢,就在東屋等着你們呢……”說完,也不待樑愈忠反應,拾起地上掉了的吃食,拉起樑禮青腳底抹油的跑了,等到樑愈忠回過頭去,他們倆早跑出了老樑頭家的正門。
“好好的孩子,怎麼成了這樣子,這事回頭我得跟大哥二哥好好說下,不管不行!”樑愈忠皺眉道,雖然分了家,但樑愈忠骨子裡的家族榮辱觀念從來沒有改變過,這會又撞見倆屢教不改的侄子偷吃,他自然爲憂心。
孫氏聽樑愈忠這樣說,有點焦憂,一旁的錦曦笑了笑,開了口。
“子不教,父之過,再說上面還有爺奶教導着呢,爹你是最多就是個叔叔輩的,這份心還輪不着你來操哪。就算你憂心家族未來,可大伯二伯那還不見得受用,到時候還得給你扣上個大帽子,說你嫉妒他們有兒子,故意打壓抹黑,這又不是沒有過!”
錦曦對樑愈忠一針見血道,她可沒那麼多閒功夫去爲老樑家的將來憂心,經歷了這麼多,老樑家人是個什麼樣的德性還看不出來嗎?樑愈忠還在爲老樑家瞎操心,可老樑頭他們卻對老樑家這現狀滿意的很呢!
“曦兒說的對,咱自己還一攤子事情擺那呢,你還是先顧着自己吧!”孫氏道。
樑愈忠被這娘兩一說,頓時意識到自己又不小心犯了老毛病,撓了撓腦袋,嘿嘿一笑。三人徑直去了後院。
後院子裡,入目一片狼藉。
狼藉是錦曦腦海裡閃出的第一個詞兒,卻是最貼切的。誰家都會操辦紅白喜事,而農村的風俗,操辦這些喜事可不會去酒樓開幾桌,而都是在自家竈房準備,如此,就要跟左鄰右舍們借碗筷盆桶什麼的,有的時候還得借人過來幫忙操持,上回孫玉霞成親。就是這樣來的。
老樑家後院竈房門口那一片地上,大大小小的盆桶東一隻西一隻,碗筷抹布菜頭什麼的。更是遍地都是,有的桶翻到了,裡面的髒水破了出來,下腳的地方都沒有。按理說,這等會可是要辦午宴的呀。怎麼竈房一點動靜都沒聽見呢?
一個高挑個子的婦人,撅着屁股在那堆盆桶裡面挑挑揀揀,不曉得是要做什麼。
“哎呦喂,三弟,三弟妹,可算把你們給盼回來了。咱爹孃可是天天唸叨呢,曦兒二伯還說,今個是喜日子。你們再不來,他就去孫家溝接你們娘們過來喝酒席呢!”錦曦的二孃楊氏,聽到後面的腳步聲,扭頭望來,瞧見來者。雙目大放異彩。
樑愈忠和孫氏都被楊氏這番話給弄懵住了,楊氏在一旁的水桶裡面洗了把手。急吼吼朝這邊過來,招呼着樑愈忠三人去東屋,一面還扶住孫氏的手臂,態度更是少有的熱情,關心問道:“這月份大了,走路什麼的,可要當心,這院子裡不好走,來,二嫂扶着你!”
孫氏被楊氏這態度弄得更懵了,都忘記了推拒,一旁的錦曦擡頭望了望天,此時,時候尚早,日頭纔剛剛從東面的山坡上升起,沒有打西邊出來啊?
光線柔柔的,照在楊氏那張笑得眼睛一條縫隙的馬臉上,還有那刻薄的薄脣,錦曦越發的覺着驚詫。
“二孃,你今個事情多,扶我娘這事就不勞煩你了,我來我來!”錦曦說着,跨前幾步,硬生生把楊氏擠開,自己扶住孫氏。
“嘖嘖,曦丫頭這孝順的,三弟妹,你是個有福氣的人喲!”楊氏不僅不氣惱錦曦擠開她,反而還把錦曦給誇了一番,
反常既爲妖,在還沒摸清楚楊氏打的什麼主意之前,錦曦更不敢輕慢。
“我們就不打擾二嫂忙活了,有什麼話咱回頭再說。”伸手不打笑臉人,錦曦擠開楊氏,孫氏有點不好意思,扭頭跟站在那的楊氏如此道,最後一句話純熟客套的。
想不到楊氏趕緊接住孫氏的話鋒,馬臉上堆起討好的笑容,連聲道:“那是當然,咱妯娌好長時日不見,我憋了一肚子的心裡話要跟你說,等回頭忙完,我鐵定去找你好好說道。”
孫氏微怔,隨即溫柔笑了笑,轉身去了東屋,一旁的錦曦撫額,她這下肯定了,楊氏就等着孫氏這句話呢!
三人一進東屋,可把錦曦唬了一跳,難怪前屋半隻人影不見,後院也就楊氏一人在那瞎轉悠,敢情人都擠到這屋來了呀?
不到二十平米的東屋裡,樑俞駒樑愈林樑愈洲都在,老樑頭坐在牀邊,手裡拿着煙桿子,垂着眼皮瞧不見神情,譚氏脫了鞋子半靠在牀頭,垮着臉。
樑愈梅和樑錦蘭緊挨着坐在牀邊的椅子上,其他人或站或坐或蹲,就連樑禮智也回來了。不過,這擠滿了一屋的人,每個人臉上都是一臉的惶急,可卻又出奇的安靜,一股壓抑詭異的氣流波動,籠罩在每個人的頭頂,錦曦一進門就感受到了。
“爹,娘,這是怎麼了?大喜的日子,大嫂怎麼跪着呢?”樑愈忠突兀的問話,拉回了錦曦的思緒,她朝前看去,這才注意到樑俞駒的腳邊,還跪着一個婦人,那人正是金氏。
金氏垂頭垮肩的跪在那,只看到亂蓬蓬的頭髮頂,聽到樑愈忠的問話,她擡頭朝這邊看了一眼,一雙眼睛紅腫的跟桃子似的,臉上溼漉漉髒兮兮,兩邊臉頰腫起老高,嘴角處破了皮。
兒子成親,她做孃的還穿着平時幹活時的那一身舊衣裳,而且胸口的地方明顯有鞋印。
看到孫氏,金氏從破裂的嘴角邊擠出一點淡淡的友善的笑意,隨即垂下頭去。眼睛都沒有一絲一毫的求助。
錦曦心裡犯了嘀咕,突然意識到什麼,目光在屋裡人羣堆裡仔細搜尋,果真,沒有找到樑禮輝的身影,錦曦心下犯了疑惑,便聽老樑頭那邊終於發出了聲音。
他先是把煙桿子敲了敲身下的牀沿,吸了口氣,掃了眼金氏跪着的地方,跟樑愈忠道:“禮輝前幾日鬧了點小情緒。我們怕他這節骨眼生事,就讓你大嫂看着他,沒成想。今個一早屋裡空空,單留下這個!”
樑愈忠上前幾步從老樑頭手裡接過那紙條,錦曦站在他身側也瞟了一眼,紙上赫然是樑禮輝的真跡,五個大字:吾去也。勿尋!
樑禮輝翹婚了!
錦曦暗驚了一把,目光在樑俞駒那白胖卻蘊滿怒氣的臉上轉了一圈,她已經可以斷定金氏這家暴是他一手造成的了,下手還真不是一般的陰狠。
錦曦最瞧不起那些打老婆的男人,看樑俞駒的目光,嫌惡中又多出些鄙夷來。
樑俞駒正抄着手坐在那。皺着眉頭把樑禮輝最有可能藏匿的地方在腦海裡回溯了幾遍,突然,就感覺道脊背一寒。有道刀子般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樑俞駒眼皮子一撩,頓時跟錦曦的目光在空中對碰,他目光裡的兇惡陰厲,要是換做其他人。早被嚇住了,然錦曦一點都不懼怕他的目光。嘴角甚至揚了揚,毫不掩飾對他的鄙夷。
樑俞駒一咬牙,就要發作,錦曦的目光已輕飄飄投向別處,而樑愈忠已經開始追問起了老樑頭。
“爹,這事從何說起?禮輝那會子……不是沒吭聲嗎?”樑愈忠拿着那紙條,震驚問:“那,去找了沒?”
沒錯,當樑俞駒和洪氏爬灰的事情鬧出來後,老樑頭把樑俞駒父子找進屋,擺平了這件事的同時,也擺平了樑禮輝,怎麼過了一個月,他突然又……
老樑頭悲嘆一聲,責怪的目光從樑俞駒身上收回,搖搖頭,一籌莫展道:“找也沒用,你娘前兩日就跟左鄰右舍借好的鍋碗瓢盆,這不都甩在那院子裡麼,洪家那邊還不曉得這事,親戚朋友那也沒知會,請的村裡他們去迎親,等一會子就要來了,禮輝還不見蹤影,唉,頭痛啊這事,老樑家這回的老臉算是保不住了!”
樑愈忠不曉得,老樑頭這回仗着是樑禮輝是秀才,想要好好顯擺下,給老樑家掙些臉面,他還專門去賣了喜帖回來,給村裡的里正,樑禮輝就讀過的私塾的老先生,村裡德高望重的老者,還有債主茗山閣的方掌櫃都下了請帖。
如今樑禮輝翹跑,老樑頭真是一個頭兩個大,不曉得該如何收拾殘局。
“啊?”樑愈忠也呆了,這事還真叫一個犯難,他頃刻間也沒轍。
一直靠在那的譚氏動了動身子,卻是對跪在那的金氏氣哼哼道:“作死的,裝瘋賣傻的壞婆娘,看個人都看不住,你說你還有啥用?老大打的好,這樣沒用的廢物點心,往死裡打了纔好!”
“娘,指不定禮輝就是被大嫂給挑唆跑的呢!”胖姑娘樑愈梅一手絞着自己垂在肩上的辮子,翻着白眼道:“大嫂對咱家,對大哥心存不滿那是鐵定的,那回還差點掐死了二哥呢,正好這會子禮輝鬧點情緒,她還不趁機唆使他,放了他翹跑,好給咱家添堵呢!”
聽聞這話,樑俞駒擡手照準金氏的腦門,就是一巴掌摔下去,金氏身子一踉,頭埋得更深了,跪在那裡瑟瑟發抖,卻什麼也不辯解。
錦曦眯了眯眼睛,樑愈梅不討喜這是真的,但依她的腦容量,是絕對說不出這樣合情合理的落井下石的話來,剛纔就一直在那跟樑錦蘭咬耳朵,那樑愈梅這些話保不準是出自樑錦蘭的授意。
“且不說大娘存心挑唆壞咱家大事,給爺奶和大伯臉上抹黑,就衝着她放跑禮輝哥這一條,也是不該,應該把大娘綁了推出去給親朋好友他們一個交代纔是!”樑錦蘭也幽幽開了口,老天爺不止給了她一副好容貌,她的聲音也很好聽,如黃鶯嬌轉。
錦曦眯了眯眼,本來老樑家的渾水她是不想淌的,也沒那好心去替不相干的人說話,但這回。她決定破例一次。
許是因爲孫氏在她身後輕輕扯了扯她的袖子,希望她能幫金氏說說話。
許是因爲上回金氏那幾只熱騰騰的米粉粑,讓錦曦對這個憨傻的女人有一絲同情和動容。許是瞧不慣這一屋的人睜眼說瞎話,許是嫌惡樑錦蘭這種落井下石,跟她絕美容貌不符的做派,這件事該如何善後,錦曦不想多言,但把金氏從這大漩渦裡給撈出來,她還是有這本事的。
“得咱爺的悉心教導,禮輝哥可是咱家出的頭一個秀才郎。秀才不出門全知天下事。禮輝哥要是從一開始就存了心要翹跑,就算是換做二伯二孃那樣的精明伶俐人去看着,也會翹跑的。大娘最多就是個看守不力,疏忽了。”錦曦淡笑着,不緊不慢道。
金氏擡頭,傻愣愣看着錦曦,目光中都是錯愕。隨子而來是感激。
“總得有人出來擔起這責任,要不咱家的臉面何存?”樑錦蘭咄咄逼人道:“聽你說的頭頭是道,那是你倒是給出個好轍呀?你出呀!”
錦曦翹了翹嘴角,道:“該如何善後,爺和大伯自有決斷,哪輪得到我們插嘴!我就是覺着蘭姐姐的主意出錯了。咱家要是真推了大娘出去,雖能眼下堵住外人的口,但終究會引來別人對這事更有興趣的猜測。不止如此,咱奶的臉面和威嚴,也得跟着無光,別人會說咱奶那麼睿智有魄力的一個人,竟然連內院的媳婦都調教不好!”
譚氏目光冷颼颼的在錦曦身上飄過。眼底閃過權衡。
樑錦蘭沒成想錦曦會站出來直接反駁她,還是拿譚氏做擋箭牌。杏仁眼頓時怒視着錦曦,揚眉道:“你是來爲大娘辯解的嗎?大娘給了你什麼好處?讓你這樣爲她說好話!”
屋裡人的目光,在樑錦蘭和樑錦曦這兩個孫女輩身上來回轉着,譚氏也側過頭來,目光像刀子似的投過來,落在錦曦的身上。
樑錦蘭不說這話倒好,一說,錦曦反笑了,道:“蘭姐姐是在說笑話吧?大娘什麼樣的爲人,咱家誰不曉得?你道人人都能有那福氣像二孃那樣伶俐?哦,這一說我倒想起來了,剛我和爹孃進門的時候,跟柏小子跑得急跟我爹撞了個正着,柏小子怕是剛從竈房出來吧,滷雞爪子掉地上了,還好人沒啥事!”
樑禮柏他們偷吃的事情,本來錦曦是不想告黑狀的,但現在樑錦蘭咄咄逼人,就別怪錦曦說出大實話來。這大實話一說,又牽扯出楊氏。
譚氏一聽這話,霍地坐直了身子,樑錦蘭知曉大事不妙,臉色當下就變了:“奶,你別信她,她要不是瞎掰就是看花了眼,柏小子他們起牀就去了村口玩耍,娘說吃早飯的時候再去喊他們回來!”
“我的眼睛還行,做針線一穿一個準呢,包袱卷裡有三雙鞋子,是給爹孃和梅兒納的。”孫氏在一旁道,無疑是立證錦曦沒有瞎掰。
樑愈林瞪了樑錦蘭一眼,這丫頭真是越描越黑,就算錦曦瞎那邊,譚氏三兩下穿好鞋子蹬蹬着就拉開東屋的門去了竈房那邊,她讓楊氏在外面看守菜料子和鍋碗瓢盆,沒想到她還敢偷吃?
竈房那邊,譚氏先是清點了一下菜料子,確定了果真份量少了,然後,東屋裡的人就都清晰的聽見了譚氏的怒罵聲和楊氏的求饒聲,罵得那叫一個狠怒。
樑錦蘭美麗的面孔氣得有些扭曲,怒目瞪着錦曦,錦曦回以她一個譏笑,樑錦蘭氣得咬牙切齒,錦曦的目光已輕飄飄移開了。
樑愈林朝錦曦投來討好的笑容,錦曦假裝瞧不見,他又一個勁兒的朝樑錦蘭使眼色,心裡直罵這閨女沒腦子,等會他們還有事情要去求助樑愈忠一房呢,這下好了!
“爹,娘,如今事情都出了,咱再追究大嫂的過失也不頂事,當務之急,是該想想如何解決問題!”樑愈忠皺着眉頭終於開了口。
“老三,這事你怎麼看?”樑俞駒他們一個個都繃着臉不做聲,老樑頭擡眼問樑愈忠,老眼中盡是疲憊之色。
樑愈忠動了下,道:“爹,我怎麼看不打緊,這事還要看你們二老心裡是怎麼想的,禮輝都跑了,這和洪家那邊的親事……”
“不能斷,洪家那邊在望海縣衙裡有親戚,那是在縣太爺跟前都能說的上話的,這門好親事不能斷!”樑俞駒急吼吼打斷了樑愈忠的話,他這樣迫急的反應,把屋裡人的目光都引過去了,錦曦冷眼瞧着樑俞駒,鄙夷又不屑。
“你還好意思張口?給我閉嘴!”老樑頭臉色很不好,瞪了眼樑俞駒,禮輝翹跑說到底,還不就是樑俞駒爬了洪氏在先?
樑俞駒自知理虧,識趣的閉了嘴。
“老三,如今你常在鎮上跑,見識也跟從前不一樣,爹要聽聽你的看法!“老樑頭和藹跟樑愈忠道。
樑愈忠本來是不想摻和這事的,但擋不住老爹這樣賦予信任和寄託的目光,撓了撓腦袋,想了一會,斟酌道:“我的意思是,跟洪家那邊實話實說,洪氏跟大哥那事,洪家那邊又不是不曉得,咱就實話實說,看那邊怎麼說,咱再做安排。至於親戚朋友那,就扯個謊,說禮輝突然患病,婚期後延。”
樑愈忠的提議,錦曦暗暗點頭,她也是這樣想的,就應該跟洪家那邊說清楚,是退婚還是另改婚期,讓那邊決定。
可錦曦驚訝發現,樑愈忠的提議,好像沒有得到屋裡人太多的附和,除了樑愈洲和孫氏,其他人反應都不同。
老樑頭垂着眼皮,想了想,擡眼道:“那我也實話實說吧,這門親事,咱不能斷!斷了,不止對禮輝前程不好,還抹黑了咱老樑家的顏面!”老樑頭沉聲道,神情極度複雜糾結:“禮輝翹跑這事,咱得壓下來,先把洪氏迎進門再說!”
錦曦注意到樑俞駒嘴角飛一般閃過一抹笑意。
“可禮輝不在,又不能臨時改日子,這缺了新郎官,等會怎麼拜堂?”樑愈忠很不解的問。
老樑頭目光投向樑愈洲和粱禮勝,雖然只是短暫的一瞥,但錦曦卻從老樑頭的眼睛裡,瞧見了一絲精光,一個念頭閃電般的在錦曦腦子裡一閃而過。
不會吧?老樑頭不會爲了顧全顏面,當真用那法子吧?要是真那樣,那老樑家以後可真要亂了!
“其他人都先出去聽你們孃的調派忙活起來,午宴照常進行,老大,老三,老四還有禮勝留下!”老樑頭主意已定,一擺手,果斷下了命令。
一屋子人帶着滿腹疑惑散去,錦曦扶着孫氏跟着人流出來,一眼就瞧見楊氏雙膝跪在那一灘髒水裡,正彎身洗抹布,譚氏瞧見衆人出來,樑愈梅又給她轉達了老樑頭的吩咐,譚氏點點頭,照着原來的安排,有條不紊的把活計給分派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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譚氏整頓好內院,去請了左鄰右舍的利落婦人們過來幫忙弄午宴,孫氏和錦曦他們雖說如今分了家,這回是以親戚的身份回來送禮參加喜宴,但不用譚氏吩咐,兩口子還是送完賀禮,一個去了竈房,一個去了前屋幫着忙活,錦曦自然是隨時隨地跟着孫氏。
譚氏許是對孫氏送上來的豐厚賀禮比較滿意,破天荒的對孫氏娘兩和顏悅色了一點,在譚氏自己看來的和顏悅色,其實落在錦曦和外人的眼中,她那臉還是習慣性的垮着,不過,只要不存心刁難雙身子的孫氏,錦曦就覺着很難得了。
而金氏和楊氏的待遇就很不好了,在譚氏眼中這兩人可是代罪之身呢,她把最髒最累的活計分派給這兩個人,金氏倒還是跟往常一樣埋頭幹活,楊氏也一反常態勤快了起來,錦曦猜測楊氏這是想將功抵過呢。
楊氏還是沒有看穿譚氏的心性,錦曦搖頭,在譚氏心中,功過是永遠不能相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