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兒一直見文卿在對除了師父外的其他人呼來喝去,卻被錦曦姑娘給喝了,在一旁抿嘴偷笑。
陳醫正輕咳了聲,“卿大夫,差不多了,有什麼誤會回頭待文鼎兄弟醒了再從長計議吧。”他提醒。
文卿趕緊打住憤怒的情緒,做正經事要緊!他拿着皮管和針走向錦曦,在她身旁蹲了身來。
動作粗魯的一把抓過錦曦的手背,狠狠拍了幾下,錦曦憤怒的扭過臉來,看着文卿,這廝明顯是公報私仇!
“瞪什麼瞪?一個鄉下丫頭竟然也長得細皮嫩肉的,我使勁兒拍打幾下,等會我找不到你血脈了可不成!”
文卿邪笑着道。
文卿拍的是錦曦的手背,卻是用棉絮沾着酒精在錦曦的手臂處擦着,沁涼沁涼的。
這廝明顯是公報私仇!錦曦壓下心中的怒氣,算了,這種時候不宜跟他計較,回頭再慢慢算這筆賬。
擦拭完了,文卿拿出一根明晃晃的針來,在錦曦的手臂上比劃着。
“咦?”錦曦略驚訝了下。
“還是怕了?”文卿眉角挑了下。
“沒,你插針吧。”錦曦道,轉過臉去,不去看。
這針粗大的,哪裡是輸液的那種針,根本就是破腹產手術,用來插鎮痛泵的那種粗口大針。
可想而知,被那種大針插進手臂的感覺,有多麼的不適。錦曦閉上眼,沒有再看。
文卿調試好了,有猩紅的血液從錦曦的手臂裡淌出,順着皮管子緩緩流到那邊文鼎的身上。
文卿看了眼錦曦緊閉着的眼,哼笑了聲,起身往文鼎那邊去了。
“情況如何?”他在問陳醫正。
“一切尚在掌控中。”陳醫正道。
……
這邊,阿貴過來蹲在錦曦的身側照應着。
“小姐,已經插好了,你可以睜開眼睛了。”阿貴輕聲道。
錦曦沒有依言睜眼,而是用她的另一隻手輕輕擺了下,示意他現在別跟她說話。
“小姐,你怎麼了?要是哪裡不適,就要趕緊說。”阿貴道。
錦曦嗯了聲,眼睛還是緊緊閉着,眉頭蹙在一塊。
該怎麼跟阿貴說呢,她這人不暈別人的血,只暈自己的,只能把眼睛緊緊閉着才能稍稍好一點。
“小姐,那你閉目養會神吧,等會子妥當了,我叫你。”阿貴道,錦曦點點頭。
時間似乎又緩慢了下來,一點一滴的淌過,雖然知道只是過去了片刻,但是,當手臂處再次傳來一陣刺痛,錦曦猛地睜眼,剛好瞧見文卿彎身將那根粗大的針頭從她的手臂裡取出來。
針孔的下面還帶着血……
錦曦一直在努力的堅持,但在看到那粘稠猩紅的血滴時,她的心臟突然就像被一雙大手給緊緊揪住,後背一陣悶熱,呼吸瞬間急促起來。
“小姐,小姐你怎麼了?”
“喂,鄉下丫頭,你感覺哪裡不適?”
“好像有點不太對勁兒……”
阿貴,文卿,陳醫正,都簇了過來,錦曦分明起初還能聽到他們的聲音,然後,那些聲音突然就變得飄渺起來,而眼前原本燈火通明的一切,突然就涌上朵朵墨綠色的雲朵,意識在瞬間散去……
錦曦只記得自己走進孫玉寶屋子的時候,外面日頭尚未落山。而當她再次睜開眼的時候,她已經躺在自己的牀上,帳子挽起半面,牀前的桌子上,燭火爆破着燭花。
孫氏坐在桌子邊,手支着下顎,頭如雞啄米似的在那打瞌睡。
錦曦這邊的輕微響動,讓孫氏如寒蟬從驚咋中醒來。
“曦兒,曦兒,你咋樣?哪裡不舒坦?”她迭聲喚着,慌忙起身奔到牀邊。
錦曦聽見她略有沙啞的嗓音,看見她紅腫的眼。
“娘,我睡了一會兒,已經沒事了,你莫擔心。”錦曦微微一笑,安撫道。
“當真沒事?你可不能有啥都瞞着娘不說啊!先前看見你被站着進去躺着出來,你嘎婆差點被你嚇死啊!”孫氏紅着眼眶數落道。
錦曦不用想,也能猜得出當時那樣的場面。不止是嘎婆,爹孃他們鐵定也是嚇得夠嗆。
“爹,我沒事,只是有點暈血罷了。”錦曦捏住孫氏的手,輕聲道,問了孫氏時辰,這才驚覺已到了凌晨。
嘎婆和錦柔她們上半夜一直都在錦曦這屋裡守着,後來老三老四犯困,這才帶着他們回屋睡下了。
“文大哥他怎麼樣了?”錦曦隨即又問,在孫氏的幫助下,順勢坐了起來,靠在牀頭,並隨手將襖子穿在上身。
她和孫六福失了多少血,文鼎就必定比他們二人失去的血還要多。
“我自打你出來後,就一直守在你這,不太曉得那邊的情況。”孫氏道。
錦曦微微蹙眉,隨即掀開被子就要下地,被孫氏一把按住。
“你起來做啥?”孫氏問。
“我去看看文大哥。”錦曦道。
“你自己這副樣子,怎麼去?快些躺下,娘去給你打聽!”孫氏急道,將錦曦的腿又抱回了牀上,扯過被子蓋住。
“乖乖坐着,不許亂跑,娘一會兒就回來,啊!”孫氏道,正要往外走,屋門開了,樑愈忠匆匆進來。
“聽到這屋有響動,想是曦兒醒了。曦兒娘,你這急吼吼是要去哪裡?”樑愈忠跟孫氏迎面相遇,問道。
“你來得正好,文兄弟咋樣了?你閨女剛一睜開眼皮,就要過去看他,我不準,正要去文兄弟那屋瞧瞧呢!”孫氏問,跟着樑愈忠轉身回到牀前。
錦曦坐在那裡,朝俯身過來噓寒問暖的樑愈忠報以一笑,讓他放心。
樑愈忠這才放下心來,這才接孫氏的話,對孫氏和錦曦娘倆道:“都甭去瞧了,文卿大夫有交代,那屋子消過了毒,今夜誰都不能進去,除了他自個和陳大人林兒幾個。”
“那他現在啥情況,文卿大夫也沒說嗎?”錦曦問。
“什麼都沒多說,哎,許是覺着說了咱們也聽不懂吧,咱別多想了,文卿大夫和陳大人的醫術,那是沒得挑的!”樑愈忠隨即又補充道,因爲他見閨女的眉頭緩緩皺在一起。
錦曦點點頭,這倒也是。經過年前那段時日在錦曦家的相處,文卿大夫對文鼎,那是死心塌地的好,大家有目共睹。有他在,文大哥一定不會有事的,錦曦暗想,眉頭也隨即舒展開。
孫氏和樑愈忠對視了一眼,兩口子這才稍稍鬆開一口氣。
“曦兒爹,你在這裡陪會她,竈下還燉着豬肝湯,我去舀來讓她喝了,失了那麼多血,得好好補回來。”孫氏道。
“娘,豬肝湯能不能留到明日再喝?這大晚上的,我不太想碰葷腥東西。”錦曦略苦着臉跟孫氏央求。
孫氏遲疑了下,曉得閨女的胃口素來清淡,便道:“爐子上煨着紅棗糯米飯,我給你盛一碗來。”
“這個好。”錦曦笑道,孫氏見閨女還能笑,也很放心,轉身快步出了屋子。很快便折了回來,手裡多出了一碗熱氣騰騰的紅棗飯。
一碗飯下肚,力氣似乎就上來了一些,頭也沒有先前那樣的暈乎乎。
“你折騰了一日,文兄弟那邊有文卿大夫他們守着,曦兒也醒了,你這下該安心回屋去睡會了吧?”
孫氏把洗漱的水端給錦曦,在那催促樑愈忠。
樑愈忠嘿嘿一笑,道:“好,那我回去躺會,今夜你就留在這邊陪着閨女,有啥情況隨時過去吱一聲,我不脫外衣……”
“睡覺哪能不脫外衣,回頭起來不就驚着了嗎?趕緊去踏實睡一覺!”孫氏道。
樑愈忠嗯了聲,轉頭朝這邊正坐在牀邊仰頭咕嚕咕嚕漱口的錦曦笑着打了聲招呼,“閨女,聽你母親的話啊!”
錦曦擡手朝他揚了揚,目送他大步出了屋子。
簡單的洗漱過後,孫氏也燙了腳上了牀,和錦曦躺在一塊。雖然纔剛剛醒來,還吃了一碗紅棗飯,但是失過血的身體格外的虛弱。臉剛一挨着枕頭,眼睛就閉上上。孫氏也是折騰了一日,但還是強撐着睜眼盯着錦曦,唯恐她再出點什麼岔子。
這一夜閨女睡得極其的不好,眉頭時而舒展時而緊皺,好像在做着什麼風複雜很累的夢似的。
孫氏不敢閤眼,半撐着身子在那一眨不眨的看着,聽着閨女口中時而發出一些含混模糊的聲音,心疼不已,卻又沒法幫替。
不知過去了多久,睡夢中的閨女突然情緒波動大了起來,眉頭越皺越緊,囈語不斷。
孫氏側耳聽着,聽不清楚半句。突然,閨女好像在夢中經歷了什麼恐慌的事情,突然雙手推開被子在空中亂抓起來。
“別走……別走……”她口裡喊出的聲音,終於能被孫氏聽懂兩字了。
孫氏一邊握住錦曦的手,塞回被子裡,一邊輕聲哄着。
“曦兒,娘在,娘不走,不走啊……”
睡夢中的閨女,好像能聽懂孫氏的話,情緒漸漸平復下來,但是,孫氏的手卻被錦曦雙手緊緊抓着,很牢固很牢固。
孫氏嘆了口氣,用空着的另一隻手一下下,輕輕撫摸過錦曦冰涼的額頭,如此反覆,直至東方破曉。
當屋門被人從外面拍得震天,就差用腳踹的時候,孫氏和錦曦幾乎同時驚醒坐起。
“樑錦曦,你睡醒了沒?醒了就吱一聲!”文卿焦躁的聲音隔着屋門響起。
當文卿的聲音突然在屋門口響起的時候,錦曦突然就有一種不好的預感。雖然孫氏讓她別慌,但她穿衣的手卻忍不住有點發抖。
不會是文大哥發生了什麼事吧?昨夜那個夢境,突然躍入她的腦海。她穿衣的手發抖,右衽下的那顆死角鈕釦又扣不上。
孫氏麻利的穿好衣裳下牀去開門,屋門外,文卿的聲音已經將樑愈忠和孫玉寶他們都給驚動了。錦曦一邊焦急的跟釦子做奮鬥,一邊豎起耳朵聽孫氏拉開屋門,屋門口的對話隨即傳來。
“……啥?文兄弟手術後還沒醒?”
“……半夜醒了,喝了幾口水……後半夜發起了高熱……”
“……會不會燒壞腦子啊?”
“……術後高熱也是常有的事,等熬過了這段高熱期就好了……”
“……用藥了吧?”
“……那還能問嘛,我是大夫,我最清楚!”
“……那文卿大夫你過來喊曦兒做啥?”
“……”
“文卿大夫,需要我做什麼?儘管開口!”一道女音突然插了進來。
對話進行到這裡的時候便嘎然而止,因爲錦曦已經披散着一頭秀髮站在他們的面前。
臉上自然是一片憔悴的素顏,上身是一件嫩綠色的襖子,下面是一件明灰色起白色連枝花的百褶裙,纖腰簡單的束着一根同色絲帶,沒有打俏生生的蝴蝶結。
大家的視線齊齊落在錦曦的腳上,不禁詫然,孫氏趕緊彎下身去撥弄錦曦的腳。
錦曦隨即低頭一看,臉頰微微一紅,扶起孫氏,一邊退回到屋門後面,將穿反了的左右腳的鞋子給調換了過來。
“你過去陪陪他吧!”文卿看了一眼錦曦,神情有些糾結,但還是皺眉道。
錦曦愣了下,身旁的孫氏他們也都愣了下,大家都很詫異,不曉得文卿突然讓錦曦去陪文鼎是出自哪方面的考慮,也不待文卿做出解釋,錦曦道了一聲‘好。’擡腳就朝文鼎所在的那屋子而去。
屋子裡顯然是打掃清理過了,很乾淨,再沒有血腥味,只有酒精的氣味和藥的氣味混雜在一塊,瀰漫出一股奇異的藥香味。
陳醫正和林兒還有阿貴都守在文鼎的牀前,瞧見錦曦進來,三人都不約而同的起身。料想文卿應該是跟錦曦交待過了,陳醫正三人也不多言,一個個盯着黑眼圈跟錦曦點點頭,便出了屋子。
陳醫正臨走前,指了牀前靠背椅子邊上那把小凳子上隔着的碗,交代錦曦道:“因爲他發熱未退,那碗裡面的清水,每隔片刻就用裡面的小刷子沾一些,在他脣邊潤一潤。”
錦曦看了眼那小凳子上的碗,點了下頭,牢記住了。
屋子裡點着燈籠,生着炭火盆子,很溫暖。
文鼎靜靜的躺在那裡,眉眼靜靜閉着,臉上泛出異樣的紅色。
錦曦快步走到牀邊,在那把凳子上坐了下面,目光直直的落在他的臉上,然後,突然就不知道自己進來到底該幹啥?又能幹啥?
“你什麼都不用做,只要坐在那裡陪着他就成了。”身後傳來文卿的聲音。
錦曦沒有轉頭,因爲文卿已經走到了牀前,屋子裡剩下三個人,一個站着一個坐着還有一個則躺着。
三個人的屋子裡,卻沒有誰發出聲音。
文卿輕籲出一口氣,俯身在文鼎的額頭探了下,不曉得嘀咕了句什麼話,錦曦沒聽清,也沒心思問,許是他的牢騷吧!這一趟,她也是親身領教了文卿的暴躁脾氣!
錦曦也伸手,在文鼎的額頭上摸了一下,觸手很是炙熱。
“燙到了吧?哼,這個溫度還是用過了藥,纔剛剛壓了些下去。你可曉得昨夜後半夜,他的額頭有多麼的滾燙炙熱?”文卿眼睛在文鼎的身上停駐,這話,自然是跟錦曦說的。
“這樣長時間的發熱,會不會燒傷機體?”錦曦問道,眼睛也沒有斜文卿。
“燒傷機體?你還會扯幾句這個?說具體些聽聽。”文卿道,話音裡帶着濃濃的不屑和輕視。
“通常長時間高熱,容易燒壞腦子,引起肺部感染。這些,你作爲大夫,應該清楚的,何必要拿來考我?無聊!”錦曦淡淡道,聲音帶着幾分疲憊。
文卿愣了下,終於將目光詫異的落在錦曦身上,審視着她。
“一個鄉下丫頭,還能說幾句這些,我倒是小看了你!”他道。
隨即頗爲自信的笑了下,道:“有我在,他不會有事的,縱然有,那也是有驚無險,盡在我掌控之中。發點高熱又算什麼,無非是多吃點苦頭罷了!”
錦曦扯了扯嘴角,沒再搭理他,擡手將文鼎滑到胸前的被子,輕輕往上提了下。然後,就保持着同樣的姿勢,僵坐在那裡,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昏睡的文鼎。
又是保持着這樣的姿勢或坐或站了好一會兒,錦曦的目光再不曾移開過,一直落在文鼎的臉上。
算起來,這回,是她認識他這三年多來,頭一回如此近距離,如今認真,如今專注細緻的看他的眉眼和五官。
不得不說,三年前山中初遇時,那個清冷的少年,當真已經蛻變成了峻冷的年輕男子。
他的眉毛濃密有型,正常狀態下是斜飛入鬢,但是這會子卻是微微皺着。
他的眼角弧線優美,睡着的時候眼角微微上挑。鼻樑筆直,脣瓣性感,臉部的輪廓不管從哪個角度看,都是那樣的無可挑剔。
典型的帥哥,走在外面,最容易一眼就俘獲萬千少女芳心的那種。
錦曦突然有種衝動,想要用手指摩挲着這樣一張完美無匹的臉龐,閉着眼睛勾勒一下老天爺如此獨寵的俊臉的五官線條……
“看呆了吧?瞧你那啥樣,哈喇子都快淌出來了,趕緊擦擦吧!”文卿的嘲諷聲突然響起,打斷了錦曦的心緒。
她扭頭看了眼身旁站着的這個,長得比女人還要白淨妖嬈的男人,嘴角扯出一絲嗤笑,又轉過臉去。
“誒,鄉下丫頭,問你件事。”文卿咳了一聲,突然道。
錦曦沒搭理他,但這並不影響文卿的行爲,想問自然就要問。
“你是不是欠了他很多很多的銀子?”他問道,指了下躺着的文鼎。
啥?
錦曦以爲自己聽錯了,扭頭看向文卿,這個問題問得莫名其妙。
“怎麼這麼問?”錦曦不解。
文卿突然撓了撓頭,焦躁的毛病又犯了,在牀前原地轉了幾個圈子,停下來,皺眉道:“你要是不欠他很多很多的錢,爲何他先前發熱說胡話,一直在叫你的名字呢?”
什麼?
錦曦心裡咯噔一下,文卿說什麼?是她的幻聽,還是文卿的幻聽呢?
文大哥發燒說胡話的時候,在叫她的名字?
雖然驚愕詫異,但是,她的心情突然變得奇怪起來,酸酸的,澀澀的,苦苦的,還有一種甜甜的滋味……
“我正問你話呢,你那是什麼態度?”文卿沒好氣的低吼了一聲,錦曦回過神來。
“嗯……或許吧,我是欠了他很多很多……”錦曦斟酌了下,喃喃道。
欠他的,何止是錢?還有還不起的情。
“什麼叫或許?欠了就是欠了,沒欠就是沒欠,聽不懂人話!”文鼎道,顯然對錦曦的這個答案不盡滿意。
“是你不會說人話。”錦曦扭頭糾正他。
“什麼意思?你罵我?”文卿眼睛瞪起來。
錦曦搖頭,道:“你跟在文大哥身邊應該時候也不淺吧?文大哥是怎樣的人,你不清楚?銀子在他眼中算得了什麼?”
文卿惱怒的瞪着錦曦好一會兒,錦曦坦然一笑,轉過臉去開始給文鼎沾水潤溼嘴脣。
少女一頭秀髮披散在纖瘦的身後,素手執碗和刷子,寬大的袖口落下來,露出一截白皙光滑的手腕。
她用羽毛製成的刷子沾着水,動作輕柔的在文鼎略有乾裂的脣瓣上,輕輕點過,是那麼的專注而認真。
文卿看到這樣的畫面,腦子裡突然蹦出溫馨和登對這兩個詞兒來。
他趕緊甩頭揮開這個荒謬的念頭,只覺得沒法子再留在這間屋子裡,越看他們倆,眼睛就越發的覺得咯的慌,他撓了撓頭,轉身大踏步的出了屋子。
屋子裡只剩下錦曦和文鼎二人,錦曦安靜的坐在牀邊,守着昏睡中的他。
不知道他是不是也在做支離破碎的夢,眉頭時而皺緊時而稍稍舒展。動過手術後,他的雙腿是綁在牀上的,不能動彈,但是他的神識明顯焦灼起來,手也不安分起來。
錦曦擔心他的手亂動會碰到腿,趕緊去抓他的手,卻被他一把揮開了。錦曦再去抓,再次被他揮開。
錦曦愣住了,他似乎很不喜歡被人觸碰他的手,即使是在這樣意識不清的狀態下。
“曦兒,曦兒……”他頭微微搖晃着,眉心擰在一塊,乾裂的脣邊溢出她的名字,清晰明瞭。
“別走,別走,別不要我……”他喃喃着,只反覆這幾句。
錦曦愣在牀前,從文卿口中轉達,跟自己親耳聽到,這種感覺,是截然不同的。
錦曦的腦子裡閃過短暫的空白,一種說不出的感覺,卻從身體裡面她自己都不知道的角落裡,破蛹而出……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