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曦兒,你那腦瓜子比咱都靈光,你說說看,琴丫頭這事,可還有啥轉圜之地不?咱不能眼睜睜看着琴丫頭跳火坑啊!”孫玉霞看着靠坐在牀頭,一直靜默沒出聲的錦曦,帶着期待問道。
孫氏聞聲也扭頭看向錦曦,錦曦擡手捏了捏有些酸脹的眉心,道:“事情沒到最後,都是有變數的。”
孫氏和孫玉霞眼裡皆閃過一抹光亮,湊過來,道:“曦兒,你當真有法子?”
錦曦虛弱一笑,道:“法子總會有的,請容我想想。藥性怕是上來了,眼皮子睜不開,等我先睡一覺再說。”
錦曦說完,眼皮子彷彿有千斤重了,在孫氏和孫玉霞的注視下,睫毛顫抖了兩下,便昏昏閉上了眼睡了過去。
“她也委實辛苦了,咱讓她好好睡一覺吧!”孫氏給錦曦 掖好被子,和孫玉霞輕輕退出了屋子,沒有走遠,搬了小凳子守在屋門口,一邊做針線活,時時側耳聆聽屋裡的動靜。
“姐,我去春花嫂子家那邊瞧瞧,一會就家來。”孫玉霞從對面的廂房裡出來,道。她手裡拿着一把木架油布傘,正彎腰往腳上套木屐子。
孫氏穿着線的繡花針在滿頭的髮絲中擄了一下,扭頭望了眼堂屋外,昏暗天空下淅淅瀝瀝的雨絲,叮囑了孫玉霞幾句。
“你去瞧瞧也好,七盤嶺來的那幾個人一個個都是吃了辣子的火爆脾氣,一言不合就能大打出手的。你在邊上盯着,別讓二虎他們跟人打起來。”孫氏不放心道。
“誒,我曉得的。”孫玉霞應聲道,撐開油布傘,人已經走進了外面的雨簾裡。
此時,春花家的那一排半人高的低矮土坯院牆外面,三個一羣五個一夥,都是撐着傘,或是披着蓑衣站在石頭上往裡瞧熱鬧的村人。
院子裡面的堂屋裡,春花和琴丫抱在一起,哭得昏天黑地。堂屋外面的屋檐下,孫老爹,孫大根,樑愈忠,孫大虎二虎以及孫玉寶,全都聚在屋檐底下。
大傢伙都是黑沉着臉,孫二虎忍不住一拳頭砸在身旁的屋門上,屋門發出啪的一聲巨響,他自己的拳頭也破了皮滲出了血。
“二虎,別這樣,咱再想想法子。”孫玉寶拽住孫二虎的手臂,沉聲勸道。
“還有什麼法子可想?七盤嶺那邊捏着理兒不鬆口,死活要領琴丫走,咱們這邊理虧詞窮,大傢伙掂量琴丫不是孫家溝本土人,連里正叔都不肯出頭去爲她開罪七盤嶺那邊,咱們還有什麼好法子?”
孫二虎沙啞着嗓音質問孫玉寶,昨夜一宿沒閤眼,血絲爬滿他的眼。
“村人的助陣就是震懾七盤嶺那幾個人,讓他們不敢在咱們孫家溝的土地上耍賴動武,里正叔能爲了這事跟七盤嶺那幾個人交涉到如此程度,也算不錯了,你別太苛求別人。”
屋裡琴丫的哭聲傳來,孫二虎心煩意亂,接着道:“好,各人自掃門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我沒有資格苛求責怪別人。那就讓我帶琴丫出去避避,活人還能被尿給逼死?你們又一個個的這不行那不成的,不讓我帶琴丫走,那到底要怎麼樣?就這樣眼睜睜把她送去給人糟蹋?”
“還有這些瞧熱鬧的村人,往常受了咱們好處時,一個個點頭哈腰臉都笑抽了筋。這會子咱們遭事了,一個兩個嘴裡說着助陣助陣,都是瞧熱鬧來了!回頭我就跟曦兒那說去,這茶園咱不要了,麥子雞蛋啥農副品,咱也不跟他們收了,麻線袋子也不找她們做了,這些好處都收回來,讓他們哭去!”孫二虎惡狠狠瞪着院子外面那些探出來的腦袋和窺探的眼神,氣得抓狂。
“二虎,你甭這樣,這些話說的太孩子氣!”孫大虎眼中盡是深深擔憂,沉聲道。
孫玉寶看着眼前焦灼的嘴角起了一圈火泡的兄弟,用力拍了下孫二虎的肩,道:“我明白你的感受。可是琴丫和桂家那邊,是有白紙黑字的立據爲證的,你帶着她哪怕走到天涯海角,那也是名不正言不順,睡覺吃飯都不得踏實。除非你們這輩子永不回孫家溝,桂家人到時候把你們告到官府,即便琴丫跟你生養了孩子,都照樣要回七盤嶺去給桂家做媳婦,你現在帶着琴丫遠走高飛,等待你的就是一條不歸路。”
“二虎,玉寶說得沒錯,即便是同一個村的,村人沒義務跟着咱摻這渾水惹麻煩,這事,到最後終歸還是咱這些有干係的人來善後,你不能生出埋怨憎恨的心!”孫老爹扭頭語重心長的囑咐孫二虎。
孫二虎震住了,看着孫玉寶的肅容正色,一咬牙,轉身衝進院子裡的大雨裡,撒腿就跑出了院子。
“哎呀,咋跑這般快哪,差點撞到我……”孫玉霞剛巧過來,冷不丁瞧見孫二虎悶着頭橫衝直闖而來,幸好孫玉霞躲避的快,一把扶住右手邊長了青苔的矮牆,纔沒被他給撞倒。
被雨水淋溼的土巴牆壁溼漉漉黏糊糊的,摸了一手的爛泥巴和青苔。
“這臭小子……”孫玉霞嘟囔着進了院子,一擡眼,瞅見家裡的這些老少爺們一個個的,都杵在堂屋門口的屋檐下,耷拉着腦袋,臉色一個比一個難看。
“我剛見二虎悶着頭衝出去了,喊他也不搭理,事情有啥迴旋餘地不?”孫玉霞收了雨傘,站上來問孫大虎道。
“桂家那邊這回是捏住了理兒,吃了秤砣鐵了心。就因爲沒啥迴旋餘地,二虎才這樣冒雨衝出去的!”孫大虎悶聲道。
瞧見孫玉霞滿臉要詢問的樣子,孫大虎急忙忙將孫玉霞拉到一旁的角落裡,跟她壓低聲道:“這不孫鐵生一腳踩兩船,又跟咱家有了口頭的約定,桂家那邊火了,就抓住這一點得理不饒人,說明日就要把琴丫給領回去……”
“那可怎麼成,琴丫頭還沒成年,跟咱家曦兒一般大,這不擺明着糟蹋人閨女嘛……”孫玉霞臉色頓變。
“我們也是這個想法,死活不答應,桂家那邊說了,先不圓房,當童養媳養着,等過了十四周歲再圓房……”
“狗屁!童養媳那說法擱在別家我還信,桂家那邊就是扯淡了。他們家的幾個兒子,一個個跟虎狼似的,琴丫頭天天眼皮子底下轉悠,保不齊還沒成年就被辦了,那小命都保不齊哪……”
山裡的男人們沒有太多的精神生活,習慣了在田間地頭勞作時打趣和開葷玩笑話。孫大根聽到孫玉霞聲量拔高的憤慨言辭,雖然曉得這樣的場合不適宜說玩笑話,但還是習慣使然沒憋住。
“玉霞妹子,這話你可就說錯了,素來只有累死的牛,沒有耕壞的地。那就把命給丟了呢!”孫大根道。
孫玉霞一口啐在孫大根腳下,翻了個白眼道:“你這屁話放的,我都懶得喊你哥!你要是不心疼,那回去把你家大丫送去那給人當田耕?看你捨得不?真是打一巴掌隔一層,去去去,懶得跟你廢話!”
孫大根曉得孫玉霞的潑辣勁兒,又礙於孫老太,孫大虎這些人都在場,只嘻嘻乾笑了兩聲告饒,說他是對事不對人,不是不心疼琴丫,孫玉霞這才放過了他,轉而又去跟孫大虎咬耳朵去了。
“真是幾輩子缺女人缺成這樣……”孫玉霞啐了口低低咒罵了幾句桂家那邊的人,道:“大虎,要我說啊,與其讓琴丫頭過去被人糟踐,咱還不如這就家去湊銀子,趕緊的送二虎和琴丫頭離開這裡。好死不如賴活着,你這就去把這話跟爹和姐夫他們商量去,我先進去瞧瞧春花嫂子和琴丫……”
孫玉霞說完,也不待孫大虎做何反應,擡腳就進了堂屋。
錦曦是被孫玉霞陡然拔高的聲音給吵醒的。
睜開眼的時候,屋子裡已經點了火燭,明亮溫暖。隔着落下的帳幔,屋子裡面應該是沒有人,聲音都是從屋門口的地方傳來的。
向婆婆的藥很管用,燒已經完全退了,頭也四肢也不痠痛,儘管身體還是乏力,但較之先前模糊看世界的狀態,這會子實在是清晰且舒服了不少。
“老嬸子,玉真妹子,玉霞妹子,你們這樣成全我家琴丫和二虎,還給他們湊齊這麼多銀子,你們是我春花的恩人,我今生是無以爲報了,來生給你們做牛做馬……”
春花嬸子哽咽的聲音從屋門口傳來,字字句句清晰的傳進錦曦的耳中。
她撐着身子坐了起來,聽到屋門口,春花叫琴丫給孫老太,孫氏孫玉霞她們幾個磕頭的聲響。
一聲聲,一下下,磕在實處,聲音清脆響亮。
“琴丫和二虎哥即便是到了天涯海角,也會永遠記得你們的大恩……”琴丫沙啞着嗓音,泣不成聲。
錦曦坐在那裡雙手揉按太陽穴,努力讓自己將斷了的思緒重新銜接上。聽到琴丫這句哭話,手指微微一頓。
怎麼,難不成琴丫和孫二虎決計要私奔了?
“傻丫頭,我們這也是萬不得已呀!何嘗不想看着你和二虎在我們眼皮子底下好好的?”孫氏特有的溫婉低柔的聲音響起,“不管到了哪處,都要過得好好的,錢不夠了,就想法子給咱捎口信,別苦着自己……”
錦曦嘴角抽了抽,合着這場私奔還是得到了長輩的許可的?隨時準備經濟接濟?
“我定然會拼命掙錢,斷不會讓她跟着我吃苦受委屈!”孫二虎堅定的聲音隨即響起,還伴着琴丫的低泣。
“那就好那就好,這事趕早不趕晚,趁着大虎和玉寶他們還不知情,趕緊的收拾下出山吧……”這回,孫氏的聲音纔剛響起,就被屋裡傳出來的一道利落女音給打斷。
“胡鬧。”
“啊,是曦兒醒了?正好咱們去跟她道個別吧!”是琴丫的聲音,帶着一抹驚喜。隨即,腳步聲朝着屋裡涌來,很快就在錦曦的牀前停住。
落下的帳幔被一雙素手從兩邊挽起,琴丫哭得已經紅腫分辨不出的憔悴眼臉,出現在錦曦的視線中。
在她身旁,站着同樣憔悴焦灼且不修邊幅的孫二虎,黑實陽光的他,嘴邊起了一圈火泡。在他們身後幾步處,孫老太,孫氏,孫玉霞還有春花嬸子都跟了進來,一個個都在擡手抹淚,做依依惜別狀。
錦曦坐在牀上,目光從這些人身上掠過,最後停留在琴丫和孫二虎的身上,蹙眉道:“你們先前的話,我都聽到了。”
“曦兒……”琴丫張嘴,眼淚涌出來。
“簡直是胡鬧。”錦曦蹙眉道。“私奔是條不歸路,踏錯一步滿盤皆輸。”
“這也是沒有法子,誰願意離鄉背井,浪跡天涯呢?”孫玉霞在後面道。其他人皆沒有說話,孫二虎定定看着錦曦,緊咬着脣不吭聲,面上雖有些愧色,目光卻一片堅定。
看來,是去意已定了。
孫氏她們再次忍不住低低哭出了聲,本來就渾身沒力的錦曦,被這樣濃郁惆悵的悲傷離別情緒包裹,眼睛瞧見的,是婦人們一雙雙你紅腫我更紅腫,你惶急我更惶急的面容,剛剛輕緩一些的腦袋,太陽穴又開始突突的跳了。
錦曦緩緩閉眼,然後嗖地睜開,目光恢復了一貫的清澈冷沉,目光越過牀前的琴丫和孫二虎,對孫玉霞道:“小姨,勞煩你去將我爹和舅舅姨夫他們全找來,我有事要與大家相商。”
牀前衆人的臉上皆出現慌亂,孫玉霞目光投向孫氏,孫氏支吾道:“曦兒,還是算了吧,這事,咱是瞞着你爹他們的,還故意把他們騙出去了……”
錦曦以手撫額,老天,這般婦人軍團原來還是瞞着男人們,打算悄悄送孫二虎他們走的。怪不得人都說,男人是理性的,女人是感性的,女人有時候感性和衝動一上來,做事真是比男人們豁出去多了。
錦曦吸了口氣,對孫玉霞道:“不是說明日就要把琴丫帶回七盤嶺去嗎?那就趕緊去把我爹他們找回來,我有要事相商,時候不多!”
說罷,錦曦扭頭看向牀前,琴丫和孫二虎正面相覷,不知該是走還是留。
錦曦嘆了口氣,道:“留下來,我想到法子來化解這場危機!”
……
吃夜飯的時候,綿綿凍雨停了,但風還是沒有歇。
而琴丫掛了屋樑的消息,卻如一陣風般,在只有三十多來戶人家的孫家溝給傳遍了。
自然,這個消息也驚動了包括暫寄居在村口牛棚死蹲蠻守着的桂老大等人。
等到村民如水般朝着春花家毫不起眼的小院,老遠就能聽見春花歇斯底里的哭罵聲,以及院裡院外,男人婦人們此起彼伏的議論聲。
孫老爹和孫老太家的人都來了,男人們鐵青着臉站在門口屋檐下,孫二虎抱頭蹲在地上,頭髮抓成了亂蓬蓬的雞窩,邊上鼻樑上貼着膏藥的孫大虎,正在一旁神情悲切的低聲開導他。
孫老太和孫玉霞等婦人則在屋裡面照看琴丫,安撫春花。
“……七盤嶺的明個就要帶人回去……”
“……琴丫頭性子急,一時鑽了牛角尖,就掛了屋樑抹了脖子……”
“……春花做好了夜飯,讓他們家二小子進屋去喊,屋裡黑漆漆的,沒人應,二小子兜面撞上了一雙腳尖,嚇得當場就尿了褲子……”
“……還好抱下來的及時,請了向婆婆過來,又是渡氣又是掐人中的,可算閻羅殿前拉了回來……”
院子外面,牆頭四角,都是孫家溝村民們此起彼伏的議論聲。七盤嶺的桂老大幾人也在院子外面站了一會兒,便再也站不住腳了。
山裡的村民雖然信奉各人自掃門前雪的觀念,但骨子裡的淳樸善良因子還是不缺的。在比起那一紙白紙黑字的抵債字據面前,琴丫活生生的性命更能讓這些村人觸動。
法理不外乎人情,逼婚逼出了人命,輿論的風向標幾乎都調轉倒向了桂老大他們。
“大哥,還要進去瞅老三媳婦不?”跟在桂老大身後的那個中年漢子嗡聲詢問,雙目環視四下,孫家溝這些那女老少,那怕是五六歲大的孩童,都在拿瞪殺人犯的目光瞪他們。
桂老大深陷這些灼目的包圍圈中,如果眼神有實質,他只怕自己已經成了山裡被射成了鞋靶子的野豬了!
“臭丫頭,吃炮仗長大的?脾性這般烈!”桂老大望着院子裡面傳出亂哄哄哭聲的屋子,忿忿嘟囔了句,轉身氣呼呼帶着大家往村口的牛棚的方向走去。
“爹,這丫頭太烈了,只怕強行押回去老三降不住哇,要我說,倒不如咱也鬆了口,跟他們這詐一筆銀子就結了!這丫頭如今鬧出這樣一出,搞不好咱人財兩空!”
說這話的,是昨夜被阿財踩在腳底下,像摁蟑螂一般摁的桂老大的大兒子。“這大正月的,陰雨綿綿,咱在那又冷又潮每一處不漏風的牛棚裡蹲着,我都快凍死了!”
“大哥這話說的,你是飽漢子不知餓漢子飢啊!你恐怕是急着家去抱大嫂吧?咱下面幾個兄弟可都還打着光棍呢,冷被窩的,在哪都一個樣兒!”拆老大臺的,自然是至今還是光棍,垂涎大嫂未遂的桂老大的二兒子。
父親桂老大在前面哼哼兩聲,揹着手大步朝前走,幾個叔叔們也都是司空見慣,把兩個鬥嘴的侄子甩在最後面。
“老二你扯屁,我哪有你說的那樣私心?我是家裡長子,長幼有序,自然是先給我娶媳婦了!你嫉妒個啥!這樣屁顛顛的跟着爹出來要人,保不齊你把主意打在三弟妹的身上?嘿嘿,你小子心思鬼的,打量我真不曉得你在咱兩屋搭界的牆壁上鑿了洞,夜夜偷看我和你大嫂睡覺?我那是不跟你較真!”
“唷,這話說的吹牛吧你,你要是有那能耐夜夜都能把大嫂睡一回,大嫂還用得着洗澡的時候用手指在那猛摳?摳的嗯嗯啊啊的,我都瞧見好幾趟了……”光棍二毫不避諱的揭短,話音沒落就捱了大哥的一拳頭。
“渾球,你埋汰我,老子砸死你!”大小子怒吼着,跟老二廝打起來。驚動了前面疾步行走的桂老大和一衆叔叔們。
幸好這會子小小的孫家溝的村人們,大多被吸引去了春花家,剩下的一些老弱病殘不便出門的,也都留在家中門窗緊閉,這邊路口桂家兩小子的廝打倒就寥寥兩個出來撿豬糞狗糞的老婆子瞧見。
桂老大怒氣衝衝轉身,擠到兩個兒子中間,揚起蒲扇大的巴掌照準在兩個兒子的臉,啪啪就是幾下連環脆響,一下子把倆小子都給打懵在當場。
邊上的叔叔們見狀趕緊過來連勸帶拽的,好不容易纔回了村口的牛棚。
……
向婆婆的藥很給力,晌午醒來時孫玉霞那青菜面吃不下幾口,而這傍晚的夜飯,錦曦主動要求吃了小半碗,雖然還有點意猶未盡,但本着生病期間,身體腸胃各項功能都有所勞損,不能再給它們增添過重的負荷,錦曦果斷的放了筷子。
但孫氏看在眼底,已經足夠令她欣慰歡喜了。
動作麻利的把碗筷收下去,又拿來樑愈忠製作的牙刷,沾了錦曦製作的牙膏,讓錦曦刷牙漱口淨面。
然後倒了一碗開水,讓錦曦披着外面的襖子靠坐在牀頭。自己在一旁的矮凳子上,重拾那雙鞋子繼續穿針引線,一邊跟錦曦有一搭沒一搭的說着話。
“不曉得你爹他們,這會子到了哪裡!下過月後的山路很是溼滑難行呢!但願他們天黑前能趕着出山,要不這山裡黑下來,豺狼虎豹的可說不準啊!”
孫氏納了一會兒鞋底,突然停下來,喃喃道。側耳聽着窗戶外面的樹枝,被風掀的毫無章法的搖擺,投射在窗戶上的影子,幾欲折斷!
她的臉上浮現出焦憂難安。手裡的針一不小心刺到肉裡,痛得她低呼一聲,趕忙將手指塞進嘴裡吮吸。
錦曦目光從窗戶上那張牙舞爪的樹影上收回來,壓下心底的擔憂。
看着好好的千層底上落下的那一點紅蕊,扯出身旁的一塊帕子遞給孫氏,並柔聲安慰道:“娘,你莫擔憂,爹他們出發的早,定能在天黑前出山的。再說,他們身上都帶着風燈,還有鐵棍斧頭,慶陽哥又是有身手的,定然不會有事!”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