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財,你不是說文大哥回來了麼?人呢?”錦曦沿着河灘,幾乎從這端一直找到了那端,都沒有看見文鼎的身影,不由扭頭詢問身後緊跟着的阿財。
阿財也在找,也是一臉的費解,道:“我並未親見主子,是收到了主子那邊傳來的消息,讓小姐去一趟河灘邊。”
錦曦蹙眉,目光再次在高高河灘上的遊人中搜尋,就在二人疑惑的當下,對面走過來一個精瘦的中年人,雖然穿着的是居家的服裝,但錦曦還是一眼就認出了這個人是縣衙大牢的牢頭。
那一次,文鼎帶着錦曦下去縣衙大牢探視馬家三兄弟,就是這個牢頭行的方便。
牢頭顯然也還記得錦曦,微笑走過來跟錦曦打過招呼,無非就是普通認識的人出來納涼慣常說的問候語。例如,‘吃過了嗎?’‘吃過了。’‘納涼啊?’‘呃,納涼。’這之類的話。
牢頭跟錦曦簡單的寒暄了兩句,便笑着走了。跟阿財擦肩而過的時候,手腕卻有了一點動作,快的一般人根本就察覺不到那動作。
阿財追上錦曦,將一封信箋交到錦曦手裡,錦曦詫異了下,感覺到手裡的信箋裡面,似乎夾雜着什麼異物,有點咯手。
阿財沉聲道:“方纔那牢頭給我的,應該跟主子有關。”
錦曦扭頭,那牢頭的背影早混在遊人中,再難找到了。
“回去再說。”錦曦看着阿財,道。
阿財點了下頭,錦曦會意,將那信箋往袖子裡塞進幾分,然後轉身一刻不耽誤的回了千里香。
屋子裡,錦曦坐在左邊的燭火下,小心卻又急促的拆開了信箋,從裡面抽出薄薄一張紙,錦曦一眼就認出是文鼎的字跡。
紙上,筆力遒勁的就五個大字:安好,勿念!落款的地方一個字:鼎。
後用從信箋裡抖落出一物來,是一根拇指粗細的小木人。身上穿着湖藍色的衣裙,腰間扎着大蝴蝶結,眉眼五官,雕刻的清晰明朗,很是傳神。拇指姑娘的身後腳踝處,刻着一個細若蚊蠅的小字:曦。
這個字也是出自文鼎的手,錦曦把玩着那個小木人,感覺自己手裡捏着的,不是木人玩偶,而是一個栩栩如生的拇指姑娘,而且看來,文鼎雕刻的拇指姑娘,似乎就是以她爲原型來雕刻的,有趣啊。
孫玉霞和桃枝收拾好前面的鋪子,過來後面屋子洗臉,也瞧見錦曦坐在那裡,正盯着手裡的小玩偶,一副正走神的樣子。
孫玉霞和桃枝相視一笑,孫玉霞拍了下錦曦的背,錦曦嚇了一跳,這才驚覺她們兩人是幾時進來的,自己竟然毫無知覺?幸好那信箋她剛纔看完就順手塞到了袖子底下。
“曦兒,看什麼呢這般入神的樣子?”桃枝笑眯眯的問了句,那邊孫玉霞趁着錦曦不備,將她手裡的小木偶給搶了去,放在眼前一看,不禁樂了。
“曦兒,這小玩偶跟你長得,可真是一模一樣呢!”孫玉霞驚訝大叫道。
“是嗎?我瞧瞧!”桃枝也聞聲跑了過去,兩個人腦袋湊在一塊打量,一邊打量還一邊朝錦曦這做比較,然後兩人像發現了世間最驚奇的事情似的,迭聲問錦曦道:“曦兒,這可完完全全是照着你的模樣來雕刻的呀,乖乖,這手工真是精巧,雕得跟真的一模一樣呢!”孫玉霞砸吧着嘴巴道。
“可不就是麼,你瞧瞧那左邊嘴角邊一道淺淺的梨渦,咱曦兒抿嘴笑起來的時候,果真是那樣呢,這雕刻的人,不止是手工好,這眼力勁兒那也不是一般的深!”桃枝讚道。
錦曦呆呆的坐在那裡,下意識伸手摸向自己的左邊臉頰,嘴角微微翹起。
是嗎,她抿嘴笑的時候,這裡會有一道淺淺的梨渦嗎?她自己都還從未留意過,文鼎既然還能觀察得這麼入微,在僅憑着想象的情況下,就能雕刻出她的樣子來,連細節都沒有漏過。
“曦兒,你咋了,這一會子功夫,你就接二連三的出神!我問你話哪!”孫玉霞突然揚起的聲音打斷了錦曦的思緒,撩起眼皮子,見她已經坐到了自己的對面,嘴巴有些不滿的撅了起來。桃枝在一旁也是詫異的看着自己。
錦曦抿嘴一笑,道:“抱歉啊,我在想明兒回村的事兒,小姨問啥話?”
“我是問你,這小玩偶在哪裡弄得?這麼有趣兒的東西,明兒我拉上你姨夫也去弄,咱要弄一對,回來擺着!”孫玉霞揚了揚手裡的拇指姑娘,興奮問道。
這個啊……
錦曦撓了撓頭,頗有爲難道:“是我上回來縣城,無意中在天橋底下遇着一個雕刻師傅,他給捏的。那會子不是接二連三的鬧事兒麼,就把這茬給忘了!”
“這樣啊,唉,那回頭我得空了,也去看看,希望能像你那樣好運氣!”孫玉霞道。
錦曦乾笑了下,不知該如何回答,便趕緊轉移了話題。
臨行前孫氏捎帶給郭大媽和周氏的那些東西,錦曦看來是沒有功夫去親自送到了。因爲翌日起來,她和桃枝便要領着陳醫正,去往長橋鎮金雞山村,陳醫正要拜訪老友老樑頭呢!
於是,送東西的活計,便只能託付給孫玉寶去完成了。
翌日,天才矇矇亮,陳醫正的馬車便停到了小北門千里香鋪子的門前。他的馬車比較寬敞,趕車的是藥童林兒。但是,錦曦還是將千里香的那輛馬車給趕了回去。
兩輛馬車一路毫不耽擱的抵達了長橋鎮,時候還尚早,距離晌午飯還有小半個時辰。錦曦邀請陳醫正去鎮上的千里香歇腳喝茶,陳醫正婉拒了錦曦的好意,錦曦看得出陳醫正越是臨近金雞山村,情緒便越是激動難遏。也就不再堅持,徑直打馬朝着金雞山村的方向進發。
終於,到了官道盡頭的地方,錦曦和桃枝下馬,來到後面陳醫正的車廂邊恭請他去她家喝茶,陳醫正從車廂裡探出頭來,看了眼官道下面那一長排,青瓦白牆的大院子,微笑着摸着鬍鬚,點頭道:“不錯不錯,在村裡能有一份這樣的家業,着實有爲。錦曦姑娘,待我先去拜訪了你爺,回頭定然過來你家叨擾。”
“叨擾不敢,陳大人能來我家,蓬蓽生輝呢!”錦曦微笑道,讓阿財和桃枝回了家中,跟孫氏那稟報情況去了,自己則上了陳醫正的馬車,陪同他進村去看望老樑頭。
許是因爲情緒已經激動到了難以遏制的邊緣,這進村的一路上,馬車廂裡,陳醫正終於忍不住跟錦曦這說起了他當年跟老樑頭是如何相識的。
錦曦這才曉得,眼前的這個太醫院退下來的陳醫正,早年竟然是從望海縣城衙門口的仵作起步的。而那會子,同樣年輕的老樑頭,剛好也在縣衙裡做刀筆吏,兩人就是那時候認得的。
同時,錦曦又很詫異,從現今來看,陳醫正對待老樑頭這態度,似乎很是特殊。既然特殊,那早些年怎麼不聯繫呢?若不是這趟她和桃枝誤打誤撞做了牽線搭橋的,只怕陳醫正和老樑頭這輩子都不可能再相見。這兩人之間,到底是存在一種什麼樣的瓜葛呢?陳醫正沒往深裡講,錦曦也不便問,但是,錦曦知道,這個迷惑在陳醫正見到老樑頭後,很快就能解開了。
馬車很快就駛上了老樑家前面的那條青石板路面,錦曦探出頭來,指了前面不遠處一戶人家門前,讓藥童林兒在那裡停住便可。
當馬車終於穩穩停靠在老樑家大房的正門前,錦曦先跳下馬車,攙扶這鬚髮皆白的陳醫正從車上下來。並指着身後那一座高高的有馬頭牆的房子告訴陳醫正,這裡便是老樑家。
陳醫正點點頭,擡眼四下看着,鬚髮皆白的人,竟然像個好奇寶寶一般四下打量。
大房的堂屋門沒有鎖,是大開着的,錦曦走過去想把人喊出來,畢竟是老爺子的客人到了家門口,怎麼也要出來打聲招呼,這是禮貌問題。可是,錦曦把大房的四間廂房都找遍了,都沒逮住半個人影。
這個時間段,粱禮勝應該還在水田裡幹活,樑禮青應是去了村裡耍吧,至於金氏,一般都在家的呀,這也不見了,奇怪!
錦曦走出來,陳醫正還站在門口,還在擡着頭四下打量着。大房的金氏雖說這會子腦子清醒了,但操持家務這塊,始終是不及村裡其他的婦人。
所以,大房正門外面兩側,擺着一溜兒的鞋子在曬,進一隻出一隻。門口兩側的牆壁上,木樁上掛着長串的幹辣椒,還有粱禮勝他們下地時戴的,已經發了黃髮了黑且散發出汗臭味的麥草帽子。
陳醫正看着這一切,時而點頭時而輕輕搖頭,神情激動中帶着忐忑,欣慰處又帶着一抹心疼,總之,就是一種錦曦看不懂且捉摸不透的極其複雜的樣子。
“這裡是我大伯大**屋子,我爺住在後面的小院子裡。我這就帶您過去。”錦曦道。
陳醫正點了下頭,突然又喊住錦曦,指着大房屋門兩側貼的白色的對聯,不解的看向錦曦。
錦曦怔了下,臉上的笑意收斂起,道:“我奶半個月前過世了。”
陳醫正驚了一下,隨即嘆了口氣,擺擺頭,跟在錦曦的身後走進了夾巷,把馬兒拴在門前一棵樹幹上的藥童林兒,也隨即跟了上來。
經過二房的屋門時,錦曦聽到裡面傳出一陣婦人的說笑聲,其中以楊氏的聲音最爲嘹亮。
陳醫正腳步頓了下,指着那扇緊閉着,卻依舊有婦人調笑聲傳出來的屋門,問錦曦:“這裡又是誰家?”
錦曦本來是想徑直而過的,不想去跟楊氏招呼,但陳醫正問了,她也只能剎住腳步,道:“這是我二伯二媽家。”
陳醫正哦了聲,錦曦上前去準備摳門讓楊氏出來招呼一聲,被陳醫正阻止了。
“先去看望你爺吧!”他道,錦曦趕緊收回手,帶着陳醫正繼續往夾巷裡面走,然後,推開側壁上一扇門,進了老樑頭他們的內院。
“爺,有遠客來訪,你在麼?”錦曦跨進院子,就大聲喊道,往東廂房那邊走去。
東廂房屋門上着鎖,顯然老樑頭出去了。錦曦又去竈房和飯堂那裡找,依舊不見老樑頭身影。
這邊,陳醫正在院子裡到處東看看,西瞧瞧,林兒雙手拎着禮品,站在院子裡的大梧桐樹下,熱得翻白眼。
不需要翻找院子了,看着勢頭老樑頭必定是出去了。錦曦抹了把滿額頭的汗,這時候,從竈房後面傳來腳步聲。
“是哪個呀?”婦人的聲音問着,人也旋即從竈房後面轉了出來。
錦曦吃了一驚,陳醫正和藥童林兒也意外的很,因爲轉出來的這個婦人,穿着一身灰不溜秋,補丁疊補丁的粗樸衣裳不說,整個人也是蓬頭垢面,一身的邋遢樣子。
且不說頭髮亂蓬蓬的,這臉上和手上,還都是一塊黑一塊白的,像是剛從竈底鑽出來的黑貓似的。
錦曦若不是從聲音上,也很難在短暫時間內辨出來人是金氏。趕緊上前兩步,急問:“大媽,家裡來了貴客,是爺的故友。你可曉得爺去哪裡了不?”
金氏素來怕生,聽到貴客兩個字,縮着頭往大梧桐樹下站着的陳醫正和林兒這處看了一眼,咧嘴帶着一絲傻氣的乾笑了笑,這算是打過了招呼。
“我不曉得,你爺吃過早飯就出去了。”金氏跟錦曦低聲道。
“你沒問他去哪?或是往哪個方向走了?”錦曦又問。
金氏茫茫然搖頭,錦曦曉得問她也等於是白問了。看見她緊張的交搓着雙手,一雙手上黑乎乎的,因爲流汗的緣故,搓開的一塊手掌心裡,隱約可見有斑斑血跡。
錦曦不由皺眉,抓住她的手,仔細一看,驚道:“大媽,你放着前面的屋門敞開着躲在這院子幹嘛呢?瞧瞧你這,還把手掌心裡,弄出這麼多條劃痕?”
錦曦說話間,還從其中一條劃痕裡,抽出一根倒刺來,眯眼一瞧,是一根木屑。
“你二媽讓我去後面雜屋,幫她削兩捆硬柴。”
這一帶的規矩就是,趕上人家蓋新屋子,村裡有交情的人家,都會紛紛送菜過來。而趕上人家辦喪事,則會改送柴禾。
上回譚氏辦喪事,老樑家接的那些柴禾,把後院那兩間雜物屋子都快塞滿了,大多是村民自個去後面山上攏的松毛。老樑頭雖然還沒有正式跟四個房分喪禮,但因爲他眼下還是跟着二房吃喝,所以,後院雜物屋子裡的松毛,二房都是隨便用。
“有那麼多松毛,二媽還要你去削硬柴幹嘛?她自個有手有腳的,幹嘛不自個削?”錦曦問。
“蘭丫頭送來兩隻大西瓜,你二媽說晌午用後院這大鍋熬西瓜粥喝,松毛不耐燒。我幫她削柴,回頭她就送一碗給青小子!”金氏老老實實道。
原來是這麼回事,錦曦皺了下眉,本想勸金氏算了,即便不幫楊氏削柴,楊氏熬了西瓜粥,也是理當把這新鮮吃食分一點給親戚家的孩子們的。
但錦曦顧及着陳醫正還晾在一旁,二來,錦曦即便說了,依金氏的思考能力和性子,也不大能說得通。何況,她已經幫着楊氏在做削柴的事情了。錦曦只得改口道:“這大熱天的,大媽你差不多就得了,回屋喝口水。爲了一碗西瓜粥,回頭把自個悶在後面中了暑氣就啥不值了。等下回我家買了西瓜,熬了西瓜粥,請你們全家都過去喝。”
錦曦不喜歡對人輕易許諾,但一經許諾的事情,即便再難,她都會達成所願。這回,熬煮西瓜粥對她,不過是隨手而爲的小事,她願意爲金氏帶來這份美好的期待,並讓這份期待很快實現。
金氏朝錦曦咧嘴笑起來,開心的直點頭,這一咧嘴,臉上的黑色越發顯現出牙齒的白和牙齦的紅。身後,跟着陳醫正進出宮中,見慣了那些娘娘貴人們,笑不露齒的端莊模樣的林兒,眉頭擰成了個結,這是個典型的鄉下傻婦,笑成那個德行!
而陳醫正,雖然背手淡然的站在那裡,但是錦曦和金氏的對話卻句句聽在耳中。
陳醫正在太醫院打滾了幾十年,看人的眼力自然是毋庸置疑的。金氏這一出場,沒一個回合陳醫正便在心內斷定了老友家的這個大媳婦,是個腦子有疾病的。
不曉得老友怎麼會選擇這樣一個腦子有疾病的婦人,做自己的大兒媳?長媳是什麼?一個家族內宅的未來掌舵人。
擱在權貴公卿大家族裡,對內,那是內宅的主心骨,對外,那是輔助夫君,讓家族昌盛繁榮必不可少的頂樑柱。即便擱在這樣的鄉下人家,長媳的人選也不容馬虎。伺候公婆,照顧叔姑,操持家務,人情處世,這些都是長媳要打理的。
而眼前老樑家的這個長媳,儼然是個話都說不利索的傻婦。哎,老友也不知道是怎麼想的!
想到這,陳醫正想起自己記掛着的那件事情來,眼底不由閃過一抹深深的憂患之色。
這邊,金氏得到了錦曦關於西瓜粥的許諾,樂的直拍手掌。錦曦笑了笑,金氏這才歡天喜地的跑去了後院,繼續削柴去了。
錦曦打發走了金氏,轉身含着一絲慚愧走向陳醫正,道:“看來真是不巧了,我爺早飯後出去尚未回來。這眼看着就要臨近正午,陳大人您還是去我家歇個腳罷!”
林兒先前在馬車上遠遠看了一眼官道下面那一長排的大院子,雖然當時並不應以爲然,但是現在跟這村裡的屋舍一比較,對於去錦曦家落腳,林兒認爲是最好的去處了。
陳醫正倒沒有林兒那樣的想法,人說近鄉情更怯,這裡雖不是他的故鄉,但是,這裡卻有他最記掛的人。一路心急火燎的趕到這裡,就是想早一刻見到老樑頭,早一刻了卻他這一輩子的心結,可是,老樑頭不在,他的一腔焦急撲了個空。
陳醫正的本意是不想挪步子的,就守在老樑頭的屋門口一直等到他回來!可是,他能豁出去等,而錦曦姑娘和林兒,顯然是折騰的夠嗆。他要留下來硬等,這二人必定也會陪着,他不能這麼多。
陳醫正微微嘆口氣,對錦曦親和一笑,道:“客隨主便,那就有勞錦曦姑娘了。”
錦曦抿嘴一笑,正要領陳醫正去她家歇腳,纔剛剛轉身還沒走到院子門口,一個穿着黑色短打粗布衣裳,袖口和褲腿都高高捲起,腳上穿着一雙露出腳趾頭的布鞋,微佝僂着背的黑瘦老頭兒就進了院子。
“爺,你可算是回來了,家裡來了貴客,等了你好一會子!”錦曦瞧清來人,驚喜的叫出聲道。
沒錯,進來的人,正是老樑頭。老樑頭像是在一路走一路盤算着什麼事情,勾着頭垂着眼,差點都要撞上陳醫正。被錦曦這麼一喊,驚了一下,手裡拎着的那隻篾竹籃子啪一聲掉到地上,裡面幾根嫩綠色的黃瓜,和幾條白皮茄子滾了出來。
黃瓜一端的黃色小花還沒有完全凋零,顯然,這是剛剛從黃瓜架上摘下不久的新鮮貨。
黃瓜和茄子滾在地上,老樑頭也沒顧上去撿,而是長大嘴巴睜大眼睛,目瞪口呆的看着站在面前,由林兒攙扶着的陳醫正。
陳醫正也是同樣一副被雷給劈中的樣子,瞠目結舌的看着老樑頭。老樑頭雖黑瘦,但長年的力氣活斷就了他如今身上臉上還有點肌肉,此刻,他因爲過度的震驚和激動,臉上的肌肉在毫無章法的抽搐着。
而瘦削的陳醫正,鬚髮皆白,臉上層層疊疊的皮,也在跳躍拉扯着,兩個老頭兒大眼瞪小眼,誰都沒說話,就像照鏡子似的看着彼此,打量着彼此。
然後,老樑頭的眼中泛起淚花來,嘴脣控制不住的哆嗦着,陳醫正也好不到哪裡去,幾乎是異口同聲的喊出了彼此的名字。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