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樑頭最後下了鐵令,勒令二房樑愈林兩口子,從即日起,承擔起贍養他們老兩口的職責,楊氏要近身伺候譚氏衣食起居。
除此外,老樑頭還分別告誡大房,三房和四房,在譚氏臥病調養期間,這三房,每日都要派人過來探望,譚氏吃藥和鍼灸的銀錢,四個兒子均攤,誰也不準再有異議!
這場鬧劇至此收場,楊氏和樑愈林回屋去給譚氏弄青菜粥去了,老樑頭把大傢伙都打發走,自己留在東廂房裡開導譚氏。
“喜鵲,你是回你母親家去轉轉呢,還是去我家落腳?”出了東廂房的門,孫氏問崔喜鵲。
崔喜鵲看了眼自己跟楊氏扭打過後,這亂了的頭髮和抓壞的衣裳,皺眉道:“我這樣子回去,我娘他們鐵定得擔心死,三嫂,我去你家洗漱下。”
孫氏點點頭,道:“那也成,晌午讓簡氏多加幾個菜,你和老四就在我那吃晌午飯。”
崔喜鵲感激一笑,挽着孫氏的手臂走在前面,錦曦和桃枝跟在後面,再往後面,是樑禮勝。
“三叔,四叔,你們不去我去我家坐會麼?”走到夾巷口的地方,樑禮勝問,目光又忍不住在桃枝身上落了一下。
樑愈忠和樑愈洲正滿腹心事,擺擺手道了聲“回頭再來。”便匆忙走了。
這邊,樑愈忠和樑愈洲走在前面,朝村口官道邊的錦曦家走去,後面跟着孫氏,崔喜鵲,桃枝和錦曦。一路從村裡穿行而過,兜面遇到的村人見到樑愈忠他們,都會朝他們打聽譚氏的事,樑愈忠只用‘大夫開了藥,說要吃藥靜養。’這一句,來打發一路遇到的好奇村民。
好不容易到了錦曦家,樑愈忠和樑愈洲留在前院,孫氏帶着女眷們去了後院,桃枝得錦曦囑咐,去竈房幫簡氏準備晌午飯,樑愈洲兩口子等會在這吃過晌午飯再回鎮上去。
“曦兒奶必定是聽到咱們在飯堂那邊說的話,才動了輕生的念頭,幸好那凳子撞到了,咱趕得及,不然的話,後果真是沒法想……”回到內院,看過了老三老四一切安好後,孫氏和崔喜鵲坐到院子裡的石桌邊說話。
想起當時的一幕,孫氏猶心有餘悸,心到現在還是狂跳。
崔喜鵲也是一臉的苦大仇深,點點頭道:“曦兒奶要真那樣了……這罪過咱們這些做媳婦的,可真是扛不住!外面人要說,是咱們逼死了老太太,哎!”
“即便外面人不說,我們這自個的心裡,也過不去啊,那往後咱這日子過得再好,心裡總也扎着根刺兒!”孫氏道。
“我算是看出來了,老樑家這老大老2的孝心,全給長到三哥和我家老四身上去了!瞧瞧今個在曦兒奶牀邊那哭的,我認識老四這麼久,也沒見他那樣子過……”“三哥我倒不曉得,老四橫豎怕是會休了我!”崔喜鵲撇了撇嘴,道。
孫氏回想起當時樑愈忠嚎哭的那樣子,也是身有同感的點點頭,妯娌兩個面對面嘆氣。
錦曦洗完手進來,正好看見她們這副自責愧疚,又無可奈何的後怕樣子,不用猜也曉得譚氏的舉動嚇壞了她們。錦曦翹了翹嘴角,在一旁的空凳子上坐下來,把玩着桌上的茶碗,漫不經心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我奶如今的道行真是越發厲高深了,手段也是越發厲害了!”
“曦兒,你奶鬼門關前走一遭,娘不許你這樣說她老人家!”孫氏當即唬下臉道。
“三嫂,你別急着呵斥曦兒,讓她把話說完嘛!”崔喜鵲出聲阻攔,看向錦曦,咋了眨眼,道:“曦兒,你瞧出啥不對勁的麼?”
錦曦看了眼孫氏,垂下眼,沉吟了下,道:“我奶眼睛瞧不見東西,撞翻椅子,那鐵定是無意的。不過,她說要下地找剪子,我倒覺着是在扯謊,嚇唬我爹和四叔,還有你們大傢伙呢!”
“曦兒,沒有證據的話,可不能瞎猜測,那是你奶。”孫氏忍不住又提醒錦曦。
“娘,四嬸,我跟你們打個比方,你們就明白了。”錦曦沉吟了下,道:“咱屋裡都放着馬桶是不?夜裡黑燈瞎火的下牀小解,好多時候還睡得迷迷糊糊,爲啥咱都能找準那馬桶呢?即便找不準位置,可至少馬桶大概在哪塊,咱也不至於走錯方位對不?”
崔喜鵲掌跟撐着下顎,眉頭微微皺起來,在那思索錦曦的話。孫氏也側目,若有所思。
崔喜鵲口中喃喃道:“曦兒這麼一說,我也覺着哪裡不對勁哪,照理說,曦兒奶平素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就窩在屋裡做針線。我留意過好幾回,她那針線簸籮可都是有固定存放的地方的……”
“靠牆的衣裳櫥櫃第二層!”孫氏道,她跟譚氏朝夕相對的生活了十多年,對譚氏的這一習慣也是摸得很清楚。譚氏很注重整潔乾淨,屋裡的每一樣東西的擺放,都有她的安排。
其中她最寶貝的針線簸籮,一直放在衣裳櫥櫃裡,因爲她怕放在外面蒙塵。孫氏當時混亂狀態下失了判斷力,如今冷靜下來,迅速就找出了譚氏話裡的破綻。
“剪刀在針線簸籮裡,簸籮放在衣裳櫥櫃裡,衣裳櫥櫃可是在牀後面,挨着東邊牆壁的地方。”錦曦道:“咱再回想進門的時候,奶在哪?奶在往門口這邊走,她撞翻的凳子是靠門口這邊的,門在西面,跟櫥櫃相反的方向,還有她的一隻鞋子,散落在門後面,還是我撿了送回牀前的呢。”
如此的南轅北轍,顯然,譚氏下牀不是要找剪子抹脖子,而是要拉門出屋,卻不小心給絆倒了。
孫氏恍然大悟,崔喜鵲一拍掌,道:“得,從今往後,曦兒奶又摸索出一條拿捏咱這一大家子的好法子,那就是尋死覓活!這一招一出,再沒人敢不服帖了!”
孫氏無奈搖頭,錦曦輕嘆一聲,沉默了下去。
可今日之事,可謂是鷸蚌相爭漁翁得利,在鞏固家庭地位,往後誰說了算這方面,譚氏又贏了一籌。一招輕生,便是殺手鐗,迅速拿下老伴和兒子,就連最滑頭的樑愈林,也服服帖帖,不敢再有半點推諉。相不相信錦曦這判斷,留待日後走着瞧吧!
不需要等到日後,晌午飯的時候,樑愈洲便紅着眼,跟崔喜鵲提出要商議個事兒。
錦曦和崔喜鵲正往桌上端菜,瞧見樑愈洲這副一本正經的樣子,崔喜鵲愣了下,道:“啥事你說?”
樑愈洲拉了把椅子讓崔喜鵲坐下,崔喜鵲更詫異了,道:“三嫂和曦兒不是外人,你有啥話就直說,咱兩口子搞這些做啥?”
樑愈洲看了眼樑愈忠,樑愈忠輕輕點了下頭,顯然,樑愈洲接下來要跟崔喜鵲商議的事情,樑愈忠事先曉得了,也或許,是兩兄弟聚在一塊想出來的也說不定,錦曦暗暗想道。
“喜鵲,我剛也徵詢過三哥的意思,三哥讓我來問你。”樑愈洲紅着眼眶看着崔喜鵲,正色道:“梅兒出了那樣的事,爹孃上了年紀,身子骨受不住打擊。如今咱孃的眼又瞎了,二哥二嫂雖答應照料他們二老,可他們那做派,我終究是不放心的,要是哪裡有疏忽,咱娘一時想不開,再動了那……那……那啥念頭,你讓我這做兒子的,可咋立於世啊?”
樑愈洲震懾後怕的,連‘輕生’那兩個字,都不敢說出口,眼眶通紅,顯然是哭的,當然,樑愈忠也沒好到哪裡去。
“老四,你該不會是要讓我辭退了鋪子裡的差事,回家來一門心的照料他們二老吧?”崔喜鵲驚愕的杏眼圓睜:“鬧騰了這大半日,這事都已落定了,樑老四,你咋又起幺蛾子了呢?”
“二哥二嫂不靠譜,二嫂那人飯都燒不熟,她伺候娘,我實在不放心,三哥三嫂住在村子裡,夜裡都能抽個空過去轉一圈,我們兩口子都住鎮上,不方便!”樑愈洲道。
“二伯二媽不會照料人,那是沒怎麼給他們機會磨練,哪有人是打從出生就會照料人的?四叔你不要太擔心。”錦曦道。
就好比有些夫妻間的相處,妻子總是在一邊操持家務,帶孩子的同時,對靠在沙發上看報紙,或是玩電腦的老公抱怨不休,覺得他不體恤自己。
可是,當老公起身離開沙發,照着妻子的吩咐去給孩子洗澡,做妻子的又會在一旁擔心的提醒個沒完,又怕水太燙,孩子皮膚嬌嫩,又怕太涼讓孩子感冒。
老公去晾曬衣裳,妻子又會在一旁喋喋不休,這件歪了,那件斜了什麼的,等到好不容易在妻子的監督下把衣裳晾曬完畢,妻子回身甚至於還是看不過去,還得親手去把每件衣裳,重新調整一番位置。
哎,到最後,兩個人都累,還都落了滿肚子的埋怨。
樑愈洲的這個想法鐵定也代表着樑愈忠的想法,錦曦覺着這個想法很不好,跟她方纔舉得妻子和丈夫的例子差不多,都是一面指責二房偷懶賣壞,辦事不妥當,一面又因爲思來想去的不放心,而要主動把活計攬過來,到最後就是變相的縱容二房兩口子。
“上半年咱家的田地都租了出去,回家幹嘛?坐吃山空?樑老四我告兒你,我橫豎是要留在鋪子裡的,要回你回,我不回!”崔喜鵲怒道。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