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濃稠的墨硯,深沉得化不開。
天空上沒有月亮,也沒有星子,山村籠罩在一片黑暗之中。
四十幾戶人家,絕大部分已經拉了燈準備睡覺。
只留下零碎的幾盞燈火還亮着。
村裡的土路高低不平,白天都要仔細着腳下,通往羅光明羅清明家還要上個坡下個坎,過了個牛棚,再經過一個湖。
沒有燈,那邊處處都可以稱之爲險地。
羅夏端着煤油燈,一邊護着火苗一邊心急如焚地走着。
燈火如豆,照着巴掌大的地方。
他追了好長一段路都沒能追上陸小芒。
他只能聽見蹬蹬的腳步聲越跑越遠。
“小芒,慢點兒,小心摔。那邊有高坡還有坎,摔下去可不得了。”羅夏不止一次衝着前頭喊。
陸小芒的聲音遠遠的從夜色中傳來。
“舅舅,沒事,這裡的路我熟得不得了,不會摔的,你就放心吧。”
羅夏忍不住咕噥道:“跟你媽一個樣兒,跟個跳馬兒一樣,跑得飛快,從小我就追不上你媽,現在連你也追不上了。”
陸小芒跑到羅清明家的時候,羅清明家沒人,只剩下一隻看門的老狗衝着陸小芒不停叫。
陸小芒想了想,這會兒葉李應該已經擡回家了,羅清明家的人也應該全都過去幫忙了。
她又轉身朝着羅光明家跑。
羅光明家這會兒燈火通明,三間瓦屋的燈全都亮着,羅清明的怒喝聲隔得老遠都能聽見。
“什麼鬼?什麼神?哪來的鬼,哪來的神?弟媳婦,你清醒點,能不能好好說話?”
羅光明也是一臉不悅地盯着葉李,“你這麼大個人,連路也不會好好看了?找自己家都找不着了?非要往高坡那邊走?”
“你的眼睛長着是當擺設使的啊,就算走錯了路,那麼高的坡你看不見啊,竟然還能滾下去把牙磕掉!”
“還有,那牛白天還好好的耕田呢,還是我親自把它們牽回去拴到牛棚的,怎麼會一到你面前就瘋了呢?”
“你說,是不是你又去牛棚那裡幹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把牛也逗瘋了,它纔會專撿着你來踩?”
葉李一身是血的躺在牀上,臉白得像張紙似的,聲音微弱得像是蚊子在叫。
“真的有鬼,我一走到牛棚……燈就自己滅了,那門自己嘎吱嘎吱的打開了,開到一半兒的時候還停了下來,像是有什麼東西扶住門了似的。
然後老鴰子就叫個不停……
最後,最後還一身是血的掉在我腳上……
那高坡我也是走了無數次的,可是我一走到那裡,身後的鬼就推了我一把……
然後牛就瘋了似的衝下來照着我就踩……
光明,快,快給我找醫生,找醫生啊……
我好痛,痛得快閉氣了……”
羅光明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地哼哼道:“已經讓人去喊林克了。葉李,早就有人跟我說,你跟村裡的某些男人不清不楚的,經常去牛棚子那邊幽會……
你可千萬別讓我抓着你的把柄。
你是大着肚進的我家門,來了才三月孩子就生了,我一直捉摸着日子不太對得上。
羅金那樣子也越長越不像我……”
葉李直接給氣背過氣去了。
羅金也嚇得直接竄出了屋。
每次他爸說羅金越來越不像我以後,都會抓着他打一頓。
陸小芒跑過來,一開口就問:“羅金,天富被你弄哪兒去了?”
羅金不敢看陸小芒,眼溜溜地往左右兩邊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