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涌只有四五米寬,水面上漂滿了死老鼠僵硬的屍體和翻着白肚皮的死魚,臭氣薰天。
秦大的屍體就在那些死老鼠和死魚的屍體下被撈了出來。
那股高度腐敗散發的強烈惡臭,人還沒靠近味道就撲面而來,撈屍體的兩個男人時不時的側身嘔吐,哇啦哇啦的,隔夜飯都嘔了出來。
“都不知道死了多久了,屍體都爛成這樣了,還能認得出來是誰麼?”左邊那個人一邊吐一邊說。
“泡在水裡的屍體就跟泡了水的大白饅頭一樣,樣子會完全走樣,家屬只能通過屍體身上穿着的衣服和一些明顯的胎記來辨認。”
兩人一邊嘔一邊小心翼翼地把屍體推到淺水區,然後仰頭問站在河涌兩邊的那些貴人,“屍體太爛了,弄上岸可能就不完整了,你們是下來辨認還是怎樣?”
岸上一邊哇哇作嘔聲。
秦三多看了沈婉心一眼,咬了咬牙道:“太太,還是我下去認一認吧?這味兒實在是太薰人了。”
沈婉心臉色發白,手緊緊地絞着一方繡花帕子,緩緩地,慢慢地搖了搖頭。
“我自己的兒子,我自己去認!”
秦三多點了點頭,“既然太太堅持,那我就陪太太一起下去!”
沈婉心被阿貴背到了河涌和岸邊相接的淺灘處,那裡淤積着無數黑而臭的淤泥,阿貴深一腳淺一腳地踩着爛泥往屍體那邊走。
撈屍人把屍體又往前推了一下。
“太太,請看一看,這到底是不是您要找的秦家大寶?”
沈婉心被阿貴揹着,視角比很多人都要高,離屍體就更遠,她用手輕輕拍了拍阿貴的肩膀,示意阿貴把她放下來。
阿貴看了看自己陷在黑臭爛泥裡的鞋子,猶豫了一下。
“阿貴,沒事的,我想好好的看看,屍體的臉已經認不清了,我在你背上根本什麼也看不着,我必須靠近一點,仔細地看一看。”沈婉心強自忍淚低聲道。
阿貴嘆了口氣,將沈婉心放下了地。
沈婉心踩着爛泥一步一步的靠近了屍體,淺色繡花鞋被泥糊得鞋面的顏色都看不出來了,長旗袍的下襬的繡花滾邊也沾到了不少泥,隨着她一走一邁的動作,那些泥沾到了沈婉心白淨的肌膚上。
她慢慢地彎了腰,靠近屍體仔仔細細地看。
屍體身上穿着的的確良襯衣是大寶的,這件襯衫的第三顆釦子和其他釦子的顏色都有點不一樣,那是因爲大寶揪掉一顆釦子扔到了花園的池子裡說是要看看金魚吃不扣子,後來她又找了其他相近色的扣子重新給縫了個扣。
沈婉心眼前一黑,身體不住地晃動,阿貴奔上前正要扶住她時,卻被一個箭步趕上來的秦三多推了一把,自己扶住了沈婉心。
“把,把他的手腕擡起來我看看,大寶,大寶的手腕內關穴附近有個豆大的黑痣。”沈婉心咬牙道。
撈屍人想要擡起屍體的手,可是屍體腐爛程度實在是太高了,稍微一擡,那手上的一塊肉就掉了。
“還是,還是湊近些看吧,沒辦法擡起來看了。”左邊的撈屍人囁囁地道。
阿貴彎腰仔細看了看,發現那屍體的手腕處真有一枚豆大的黑痣。
沈婉心咬脣望着阿貴,眼裡滿是希冀。
阿貴默默地低下了頭。
沈婉心明白了,眼淚瞬間涌出。
阿貴重新把沈婉心背了起來。
“太太,這屍體無法移動,不如燒了吧,這樣還能把骨灰帶回徽省安葬。”秦三多道。
沈婉沉默良久,慢慢地點了點頭。
秦三多就轉身張羅燒屍體的事去了。
林大妍渾渾噩噩的從渚子灘那邊走了過來,身上的衣服全都溼透了,一路走一路都在滴水。
看到河涌上站滿了人,她停下了腳步,疑惑地看了過來。
正在這個時候,秦三多不經意地扭頭看了那邊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