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小芒放下水盅,拿了蓋子出門去洗。
林益陽突地伸出兩手抱了頭,悶哼了一聲。
頭好疼…像腦子被人扯了條縫…
不一會兒,陸小芒拎着清洗乾淨的蓋子回來,把水盅蓋嚴實,又悶了大概十來分鐘才揭了蓋,看了看茶湯顏色,又用力聞了一下,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把水盅端到了林益陽牀前。
這盅玫瑰花茶湯色淡素,還有淡淡的玫瑰花香,林益陽嚐了一口,入口微澀,回味卻甘馥帶着一縷花香。
她說她不喝茶,泡的玫瑰花茶卻比自詡極愛玫瑰花茶的小秦老師泡的還好喝。
小芒,你又說謊了。
林益陽抿着脣,慢慢地把開水盅遞出。
陸小芒皺了眉,不應該啊,她泡茶的技術倒退了?
以前她不喝,他就會陪喝,所以他泡的她喝,她泡的他喝,每次都會說好喝的。
難道,那時候就是哄她?其實泡得很難喝?
陸小芒背轉身,捧着水盅吧吧喝了兩口,就是這個味兒啊,沒錯呀。
林益陽的聲音清清冷冷的,隱隱壓抑着什麼,“小芒,你姓什麼?”
“姓什麼?當然姓陸啊!”陸小芒回答完之後才發現自己在聽了林益陽做夢的事之後,很多動作,很多話都沒過腦就做了說了。
不過還好,這關於姓的事,她的回答跟前世是截然不同的。
前世她遇上林益陽的時候已經十九歲,林益陽二十四歲,林益陽也是壓抑着痛苦問她姓什麼?
她怎麼回答來着?
她說我就叫小芒,林益陽以爲她姓肖,叫芒。託人來說親說找肖芒,媒婆跑斷腿也沒找到叫肖芒的人。
最後還是他自己跑村裡來,把她揪了出來,這才知道她名叫小芒,姓陸,全名陸小芒!
當時他已經遞交了結婚申請給團部,他又急急忙忙回去把申請要了回來把名字改成陸小芒重新遞申…
林益陽知道她全名時也是半天沒吭氣兒,一如此時。
陸小芒暗中不停地告誡自己,不同了,一切都是不同的。她現在九歲,林益陽十四;她現在不傻,林益陽也沒厲害到逆天。
不用怕他。
嗯嗯,就是不用怕。
雄起!不管他再說啥,都不要受他影響。
一分鐘,兩分鐘,時間一點一滴的過去,林益陽一直沉默着,眉頭緊皺,原本垂落在枕側的兩隻手,慢慢地緊握成拳,指節泛白,手背上青筋突突地跳動。
頭很疼,像被人用大鐵錘狠狠敲了一下般。
“小芒……”痛苦的囈語從林益陽脣間溢出,壓抑而悲愴,“小芒……陸小芒……”
陸小芒心頭一刺。
拿到司令部的離婚判決的時候,他看着她半點猶豫也沒有就簽了字的時候,他也曾這樣叫過她。
他鐵青着臉,怒不可遏,拿在手裡的離婚判決書被扯得呼啦啦響,她幾度以爲他會控制不住脾氣當場撕爛這張薄薄的紙,他卻重重地閉上了雙眼,斷斷續續地又叫了兩聲她的名字。
在沒得到她的迴應之後,他才猛地睜開眼睛,那雙再次睜開的眼睛裡,所有情感都被凍結驅離,只剩下一片清冷。
他從上衣口袋上抽出那隻她送他的英雄鋼筆,一筆一劃地寫下了他的名字,每寫一筆都力透紙背。
寫完之後,他當着她的面,折斷了那隻鋼筆。
那是她送給他的唯一一件禮物,他二十五歲的生日禮物。
他說:“陸小芒,從此,林益陽和你一刀兩斷!”
陸小芒低着頭不敢看他,輕輕地嗯了一聲。
他大踏步走入門外的風雪中,一句惡狠狠的話從風雪中呼嘯而來:“可你,離了我也不可能會幸福!”
是的,她離開了他唯一的幸福,又怎麼可能會幸福,她深知這一點,卻不得不那樣做。
因爲,她希望他幸福。
“小芒,陸小芒,我頭疼……”牀上十四歲的林益陽扭頭,眸色黑沉如最深的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