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獸停止飛行,平平的浮空不動。
移動的銀光圈跟着靜止。
稍稍落後半拍的八大面具衛,還有玉紫幽、河洛圖、安若閒與其隨從們,和後面的五侍、華儀等,自然而然的收足,皆極目遠望。
凝目一視,剎時,一干人眼瞳驟縮。
寅時,正是夜晚最幽黑的時分,點綴在天幕上的星星所發出的璀璨光華都無力抵抗自然界遁環運行的規律下,光芒顯得微弱、暗淡。
飛飛獨角所發出的銀光,並沒有受影響,光之覆蓋着的千里之內一片霍亮,並與漆黑的夜色形成了強烈的對比,如此,夜顯得更加的黑,光芒所照耀着的地方則更加的明亮。
千里之內並無異常,然而,千里之外更遠的虛空中,竟露出一片亮光。
那片亮光,像黎明破曉時的晨曦之光,又比魚肚白更淡幾分,遠遠看去,也極像明月的光華,卻又更透亮幾分。
漆黑的夜空中出現的亮光,是如此扎眼,如此耀目,一直盯着前方看的人,之前卻根本沒有瞧到任何痕跡,直到這一刻才發現它的存在。
它,出現的突兀,卻又自然,既彷彿是就在衆人極目遠望時才從天而降,又彷彿本就一直存在那兒,是衆人沒有發現而已。
瞧着那片朦朧的亮光,人人瞳仁亂跳。
沉默。
隱約間猜到了什麼的人們,心跳變得沉重而緩慢。
壓抑的氣息,令人幾近窒息。
水嘯幽幽的凝望着遠方,神色與氣息都沒有任何變化。
鳳留行的瞳目裡的血色,似凝固了般,第一次露出凝重與驚愕;沐月霜的氣息,已接近於無,缺水的脣更加的蒼白。
三獸不動,獸背上的三人亦默然無語。
夜風,一陣一陣的拂過,揚起衆人的衣角與長髮,傳出聲聲細響。
飛飛嗅嗅迎風飄來的氣息,天藍色的大眼微微一滯,瞳目深處劃過一抹驚駭,亦在那一刻,他的身軀抑不住悸了悸。
咦?!
細微的變化,並沒有逃脫水嘯的感知,她禁不住心中的驚訝,垂目,目光一斜,瞟向飛飛的眼睛。
心有靈犀不點通,當她斜視時,飛飛的眼角的餘光正向後背掃瞄,兩束目光在空中相碰,彼此都明白對方的眼神所代表的含義。
她的是驚疑,他的是謹慎。
“主人,守護皇者獸是蛇皇。”略略的一頓,飛飛思索後纔給主人解惑。
他沒有傳音密語,聲音很平淡,甚至比平常時還輕淡幾分。
蛇……皇?
水嘯的心跳微微一頓,眉心緊瞥。
蛇皇?
思索一下,玉紫幽眉心一緊後又舒開,這,與事實很相符,曾經魔獸在轉移時,最早出現的就是蛇、蜥之類,如果是蛇皇,正好能解釋那種現象。
鳳留行血瞳一閃,目長變長。
華儀等人擡眸觀察前三人,眸中隱着疑問,有什麼不一樣?不管是蛇皇還是其他皇者獸,論的是血脈純正度,而非種族,守護者無論是哪個種族的皇者獸,結果都不是一樣麼?
沐月霜瞅瞅一人一馬,似有所思。
“哼,沒見過世面的就是沒是上不得檯面,不就是一條蛇麼?有什麼好說的,爺活撕了它取膽泡酒喝。”光明聖獸非常不屑的瞅瞅小小的馬兒,暗諷其膽少。
水嘯抿嘴不語,那種小事,飛飛能搞定,她放心。
敢瞧不起天馬?
“就任你?”飛飛大眼一瞟,光明正大的表明輕視:“你也不怕大風閃了你的舌頭,你們兩個加起來,連爺的一腳都躲不過,還說獨自活撕蛇王?哪涼快你哪呆着去,別丟了上古獸族的臉面。”
什麼叫躺着也中槍?
這不就是了!
被牽扯到的無辜金烏,無比陰鬱的望向自家人,他,可以還嘴麼?
“你等着,爺早晚會將你撕了!誰也別想救你!”一語被人戳中痛處,光明聖獸用眼神狠戳小小的綠馬,滿眼的陰狠。
“小天馬,爺總有一天會將今天的羞辱加倍還給你。”三足金烏偷瞄後,看到主人沒有責怪的意思,宣誓般的宣告心中的怒火。
神獸內訌?
人們抹汗。
這可是隱秘啊的大內幕啊,弄不好會死人的,只是,爲何讓要讓他們知道?
男男女女們幾乎淚流滿面。
想要找回面子,有沒問過主人呢?
飛飛斜眼,一點也不在意,不是他小看他們,實在是沒什麼好怕的,他打不過,不是還有在太子殿下麼?太子殿下可是龍皇正統血脈,還怕兩隻小聖獸?就算太子殿下也打不過,還有主人呢!
正想再鄙視一番,便聽得頭頂傳來冷冷的一聲“哼-”鼻哼聲,那鼻聲,重重的,帶着不屑。
飛飛樂了,站等主人給自己撐腰。
“你們兩個不服?很好,本公子不介意讓你知道什麼叫落毛鳳凰不如雞,什麼叫見不得人的禿毛子馬。”冷哼聲後,寒冰似的聲音,如雪花蕩啊蕩,輕飄飄的蕩進了衆人的耳朵內。
兩神獸的心,跟着跳啊跳的跳了數跳。
神獸背上的人,各自用足點點,示意自傢伙伴少說幾句,小傢伙這會火氣正旺呢,他們可不想再火上加油。
有主人護短,飛飛無比得意的斜眼瞟瞟兩隻神獸。
又一次被警告,兩大神獸一收到挑釁的眼神,只差沒氣背過去,從出生到現在,一直都是他們給別人氣受,何曾受過今天這般的委屈?先是被一個人類罵了,又被一隻小天馬給踹了,一次一次的被欺凌,主人還不讓他們大開殺戒,這是個什麼理?
從沒受過如此委屈的三足金烏、光明聖獸,心中那叫個憋屈,險些抓狂,可那種思想還沒萌芽,就消失不見了,他家的主人,可不是好糊弄的,那是萬萬不能招惹的。
嗯,好似,自見到眼前這一人一馬開始,主人就將他丟一邊去了,這人,是什麼來頭,敢搶他的風頭?
白衣,琉璃目?
是……是他?!
不能跟主人叫板,暗中將怒氣發泄到小天馬身上,才狠狠的甩過去一個凌利的眼刀,突然間靈光乍現,頭腦中有東西一閃而過,再盯着小天馬背上的少年看了幾眼,頓時連眼刀也不甩了,乖乖的收斂氣息,乖張的比捋順毛的驢子還溫順。
一場神獸內訌戰,就此偃旗息鼓。
咚-
當衆人凝目靜思時,巨響又一次炸響。
這一次,聲音更加渾厚,更加沉重。
一響驚徹長空。
嗡-
大地一震,抖出沉悶的迴音。
虛空搖晃起來,像要崩塌,搖搖欲墜。
“嗯哼-”
被那沉重的巨響一轟,許多人臉一白,情不自禁的嗌出一聲鼻聲。
噗-
無形中,幾十人鼻端流下兩條紅色的瀑布。
亦在那一剎,水嘯的手臂一緊,手指輕輕的觸至琴絃,而在觸弦時,弦只一抖,還沒抖出聲音又被她飛快的定住。
噓-
定住弦,水嘯小心的移開手指,長噓一口氣。
暗中留意着的鳳留行、沐月霜,滿目的驚訝,腦子裡閃過相同的疑惑:爲何不用音殺?
巨響之音,無止境的延長。
被震得氣血亂涌的人,在最初的驚惶失措後又在最快的時間裡靜定,穩住身形時,暗中凝神,做好迎接第二聲的準備,鼻端流血的幾十人,悄悄的抹去血跡。
唯一比較鎮定的,除了鳳、沐兩人與玉紫幽,便是三隻獸,不知是因他們天生對聲音有抵抗力,還是那聲音對他們的殺傷力比對人類少,小綠馬、金烏、銀獨角獸竟連顫都沒顫,穩妥得不得了。
“主人,蛇皇,有警示意。”巨響之音中,飛飛的聲音竟似若有若無般的飄渺。
閉眼,水嘯脣角微動,嗌出輕輕的一聲:“嗯。”
也僅只有一聲嗯,再沒多餘的字。
飛飛明悟,蛇皇的警示,失敗!
隱約聽到對話的人,心一緊,幽深的目光在一人一馬身上一掃,轉而又趕緊的平聲靜氣。
第二響至。
第三響,第四響……
接連七響,響響驚心。
等第七聲過,隨華儀而來的二百餘人,一半人鼻端染有紅跡,其餘人也沒好到哪去,個個臉色蒼白,隱隱有脫力的跡象。
水嘯沒有回頭,也沒有行動,默默的等候着;人羣亦明白等待的暗意,什麼也不想,忙抓緊時間調息。
半刻鐘後,起程。
飛飛斂去銀光,一行人摸黑前進。
水嘯從來不擔心會走錯,這一條路,是牙樓探測無數次後所得出的路線,她也是依着玉紫幽所給的方位帶路,事實證明,牙樓真的是測無錯漏,其方位竟不差半分。
隨着往前,前方的亮光越來越近,奇怪的是,雖然越來越近,卻仍然只能看見天空中的一層亮光,它懸浮在空中,像是憑空而生的光華,上不着天,下不着地,就那麼橫坦虛空。
三獸的速度,越來越慢,慢到近似於識天境的速度,以至後面的人全部都能跟上,玉紫幽與寒清安幾個更是緊緊的跟着水嘯。
時間在人心尖上舞過,一點點的傾向寅時末。
漸行漸慢,終於快要到接近光亮的地方。
光芒之下的虛空與地面,方圓幾十裡一片空蕩。
長空漫漫,夜色漆漆,冷寂而蕭然。
“停!”離光亮尚遠,水嘯阻止飛飛繼續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