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撤!”
神色肅穆的少年,脣瓣間吐出一個字。
一干人被驚得發懞,尤其是耀月女皇,一張臉當場呈紫漲。
那小小的一個字,重逾萬鈞,像一塊巨石壓在人心頭,令人喘不過來氣。
犧牲幾百萬人,苦苦爭壓數月,好不容易將魔獸逼退至山脈邊緣,如今總算盼到音醫到來,眼見勝利在望,卻要讓他們放棄這沐血奮鬥來的領地,這如何能接受?
在生死邊緣徘徊過的人們,一時難以接受突來的事實,心裡像堵了塊石頭,滿心的難受,忙小小心翼翼的看向絕色少年的臉,想自神色變化揣猜出端倪,可惜,少年的臉,除了肅穆還是肅穆,根本不像是在與人開玩笑逗趣兒。
“水音醫,真的要非退不可嗎?”吃力的吞下一口唾液,女皇不死心的追問,嗓音都在顫抖不平。
“如果你們忍心讓千萬聯軍有來無回,那麼,不退也可。”望望一臉肉痛的美豔女皇,水嘯一挑眉角,脣齒間逸出冷冷的話:“我只能爲你們爭取一日的時間,這也是我能做到的最大極限。”
若說之前是當頭棒喝,那麼,現在則是晴天劈雷,被雷劈個正着的人們,嗖嗖,相繼彈跳着蹦起。
就算原本有些心理準備的人,也禁不住大驚失色,此時,大家也真正的意識到了事態的嚴重性,或者說,這已經嚴重到一種誰也無法想象的程度了。
“好!”華儀一凜後,當機立斷的聽從忠告:“各地統帥即刻歸位,聯軍火速撤退,留主帳這一角識天境斷後。”
水嘯點頭,識時務者爲俊傑也,當退則退,當進則進,以最小的犧牲報取最大的勝利纔是正確的指揮與決策。
“退到有人煙的地方結陣防禦,熬到隱世世家趕至,可化險爲安。”臨了,又加一句:“如果可以,今明二天,不要殺戮,否則,……”
她只說了半句,後面那即將出口的話全部嗌死有喉,她相信,沒人願聽否則後面的那句,那種後果,不止聯軍承受不起,她,也承受不起,如果真的出現“否則”後面的事,只恐大羅神仙降世也難以力挽狂淵。
聞之,衆多識天境人員微微變色。
負責指揮的人員,沒有任何遲疑,就此起身匆匆告退,各人神色雖如舊,那疾奔的步伐卻不難看出已經略帶慌亂。
留下的幾百人,默默的望着外面,心頭沉甸甸的。
稍稍一刻,自營帳左右傳來長號聲,那響在天地間的號聲一陣接一陣,聲音急而短促,聲調沉重。
長號聲聲,驚破了清晨的寧靜。
就算相隔遙遠,在那號聲相互迴應時,水嘯仍然感覺到了緊張的氣氛,其實不用想也能猜出,當長號聲起時,那所覆蓋範圍內的人們會出現何種表情,會有何種反應。
龍驚雲宮心絃幾人,耳聽八方,眼,只盯着自家公子,暗中揣摸着下一步會有何行動。
晨光之中,朝陽的光芒若隱若現。
天空中獸王與綠馬仍保持着對望的陣式,遠遠望去,像一團彩色的雲朵,飄浮在虛空中,十分的好看。
瞧瞧外面,水嘯側眼看看環圍在身邊的五人,禁不住有些哭笑不得,五人的表情明白白的在告訴別人,他們竟在“盯梢”,盯得十二分的緊,她麼,則很榮幸的成爲被盯梢的目標。
“你們五人,臨行前給你們的東西用完沒?”無視粘在身上的十隻眼睛,好整以暇的欣賞自己的手指甲,有一搭沒一搭的問着。
這會兒,她的表情很平淡,與之前相比,有相差十萬八里之遠。
暗中察聽聯軍動靜的人,回眸一瞧,不禁有點驚詫,心中劃過一絲不解,難不成之前是騙人的?其實事情還沒有那麼嚴重?
想歸想,猜歸猜,他們誰也沒想要當出頭鳥,跑去逆觸虎鬚地詢問。
龍驚雲宮心絃幾人眼一彎,溢出掩不住的得瑟,臨行前,公子曾交給每人一批功能不同的丹藥,他們可是託了公子的福,仗着丹藥,持續幾個月都沒有出現疲憊之意,個個精神飽滿。
“公子,那個,還餘下少少。”雪嵐看看家俊美無雙的公子,白晳的臉上閃過一絲羞色,小聲的回說。
當着大家的面,公子不說給他們的是什麼好東西,他自然也不會說的,至於別人會如何看待,那就讓他們自個琢磨去吧。
雪嵐暗中把玩着手指上不起眼的戒指,眼角笑意流淌。
少少?
水嘯立馬就汗了,瞟着含羞帶怯的傢伙,那叫個無奈,這都算什麼回答啊?所謂的少少,究竟是多少,是用光呢還是沒用光?
無語的不止她,就連龍驚雲河可盼都冷抽不已。
宮心絃則悄悄的別過臉,好吧,他不認識那貨,真的!
好吧,她是大人,不能跟小娃娃一般見識。水嘯很認命的無視那傢伙,望着宮心絃:“你們呢?”
“還能維持一二天。”宮心絃回話時,還不忘回一個燦爛的笑容。
龍驚雲與河可盼龍傲點頭相附合。
“這還有些,一人再分幾瓶。”水嘯點點頭,還算滿意,隨手一擡,將手伸至空中。
五侍視線一飄,便看到數點白光如離弦的箭,向着自己狂衝,各人忙忙斂神,用十二分的小心,啓動精神力在空中接貨。
當兩股精神力在相觸時,五侍的臉一變,不約而同的,身子向後仰了仰,那股衝擊力太強,強到讓他們竟差點潰不成軍的失手。
好在水嘯並沒有爲難他們,只稍稍考驗了一下便撤去攻擊,讓五人安穩的接收,東西本來就是要送人的,自然不能讓人丟臉嘛,她是好人來着。
“還有。”看也不看五侍被打擊到的表情,再次擡手,隨意的舉到空着的地方:“這是迷煙,大約可以讓魔獸躺好幾個時辰。不必用火爲引,用力將空中一丟會自燃。用時注意風向,別將自己迷暈。”
一片亮光一晃,一堆瓶子浮空而現,叮叮,伴着觸地的細響,相繼落地。
幾百人眼一眨,目露驚愕,那一堆瓶子,少說也有百來個,一瓶裝十粒,竟有好千來顆丹,每顆紅豔豔的,像成熟的杏子。
對於衆人驚異的目光,水嘯不以爲然,窩在小屋子裡閉關那麼久,可不是白呆的哪,瞧瞧,這些東西竟這麼快就派上用場了。
當然,她也不會解釋,長身玉立,優雅的彈彈並不存在的灰塵,取出紫檀色的琴,抱在懷中,悠悠外行:“你們儘快撤退,頂多在下行時分,獸羣也會跟着你們行動。”
至於獸羣跟着聯軍,會不會偷襲,那就不是她能預知的了。
話還沒落音,人如輕風,拂過人前,輕盈的落在帳外的虛空中,正冉冉登空,那身影,飄嫋如煙,淡若輕雲。
瞪眼,幾百人你望我我望你,眼裡盡是微怔之色。
瞧瞧到一抹梨白晃出,五侍蹦起,疾速外衝。
“院長,這些交給您,請您接管。”龍驚雲掠出數丈,猛的一滯,回首指指地面的瓶子,交等一聲,再不看其他人,回首即跑。
五侍衝出帳,如黃鶴,一飛沖天,疾疾的追趕前面的一點白光。
而當五侍才飛出營帳,水嘯已經抵達距飛飛不足一里的地方,這一次,她沒用全力,也沒有刻意壓抑速度,因而只幾晃便將好幾裡的距離踩在腳下。
唉,那些娃怎麼學會趕腳了呢?
雖相距遙遠,龍驚雲幾人的舉止卻是沒有逃過她的感知,當知道侍叢追來時,有幾分無語,前面可不是好地方啊,一個個跟來幹什麼?
奈何都追來了,只能一會再處理,步任沒停,身形飄飄,再幾晃,輕飄飄的飄至飛飛背上。
一羣獸王眼角一跳,眼眸深處劃過一絲驚懼。
是的,是恐懼。
眼前的人,有着恐怖的能力,能在彈指間決定着他們生死,就是再上面的首領都畏懼他。
“音醫閣下!”獸王從來不會輕意向人類低頭,可是,這一個,是例外,一干獸王有禮的打招呼。
掃一眼,水嘯眼角跳了數跳,昨晚離得遠,她沒細看,如今離得近,一眼可看清整個獸王陣營,這麼看,媽呀,這真是獸王羣聚呀,瞧瞧,熊王、牛王、豬王、兔王、鷹王,鶴王、鴉王……,天上飛的,地上跑的、蹦的,爬的,都有。
每個獸王由同一種族的族人揹着,真的是對號入座,讓人一目瞭然,其座下魔獸都是十二階獸,黑的、白的,灰的,三彩的,條紋彩的,暗黃的等等,顏色各不相同,化爲人形的獸王,則穿着人類的服飾,衣色與種族色相近。
瞅一瞅,水嘯險些沒忍住的爆笑,這真是太有意思了,獸王們組合就是一鍋大雜燴呀,什麼肉都有,五花八門。
而當她一眼掃過時,獸王屁股下的魔獸驚得差點摔下天空,那眼神,太犀利,他們那種程度的修爲,抵擋不住。
“各位,得罪了!”在獸王驚惶的眼神裡,水嘯抑住笑,歉意的笑笑:“你們的來意,我知,可惜,恕我不能答應。”
獸王來訪,目的便是遊說她不管這戰人類與魔獸的戰爭。
“音醫閣下,能否請您明日後再行動?”五大三粗的熊王,憨憨的抓抓頭。
“不能。我有我要過去的理由。”水嘯抱琴不動,微笑如舊:“你們有你們的苦楚,我也不爲難你們。我會去跟你們的首領交涉,請他暫時息戰,就再勞你們再等一日即可。”
“我們……”獸王你瞧瞧我,我瞧瞧你,誰也不知是該阻攔還是放行,一個個都沒撤了。
魔獸,有時比人類更可愛。
水嘯也不急,笑咪咪的等着。
獸王們互相瞧了好幾回,最後向左右一分,讓道:“音醫閣下,您請自便。”
飛飛甩甩頭,趾高氣昂的昂首前行。
這邊纔要走,後面傳來一前一後的喊聲-
“公子,等等我們!”
“水音醫,等等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