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值黃昏,太陽掛於西山一角,緋紅色的雲霞鋪在天際,像海浪高海,更像重疊着的錦緞在或舒或卷的飄逸着。
錦獸羣撤退,天空與地面相互之間再沒了阻攔,從天空往下望,地面上的情形一覽無餘,可看見遠處正向本營處撤退的聯軍方隊陣,以及收拾發好戰場後開始撤離的善後隊伍。
水嘯抱琴立在綠馬背上,華儀帶着九方學院的院士們陪在左側,耀月女皇與其他識天境人則伴在右側。
一行人不急不徐地凌空飛行,梅花的清淡香味與高雅的檀香,溢逸在空氣中,將血腥味擠走,衆人的鼻翼尖縈繞着的便只有幽香,那情況也差點一干人覺得他們不是從戰場歸去,倒像是在巡遊。
水嘯等人是最後撤退的,因能浮空飛行,速度比聯軍軍隊的速度快了不知多少倍,一隊人馬不消片刻功夫便飄臨軍隊的頭頂上空。
夕陽的光芒照着天空中的衆人,留下一團巨大的陰影,陰影像一朵斑爻的雲朵,自軍隊上方飄掠。
“水音醫!”
當陰影自人頭上晃過時,聯軍的軍隊中響起一陣激動的高呼聲,那一陣高呼,抑揚頓挫,字字有力,演繹盡慷慨激昂的本色。
一點沒心理準備的水嘯,被那吼聲驚得心跳突了突。
“水音醫!”
……
自第一聲之後開始,吼聲綿綿不斷,一旮接一旮的呼喊聲似一**的海浪,一浪一浪的延向遠方。
聽着沒完沒了的高喊,水嘯即無語又無奈,這些人咋就不省省力氣呢?將那份精神留到戰場上去多好啊!
震天高鹹聲中,華儀偷瞧一眼,發現小祖宗嘴角下垂,還微微抽蓄着,臉色微黑,顯出無奈的狀態,禁不住暗中大樂,那種被魔獸逼得束手無策的鬱悶立即一掃而光。
能讓小祖宗露出這種表情,實在是太難得了,除了老祖宗,小祖宗可說是無法無天,卻原來也怕俗世的這些熱情與崇敬。
或者,正因爲不屑虛無的名利,纔不會有束縛,所以小祖宗在修煉一途上比任何人進步的都要快呢?
名利累人,虛名識人,古今多少前途無量的天賦者爲虛無的名利一生奔波,最終栽在名利之下,成魔成癡,因而再難寸進。
華儀心底掠過一絲明悟,眼裡的笑,也更真誠更真實。
後方的人看不到綠馬背上人的表情,但沒有人嫉妨,即是有,那也是潛伏在心靈深處,此時卻沒有顯現出來,他們臉上與眼裡只有歎服。
一戰成名的機會,或許人人都有,但是,卻並不是人人都有命能等到那一刻,像他們,自奔赴戰場以來,大小戰役不下二十次,雖略有功績,離一戰成名卻是相距遙遠。
服,這是此刻衆人心中唯一的心態,不能不服,一戰而名已經是難得,不戰而屈人之兵,境界更高,不戰而屈千萬魔獸,那種境界高了不知多少個檔次,想說不服,難。
水嘯沒管其他怎麼想,只是想趕緊的開溜,當下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暗中催着飛飛快跑,得令的飛飛,趕緊的撒開蹄子快跑。
於是乎,白與綠似一抹輕煙,嫋嫋生姿間竟將其他甩開了一大段距離,跟着的人微微一怔,哪敢怠慢,拼盡全力在後面狂追。
然而,無論他們多快,總無法跟上小綠馬的腳步,當好容易追上時又落開一段距離,好在各人的傷經過音療已經好得七七八八的不足爲慮,否則就憑他們那副拼命勁,到時鐵定會躺下一大堆。
在一干識天強者差點將吃奶的勁兒都用光了時,遙遙在望的營地終於呈現於眼底。
聯軍的大本營全部是青色帳蓬,一大片的連在一起,像山嶺起伏,營前三裡之處林立着強弩駕,帳與帳之間的空間亦豎着弩箭,軍隊人員輪番守護,日夜不離人,
那種弩,每架可連發百十名不等,大的弩有手臂粗,小的也有手腕粗,射程可達二里,殺傷力其強,專爲對付魔獸而制。
軍帳有軍帳的規矩,自來是主帳在大軍最中心,而這聯軍的主帳則恰恰相反,它排在最前方,打看帳門,一眼便可見對面的情形。
主帳共有百餘帳,其正後方便是曾經的十全鎮的城所在地。
十全鎮,它曾是座寵大的城,因爲是來往森林的交通要道,成就了它的富足,令其絲毫不輸給耀月帝國中的大城市,不算流動人口,常住人口達百萬之數。
其城縱橫幾百裡,城牆更是堅不可摧,在大陸衆多的邊界城鎮中也名列前矛,曾經是耀月邊界線上最爲牢固的一座大城。
然而,就在正月元宵那夜,這座曾經輝煌無比,令耀月帝國驕傲無比的大城,在一夜之間成爲廢墟,近百萬人竟無人生還。
昔日的十全鎮,今日可稱死亡之城,被魔獸踐踏過的地方,曾經的高樓大廈盡毀,處處狼籍不堪。
主帳與軍隊營帳將它置於中間,或許是爲讓人記住這份恥辱,以此激勵人要萬衆一心,協心共御外敵。
居高臨下的水嘯,俯瞰着遠處殘破的十全鎮,也唯有一聲嘆息,眼前的這座城,跟曾經被八國聯軍火燒後只留下殘石敗壁的圓明園相似,僅殘少量的殘牆斷壁,最高約一二丈高,它他正無聲的向世人訴說它的淒涼。
地面的激揚高呼聲,還在一浪一浪的傳揚着。
爲避開那些火熱的眼神,水嘯直至到主帳那片地方的前方約一二丈處時才自空中徐徐飛落,站在主道上,卻止前不前了。
“龍驚雲,你們的營帳在哪?頭前帶路。”主帳,她沒興趣去坐,還是窩在最偏僻的地方安全。
更何況,坐主帳的都是責任最大的那個人,時時處處要留意對面魔獸的動靜,她還沒傻,纔不會去當冤大頭。
五侍當時怔懞了,一個個大眼微凸。
才落地的人亦懵了,人人雙眼發直。
“小祖宗,你當然是住這裡哪,哪能讓您老受委屈。”華儀反應過來,忙忙的指着最高高大的主帳相請。
開玩笑,小祖宗去侍從那住,傳出去,他們這些人還要不要活?就算不怕魔獸殺死,回去後也會被人的唾沫給淹死。
什麼“您老”?那是什麼眼光?她老嗎?十六歲的姑娘一朵花,她才滿十六,還是朵沒綻開的花骨朵兒,正當風華正茂,他哪隻眼看她老了?
水嘯狠狠的甩眼刀,很想揪住華儀洗洗眼,再好好的給他上堂課,讓他明白啥纔是正確的眼光。
被眼刀狠剜着,華儀頓覺脖後涼風狂躥,以爲是因請人住主帳惹得人不開心了,忙閉了嘴,省得惹上無妄之災。
其他也反應過來,忙忙的一個勁兒的附合,推崇着居主帳。
“本公子對這個帳沒興趣,爲免你們心裡不安,就傍邊那隻吧。”避無可避,水嘯指指中心最高主帳旁邊的那頂略低一點的。
華儀與衆人見拗不過,也只得贊同,擁着人去地方。
七月酷熱,帳幕並沒有全部展開,除背後一方之外,其餘各方只垂展着最薄的一層,帳門一方更是全部挽起。
裡面一進二間,鋪着青色的布幕,行軍打仗,輕裝爲上,並沒有桌椅之類的,鋪着的是涼蓆子,設着桌几座。
帳很寬,全部人入內後還略有空餘地,水嘯被擁坐在主座,原本的居住者忙着招呼,耀月女皇做爲東家,以最真誠的態度,獻上十二分的感激。
水嘯聽着那些揚揚灑灑的感謝詞,淡然不語,只多看了女皇幾眼,白女皇雖然形象因戰鬥受而有所不雅,卻仍不失高貴,最寵受的靈芝公主並沒有在場,唯有一個面容跟靈芝公主有六分相近的青年跟在身側。
她看一眼便轉過視線,耀月皇室傳位先女後男,女皇的下任繼承人中最有可能是靈芝公主,其後則是一位皇子那人是耀月最有繼承能力的皇子,她知道,那位男子便是那位最有可能繼位的皇子,女皇帶着他親臨戰場,無外乎是想給兒子積累戰功與聲望。
女皇致上了最誠摯的感謝詞,僅接着便是皇子,再接着便是耀月的幾個識天境高手代表全耀月帝國致上的謝意,連來自各大陸的其他們也不甘落後,紛紛致以高度的頌揚。
聽得耳朵差點起老繭的水嘯,眼角都抽得幾乎到抽筋的狀態,她唯一佩服的就是華儀與衆院士,那一幫子人竟滿面笑容,如沐春風,一副與有榮焉的模樣。
一干人說得口乾舌燥後,全部告辭去整理儀容,連五侍也溜了個無影無蹤。
世界總算安靜了。
可惜,好景不長,正當她以爲終於擺脫了麻煩時,先是五侍打包來報道,繼而是九方衆人,再之後,女皇與各識天強者,那些人來了就算了,後面還跟着一串兒或被扶或拄拐或獨行而來的傷病員。
凌亂,水嘯風中凌亂了,這分明是將她當音者使喚啊!奈何華儀等人在旁,爲着九方的聲譽,拉不下臉,很認命的撫琴,直到將一批批人含淚拜謝而去。
做完義工,天色已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