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的天,日日睛朗,明淨乾爽。
已經近下旬中期,趕往琳琅國都出席擂臺會的世家名流差不多俱已達齊,都分別入住九方學院安排下的宿館。
人人翹首等待九月初一的到來,琳琅國都的人被籠罩在一種即緊張又興奮的氣氛中。
然而,就在衆人興致高昂時,一道晴天劈雷從天而降:耀月林氏的使者隊在半道遭受截殺,無人倖存。
各世家被劈懵了。
林氏爲耀月第一世家,功度濃厚,來自本宗的使者卻莫名遇害,這是何等駭人聽聞的事!
不說別人,就連林氏世家本身也感到驚恐萬狀,林氏家主林淵在見到被運送至九方學院的使者遺體時,當場昏暈。
也因這突臨的事件,琳琅都城的氣氛變得壓抑而燥動,隱隱有風雨欲來的味道。
更令各世家不安的是,有消息傳說深居九方學院三絕院內的水小音在春季時便離院外出,至今未歸,更不知所蹤。
正當大家揣揣不安時,又有人傳出水小音醫在前往迷失森林時遇襲,這無異於火上澆油,直燒到人心燥動。
街道小巷,小消息跟着滿天飛。
甚至有人猜測是林氏爲報私怨,在半道襲殺水小音醫,這種猜測本來無一點根據,各世家持懷疑態度,卻爲大衆所接受,畢竟林氏與小音醫的那點私怨被有心一宣早傳得人人皆知,百姓們還是確信不移的。
在衆人心中,某水嘯是受害者,無疑的這一次也被人劃歸於受害者一邊,至於林氏使者被截殺,衆人幾乎自發的將其與小音醫撇開,原因很簡單,水小音行事一向光明磊落,有事當面辦,有話當面說,從來不玩陰招,這從九方學院傳出的事便知,有理可據,有跡可尋,可信度高達百分百。
到學院來的觀擂者,今年幾乎是衝着三絕院的那人而去,但主角卻突然失蹤,這人心又如何能安?水小音醫的生死,便成了衆人的最大記掛,爲證事實真假,各人幾乎是使盡渾身解數。
在浮燥不安中,八月最後一天降臨。
隱在九方學院大門外明裡暗裡的打探者,伸長了脖子,期待着奇蹟發生,可惜,自早上等到中午,自中午等到下午,還是沒有等到那早被鉻記在人腦子裡的人出現。
太陽落山,晚霞紅了西天。
在此時刻,學院北門大門外,一輛由四位護衛護着的馬車,迎着鎧甲位護們的視線,緩緩行近,還離得尚遠時,一位護衛先一步趕到正門前,向鎧甲衛出示了對牌。
九方學院每隔每二十一年一次的擂臺會是名流世家的盛宴,不僅吸引得神降大陸的各世家使盡解數爭奪出席名額,就連其他大陸的世家與巨頭也會指派使者摻上一腳。
但九方學院場地有限,不可能接納所有人,每次都限制了名額,爲着公正與公平的原則,讓人自由報名,無論是世家還是個人想入內,須提前一年申請,學院再以報名者的先後順序確定名冊,之後再通知各家各人,又免有人混水摸魚,給獲得資格者一塊對牌,可憑對牌出入住館。
鎧甲們看着亮牌的來人,神色更加的謹慎,來人面戴面具,看不清面孔,可對牌卻是學院最尊貴的湛藍色,這可是貴客院的客人。
確定對牌無誤,一人跑去牽了匹馬,領着馬車直往住館。
學院設有專門供觀擂者居住的接待處,很有意思的是,竟將入會的世家與人分三處接待,其中凡大陸上的帝國、儲小國、部落等王室隊伍到達時,都入住琳琅國王室;超級隱世世家、各國中排名前十的世家、大陸上最有名的個人這三類則入住學院北區內的專館;其他世家與個人全部住學院南區的專館。
北區也是個特殊的接待處,最尊貴的居所對牌是湛藍,稍次是淺藍。
鎧甲們看對牌顏色就知道該送客人到哪處,而引路的鎧甲衛引着馬車繞了一頓後,送入到一處獨立的園子前。
園子外,帶着人迎接的赦然是學院大長老茶憂雪。
鎧甲衛離去,馬車卻沒停,戴着面具的護衛,跟茶憂雪打過招呼,又低低的訴說了幾句。
茶憂雪愕然的瞅瞅白衫銀面的傳話人,沒有多說,衝着身後的十位接待者使個眼色,平靜的告退。
馬車緩緩使進園內,又進入園內的院子。
連他也親自來了,這下子有熱鬧看了。
但願別出亂子纔好。
離了園子很遠,茶憂雪向後方瞟一眼,又望望相鄰着的園子高牆,暗暗蹩眉。
“長老,這位又是哪個隱世世家的使者?”後面跟着的院士早積了滿肚子的疑惑。
不能怪他們沒定力,是因最近三天來的客人幾乎全都沒露面,個個都坐在馬車中直接入院,這個則是今天的第三個,一個如此,二個如此,三個四個皆如此,究竟有何秘密,要這麼神秘的?
要知道往年來的人見到迎接的院位們,都會客氣的打招呼,今年則一個比一個古怪,他們想不鬱悶都難。
“這位,大約只有老老院長才扛得住,除此外,那位小祖宗也許也能。”茶憂雪幽幽的瞟一眼,甩下一句牛頭不對馬嘴的話,大步快行。
老老院長,小祖宗?
院士們翻個白眼,氣結。
想見老院長一面都難如登天,至於老老院長,那簡直就是一個神話,若有誰見到他,那天的太陽肯定果打西邊出來了,至於那位小祖宗,呃,添亂或許不錯,如果說要他扛住那些牛頭馬面,還是別抱太大的希望了。
一句話,說了等於沒說。
待院士們身影遠去,鄰近的牆頭上冒出一顆亦戴着面具遮去了面的腦袋,一雙清亮的眼睛望着遠去的背影,眸子裡含着高深的笑意,呢喃着:“好像還挺有意思。”
當新入北區的馬車進入貴客院時,北區內的世家幾乎都相繼的得到了消息,於是乎,幾家鎖眉幾家猜疑的戲碼又一次在暗中上演。
林淵得到消息時,人正坐在住館院落院內的小亭內,小亭子是座小巧的八角亭,專供乘涼用,四周是修剪的整齊的花木。
林淵,耀月林氏家主,外相看起來像正值春秋鼎盛,成熟男人的風度盡顯,只不過因使者之事憂心,神容間隱隱有憂色。
“隨從穿的是什麼衣服?”他原本正在想着心事,得到彙報,只隨意的問了一句。
“純白色。”專負責打聽北區世家消息的侍衛,回答的精簡。
純白……
林淵細思了一下,沒有再問,又蹩起了眉。
“入住的是天字一號院,或許,很可能是截殺本家使者的鳳留行。”侍衛自動的又添加一句。
“你從何處知本家之事是鳳留行所爲?”原本不堪在意的林淵,語氣突的凌厲了一分。
“使者實力已經非這片大陸識天境所能抵擋,唯有鳳留行的陣式可以將使者困住,從而在不被任何人發現的情況將使者襲殺,這是屬下的推斷。”侍衛沒有懼怕,緩慢的直言。
“銀面鳳留行,手段狠辣,絕不會留人全屍。你勿亂猜測,小心招來禍患。”林淵煩燥的揉揉眉心,甩袖離開。
本宗使者送至時,全部是被一擊擊碎內臟而斃命,除此外並無任何傷痕,也沒有任何掙扎打鬥後留下的蛛絲馬跡,證明遇上的必是使者們毫無還手之力的高手,以本家的信息推測,鳳留行還沒份實力。
這一點,爲着不亂人心,他自然不好明說。
侍衛望着帶着薄怒離開的背影,有些怔愣。
落霞隱盡,夜幕降臨。
地面燈火朦朧,天空中疏星點點。
這個夜晚,突然的變得有點蕭涼,像極了秋末冬臨交替之期那種乍變天的時刻,竟分外的寧靜,寧靜到讓人生起有種窒息感。
人人早睡,只待明朝。
守門的鎧甲衛們,精神抖擻的立在燈光下,盡職的履行着自己的職責,守護着神聖的大門,身姿堅挺。
隱約的,衆人聽到了一陣細碎的脆響聲,聽起來由遠而近,並在傾刻間便如響在身側一邊清晰,心頭劃一抹異樣,衆人扭頭。
視線之及處,赦然出現熟悉的一景:一匹綠色小馬飄飄飛來,四足交替點頭,敲出警示的蹄聲,馬背上端坐一人,而那人,頭戴紗帽,長長的黑色輕紗直垂至馬背,差不多竟將其人整個遮掩,唯一能瞧見的便是鑽出墨紗的一角衣袖。
回來了,是小祖宗回來了!
瞧到那抹綠色,鎧甲們激動的差點歡呼出聲。
回來好啊,總算不用再被人當猴兒盯着了,瞧瞧外面裡面的那些眼睛,多麼的**,天天被人盯着,可消受不起啊。
暗暗的一瞟院外院內遠處近處蹲守的眼睛,鎧甲們大大的喘了口氣,這些日子已經受夠了被人盯梢,被蒼蠅似的人追着旁敲西打的探聽消息,真的太累了!
一羣人欣喜之下,幾乎要熱淚盈眶。
看着躍近的綠馬,人人投去感激的一目,以高山止仰似的目光瞻仰着馬背上的人,語氣那叫個激昂:“歡迎歸來!”
呃……
水嘯差點被嗆着,緊了緊手臂,隔着黑紗望望,輕輕的啓脣:“謝謝,各位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