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拳出手太快,白色袖袍化爲一抹在瞪目相望的院士們、學生們眼中一晃而過後已經砸至水嘯的面門。
噓呼,衆人眼角一跳,瞳孔又瞪大了幾分。
拳大如鉢,動不驚風,勢如泰山壓頂。
水嘯的肌肉猛的繃緊。
這一拳若砸到人身上,既使不會立馬的就去閻五家報道,跟上帝喝茶,至少也會粉身碎骨或者躺它個十天半個月。
這一拳,她消受不起。
說時遲那時快,當下身子向後一仰,堪堪的避過拳頭的峰芒,兩手一撐地,身軀再滴溜溜的一個旋轉,再一個鷂子翻身騰空倒翻至空中,閃避緊追不放的拳頭。
勢如破虎的一拳,擦着她的腰身閃過,在白光一劃後又回到老者的腿上,而老者自始自終都沒有睜眼。
避過一拳的水嘯,斜飄着落下,跪坐在茶几前,誠摯的致意:“多謝前輩手下留情。”
倘若對方真有意追擊,第二下她就閃不過,也無處可閃。
老者微微睜目,微不可察的點點頭,拳頭一動,又晃閃到空中,再次襲人面門。
“寶來了!”輕輕的喝聲,跟着轟擊人的耳膜。
明眸一閃,水嘯的嘴角跟着抖了抖,右手一揮,迎着砸來的拳頭硬撞過去:“一對寶!”
清脆的聲音才飄出喉嚨,一大一小兩手在空中“嘭”的相撞。
亦在兩者相撞時,水嘯的身子也跟着顫了顫。
聞聲驚望的院士、學生們,眼珠子也定格在了水榭中一老一少兩人兩手對碰的地方,眼中浮出驚疑。
那裡,大手握成拳頭在上,小手的握成拳,用拳背抵着大拳頭,各人的寬袖下滑至手肘處,露出裹着緊袖裡衣的一截手臂。
大拳頭正在一點一點的向下,成半拳的小手沉受不住重壓,一點一點的向下沉,隱隱的可見一隻小手手背上的青筋在鼓動。
然而,沒人瞧見,水嘯的臉已經慘白如紙,額心隱隱見汗。
重,重愈萬鈞。
這是她唯一的結論。
那一拳在外人看來根本不帶任何氣勢,但砸至時,一股橫掃八荒般的威壓卻如狂風驟雨在傾刻來臨,而目標也只指向她一個人。
老者的拳硬似鋼鐵,她的拳頭撞上去時好似是一隻雞蛋碰上了金鋼鑽石,那一剎時勝負立分。
而且,那怕她將所有源力全部用在拳頭上,對對方產生不了半分影響,她的抵抗無疑是螞蟻撼大樹,終究是無能爲力。
在重拳相欺之下,一隻手似是被輾碎般,整個手都被徹骨的痛覆蓋,一條手臂痛得近乎麻木。
胸口似被壓了一堵大石,水嘯感覺呼吸困難,額間的汗珠一層一層的滲出。身軀情不自禁的輕顫。
“前……輩……承……讓!”左手狠狠的掐一下自己的大腿,讓自己清醒,緩緩的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
老者慢慢的啓開眼,淡淡的掃一眼,手臂一動,拳頭收回:“勝負未定。”
聲輕似風,令人感覺那好似不是自口中發出來的,而是自空氣中凝結成的虛音。
威壓與萬鈞之力盡去,身子一顫,水嘯連汗都顧不得抹,深呼口氣,瞪圓眼睛,絲毫不敢放鬆,屏息全神以待。
“再來,不得渾水摸魚。”輕輕的擡手放至空中,老人的聲音帶着令人無法抗拒的威嚴:“準備-”
呃……
水嘯的心一抖,驟然加快的跳動,撞擊胸腔,發出怦然大響。
驚駭過後,火速將手舉至空中,源力蓄勢待發,就算自己力量不足,右手還一陣陣的劇痛着,她也絕不放棄。
“一二三,開始!”老者像教官威風凌凌的發號施令。
聽到一個“始”字,水嘯的手朝向一探,疾聲大叫:“五福臨!”
“七個巧!”同一刻,老者的聲音與手同時前探。
水嘯出三指,老人出五指,誰也沒中。
兩人對望一眼,手指迅變。
“六來順。”
“九天幸。”
“五魁首!”
“三星照!”
……
凌凌拳頭,你來我往,瞬間便喊了十數個來回。
對着茶几坐的二人,眼睛瞪得像鬥雞,鼓着腮幫子,還在較勁兒。
咳……
院士們與一干學生,醒悟過來後,又一瞪眼,再次瞠目結舌。
“兩個好!”
“六來順!”
在衆目睽睽中,喝聲來回幾下,揮拳高喝的人又一陣唾沫子亂飛後,二手又相撞一起。
“奶娃兒,你輸了。”優哉悠哉的語氣裡,老者輕飄飄的一用力,將抵着自己拳頭的小手撞開,揚着自己張開的五指以示勝利。
水嘯瞅着自己出的一個手指,無語的撇撇嘴,再瞧瞧,發現老者一副趾高氣昂的手勢,唯有悶悶的晃甩被撞得火辣辣的拳頭。
眨眨大眼,迅即以最快的速度取出琴,橫擱在膝頭,左手一劃,落指動弦,悅耳琴聲如潺潺流水在水榭內回淌。
老者彈彈指,眉尖輕輕一挑,漫不經心的掃一眼,拳頭又懸至茶几上:“準備,一二三,開始!”
拳動,指數依聲變幻。
“八方財。”
“十全到。”
“一敬天。”
……
悠聲琴音中的呼喝聲在來來回回的迴盪,演繹了數十回還是沒有分出定出輸贏。
老者淡定如常,水嘯眉眼飛揚,左手移動的越來越緩慢。
“一對寶!”
“前輩好!”
琴聲叮的一聲,隨同一刻喝出的喝聲嘎然而止。
“前輩,承讓。”明眸一揚,水嘯送上一個大大的笑臉,外帶的還眨巴眨巴大眼,扮個可愛的鬼臉。
伸手不打笑臉人,她就不信這招不管用。
老者收回拳頭,眼角微不可察的抽了抽。
收回出一指的拳頭,水嘯眯眯眼兒,吹吹被砸得一片青紫的拳頭,慢悠悠的將茶几的杯盞一分,二隻送老者面前,一隻移至自己前面。
“你們忙去。”老者並不因輸而有所變色,微擡高眸子,對着廣場上的院士們頷首。
聲音很輕,卻人人可聞。
正雲裡霧裡的學生們醒神,規矩的挺直腰桿兒,只有眼中的紛雜的各種情緒掩也不掩不住的隨着眨眼凝眉而流露於外、
抱着箱子的院士,則整齊的應一聲,走向各個小陣列中,剛好是一人負責一個小組,隨即從箱子內取出一塊塊小小的玉牌分給每個人。
水嘯沒有回頭,束手端坐。
一人管二十幾人,分發玉牌的工作也不消半刻功夫便完成,院士們收起箱子,淡定的吩咐一聲,在頭前引路。
將玉牌別在胸前,學生們默默的跟着院士們的步伐,走向南區。
用餘光瞧着的水嘯,瞧到院士們帶着學生分別走向不同的樓舍,再看樓舍,見幾棟樓的樓門額上掛着分類別,分別刻着“劍技”“刀技”“戟技”等字。
凝眉,深凝一目,轉首,望望北區,發現北區每棟樓亦掛有牌匾,不同的是,前四棟沒有具體的分類,分別刻着“天,地、玄、黃”,後面有幾棟是以顏色爲名,自“黃”字樓後是“紫,藍、橙、綠、紅”同,再後面的則因角度問題,無法看清。
隱隱約約間,水嘯已經心中有些明悟,也不多看,正襟危坐。
稍稍一會,待院士位領着學生們分別進入相應的樓舍,老者纔再次出聲:“二壇酒,一罈一甲子,一罈五十八年,奶娃兒,挑出六十年一罈,算過關。”
第二關,這個?
水嘯摸摸鼻子,視線在兩隻酒罈上掃幾遍,皺眉。
聞味識酒度,難不倒她,但是,隔壇識酒,這個還真是難住她了,更何況,二隻酒罈表面明顯是用同一種酒清洗過,現在要識出相差僅有二年之差的酒,除了猜,真的是沒辦法了。
左看看右看看,曾被稱爲女的水嘯,這下子真的莫宰羊了。
“卟噗”一直跟在主人身後的飛飛,無聊似的打了個響鼻,噴出唾沫子一大片兒。
正糾結着是不是要睜眼瞎抓的水嘯,眼睛一亮,飛速的探手,一把抱過茶几南端的一罈:“就它了!”
老者別過視線,瞥一眼小綠馬兒,隨手將北端的一罈移動地面存放,算是默認正確。
小綠馬眨眨眼,昂昂脖子,還是那麼的高雅張揚,他又沒做啥,怕啥?連糾結都沒有,他直接將實力高出自己不知自己倍的人類無視之。
抱着酒罈,察看幾眼,水嘯伸手拍開泥封,又啓開一層層的密封層,揭開最後的楠木塞時,終於聞到清冽的酒香。
聞味識度,五穀爲主,算是白酒,約六十度,堪稱烈酒。
以此度數,也算是大陸上的極品佳釀,但與幽洞府的猴兒酒相比,自然是末流之酒,若她飲,大約可飲二斤不醉。
撲閃撲閃大眼,什麼也沒說,緩緩傾壇斟酒,酒成一線流出,注滿杯卻又不溢出,三盞杯滿,收壇,沒滴出一滴。
素初老者執杯啜一口,捧杯:“奶娃,最後一關,猜心,猜出我心境如何,天地玄黃四樓,隨你挑一處。”
猜心?
輕輕的仰眸,凝視老人一眼,水嘯取過酒,飲一口,酒很烈,入喉落胃,灼得胃火辣辣的疼。
低眉,看着清冽的酒水晨映出自己模糊的輪廊,良久才放杯抱琴:“前輩,若想尋一個姓氏的來源,該是哪一棟?”
“天字號。”老者雙手合撫小玉杯,答得乾脆利落。
起身,水嘯抱着琴,移到一角,面對北方一列樓舍,側面朝老者,靜坐近約半柱香後,手指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