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沒人阻擋,飛飛更加興奮,四蹄敲地發出的清脆“得得”聲與琴音共鳴,而水嘯在用眼角餘光巡略人羣后,眉峰輕蹩。
她並沒有使用過分的手段,更沒有攻擊衆人的精神力,所以,不管是自行讓道的人羣還是廣場上的人,都沒受到任何精神傷害。
而周圍的人,眼神雖有些頗似癡迷,卻不呆滯,眼珠也可會依物體的轉動而轉動,證明所人的神智也都是清醒的,然而,卻偏偏無人打破沉寂。
這種情形,令她甚至生出一種懷疑,懷疑衆人的反應是有意爲之,是故意任由她大搖大擺的闖正門。
不過,也是糾結了那麼一下下而已,反正已經高調,那就乾脆高調到底,不管是是意還是無意,一切都兵來將擋,她無所謂。
當小綠馬自廣場上排着隊的人羣之間走過時,左側最邊、也是最靠近正門前空道的一排,排在最末的一個戴着面具的報名者,在四處張望一番後,離開隊伍,尾隨着小綠馬奔跑。
撫着琴的水嘯,微微一斂眼,慢慢扭頭後望,當瞧清後面跟來的人時,眼眸微縮。
入目的是個身材勻稱的少年,之所以認定他是位少年,是因爲他正在向男子漢的方向發育,男人的特徵——喉結,已經稍稍外凸,依人體構架的發育程度,那當是才進入青春發育期,也就是十六七歲左右。
他戴着一張由很普通的材質製成的面具,淺白色,那種面具都是鑄造學徒練手之作,市面上很常見,也最便宜,一兩銀子一張。
淺白麪具是全臉式,將他的臉完完全全的遮住,只露出眼睛、鼻、脣;他的眼睛大而明亮,眼珠像是被露水打溼的寶石,水靈靈的;脣型極美,如沾染過朱丹,紅滴;鼻高直,皮膚白嫩,僅看他鼻子的膚色,就有種讓人想要摘開面具看他面容的衝動。
身着中短衣衫,衣服料子也是普通的粗布素料,顏色偏向灰色;左右耳各鑽一孔,戴着銀子打造的細針耳釘。
這種裝扮,一看就知道是普通人家出身的孩子。
水嘯感到驚訝的不是他的着裝,而是,她發現少年身上有一種很特別的氣質,能令人在無形中忽略他的衣着與粗糙的面具。
這一發現,也令她倍覺稀奇。
而當她回眸時,少年身形微一滯就頓住了,仰頭,眨了眨溼漉漉的大眼,似是下定了決心般,緊緊的抿着脣,又再次跟着飛跑起來。
他眨眼時,瞳仁一閃一閃的,似一頭受到驚嚇的小鹿,眼神怯怯的,說不出的楚楚可憐,又含着無盡的期盼與希冀,讓人有想撲上去摟在懷裡呵護憐惜一番的衝動。
如果將他丟到現代,那個眼神,鐵定能秒殺一切女性生物,甚至極有可能會引起所有人的母愛氾濫成災。
一隻落魄的小鹿?
那怯怯的眼神太有殺傷力了,水嘯的眼角跳了跳,再瞄瞄,平靜至極的轉首,就好似沒看見後面的人。
在無數人的目送下,小綠馬雄糾糾氣昂昂的一邁步,擡足踏入由站得似標槍一樣筆直的鎧甲衛所守護着的正門內。
門洞內站成二排,十餘鎧甲衛們好似也成了木頭人,沒人攔截小綠馬,連後面跟着跑的小鹿子也沒阻攔,就那麼眼睜睜的任其自自己的面前揚長而過。
沒有受到干撓的小綠馬,神采亦亦穿過深達百丈的門洞,得得的的的踏入九方學院的校內。
入內,前方的二門與大門一樣,亦是一正兩側門,連門的寬窄都一模一樣,二門與大門之間是一片廣場,鋪着漢白玉石地板。
左右二側場地中間地方,亦擺着一溜兒的桌椅,每幾桌爲小區,左方前豎有武、丹、鑄造、藥理字樣的牌子,右側一方豎有謀略、雅修、文字樣的牌子。
每桌主持之人,皆是中年男子或看起來有六七十歲的老者,再稍點之後皆站有幾個年少一些的青年男女;而桌前方的空地上,還候着約二百餘人更年青些的青年男女。
所有人偏頭的偏頭,前視的正視,目光都齊唰唰的望着大門方向。
飛飛無視衆人的視線,緩步而行。
悠然凝目一視,水嘯手指一定,定弦停音。
珍珠落盤般的清悅琴音嘎然而止。
好似與主人心有靈犀,飛飛也跟着四足點地頓身不動;後面跟着的面具少年也跟着站定,微垂目,暗中觀察四周。
嘶—低低的抽氣聲,如潮水連綿。
彷彿被人勾走魂兒的人,眼神也霍然清明。
鎧甲護衛恍然間記起一切時,再次傻掉,剛剛,好似,他們沒有阻攔?
大門外的人,目如火炬,仍盯着正門,尤其是門正前方與二側能瞧到入大門後的人,看不到的則悄然將耳朵豎得直直的。
“你是哪來的小輩,難道不知道九方學院的規矩麼,竟敢擅闖大門?出去!”隨着一聲質問,石桌後方站着的青年中奔出一前四後的五人,一下子攔在小綠馬前。
五人明顯有些忌憚,瞅着馬背上的人,並沒敢近前。
坐在石桌後方椅子內的一干中、老年人,則一臉旁觀的神態,唯有眼神極爲複雜,深隧。
“本公子光明正大的自大門而入,外面幾萬人親眼所見,這擅闖一說,本公子甚覺不明,你們誰來解釋?”一擡眸,水嘯靜靜的瞅着正前方的人。
不喜不怒,不嗔不怪,神態安然,語氣也很平靜,卻在無形中透着令人不敢違逆的威嚴。
“……”五人一噎,突的沒詞了。
確實是如此,人人親眼所見。
五人瞪着眼,半天說不出子醜寅卯來。
“狡辯。”而在學院內廣場上的人被噎得說不話來時,城樓的瞭望樓上,一間正朝向學院內的房間內,有人嗌出一聲輕哼。
聲音很輕,僅容幾尺內的人可聞。
而那間房間也很少,像間臨時休憩的小茶間,有二位男子正面臨學院的一方,自窗子內居高臨下的窺看着下方。
二人都是中年人,外表約四十餘,皆十分的俊朗,一人身着藍色長袍,頭上髮帶也是淺藍色,束着紅色腰帶,左側垂繫着金色流蘇,渾身透着高雅與威嚴的氣息,就那麼隨意的站着,也是那般的儀態萬方,就好似他是天生的王者,尊貴與生俱來。
這人,正是九方學院現任掌權人,學院的院長——華儀。
另一位,身着似乎於藍色的碧色衣袍,腰束藍色鑲玉革帶,右垂流蘇,垂着珍珠串鏈,他的周身氣息偏向冷冽。
他,則是九方學院的二把手,學院副院長——餘盛。
冷哼聲正是餘盛所發。
華儀側目,瞄瞄身側的人,淡笑不語。
下方的人並不知自己後舉一動都在別人的視線內,蹦出來的五位青年,眼神有點躲閃,根本不敢正視小綠馬背上白衣人的眼睛。
水嘯也不急,視線鎖着五人。
“你走的是正門。”最先奔出的冷麪青年,偷偷瞧瞧旁觀的院士,見人人面上俱是沉如井水,心裡膽氣也足了些,立即指出最大的癥結所在。
九方學院的大門,從來不容人隨意來往,唯有尊貴的人才能自由進出,學院內只有正副院長可通行,除此外,便只有功於學院,或者是曾爲大陸的穩定獻出力量、得到全大陸人尊敬的人,也可走正門來往,另外就是在特殊情況下,貴客可走正門,其院士進出走左側門,學生進出皆只能走右側門。
這是規矩,爲的是激勵所人,勇於追求,以期能自正門通行。
咳,走正門也是罪?
“本公子行事光明磊落,品行端正無暇,自然走正門。”暗自抑悶了一把的水嘯,微挑眉峰:“正門開着,自然是讓人進出的,再說,適才本公子進來時,你們明明有看見,爲何不說明?要到如今才跳出來阻攔,其意何在?”
“不知深淺!”樓上房間內的餘盛,再次冷哼:“院長,這般人,天賦再高也不宜讓他入院,以免壞了規矩。”
“大陸自前任音醫天賦者夭折後,時隔一千七百後,音醫天賦者纔出現在水氏,那一位,也仍然步前任後塵,成年之前折損,這是第一位真正的音醫出世,你認爲,此子入院,利與弊,孰輕孰重?”沒有側眸,也沒有看身側的人,華儀只不鹹不淡的說出一句。
他那雙俯瞰下方的雙目則深隧如海,孕着莫測高深。
“這個,……”餘盛擰眉,細細一想,終是默認。
“你……我……”而在水嘯聲音落後,冷麪青年的臉頓時一白,再次被搶白的無詞以對。
能不承認麼?
他們確實沒有人阻攔,也沒人出聲,眼睜睜的看着人大搖大擺進來,也是鐵一般的事實。
只是,這不重要,重要的是,這人走的正門,是正門哪!
“九方學院的大門,從來不許歷不明的人通行。”冷麪青年喘口氣,總算找到合理的詞能解釋清楚事情的真正症點。
“本公子已經踏入此門,即是九方學院的半個門生,哪來的來歷不明?”水嘯不以爲意的撇嘴,看看一直作壁上觀的院士們,幽幽的輕笑:“據本公子所知,凡入院者皆需有過人之處,各院士想來並不認同本公子剛纔的琴技,本公子是否需再來一曲?”
想作壁上觀,她不介意放把燒過去,看誰還能坐得住。
“唰”,五位青年扭頭,望向左側的院士。
院士們微一正身,幾乎是條件反射般的,眼角餘光向後方瞟去。
“看本長老幹什麼?”彷彿是響應衆人的視線,左側人羣之後的某處響起不滿的責備聲。
聲音很蒼老,異常的威嚴。
隨即,一點藍光一閃,自右側閃至空中,低沉的嗓音也再次傳入衆人耳際:“小音醫,你甚狂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