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不應該找這裡的招學夫子嗎?找張師兄有何事?”她不動聲色地問。
陳文才哼了一聲:“不爲什麼。我就是讓他看看,一個低賤戶的兒子能上的了的書院,我也能!”想到張棟樑,他的眼中便是掩也掩不住的怒氣。若不是他爹給張棟樑交學費書費,又讓他娘在陳府裡做個灑掃的活計。他張棟樑怎麼可能有今天?!
他爹的書信早在半個月前就到張棟樑手裡了,如今明知他要來還敢今日出門,真是膽子大了翅膀硬了,忘記是誰在他家最危難的時候給的幫助了!
吳子棟慢慢地喝着茶,陳文才的表情一絲不落地進了她的眼睛。想到張棟樑,吳子棟對他着實沒什麼好感,只是……現在的張棟樑不僅學問上夫子賞識稱讚,每日更忙於與各家公子的應酬。一個普通人能在那些官家公子之間如魚得水,若說心計差那是不可能的。
以前在小地方,對東家少爺陳文才的欺負他不得不隱忍。如今他考中了會試,將來還要考殿試,前途可見廣闊。且現在相交的好友都是非富即貴,怎麼可能會再讓齷齪的往日襲擾自己呢?若是讓那些賞識他的好友見了豈不是相當於把他的臉往地下踩!
到了晚間張棟樑還未回來,陳文才等不及先去見了魏升,辦了入學手續。此時那些去踏秋的人也都回來了,趙子睿一進門便看到屋中一個陌生男子坐在吳子棟那邊,原本着急欣喜的眉頭立刻蹙了起來。
“他是誰?”趙子睿看着陳文才語氣不耐煩問。
陳文才不是蠢貨,一下便從趙子睿腰間佩戴的不凡玉佩得出此人非富即貴。當下站起來,臉上堆笑:“在下是陳文才,新入學的學生,與吳師弟也是舊相識。”
舊相識?趙子睿徒然看向吳子棟,眼神裡竟有些怨氣。
趙子睿父親是華蓋殿大學士,官職正五品。家境優渥,他也是從小嬌養着長大的,從小不知有多少人對他點頭哈腰,對於陳文才這樣的笑容一點也不陌生。理也不理徑直往自己的牀那走去。
陳文才的臉瞬間僵住了,難堪到漲得發紫。也不敢對趙子睿發火,只好對吳子棟道了安,趕緊地離開了。
“想不到你居然跟這種人往來,真是骯髒。”接着發出一聲嗤笑。
也不知道他那句骯髒是說陳文才還是說她?
趙子睿見吳子棟對他的奚落面不改色,心中有了先是升起一陣怒火接着又熄下去,以他的脾性若是真的在乎剛纔那人,聽到這樣的話肯定會跟他爭執一番。這樣的反應,肯定是與那人……不熟。
想到此處,趙子睿的心情就好了。吳子棟的身世他早就查清了,家中只一老母一個尚未長大的弟弟,且十分貧寒,他自己更爲人清白,別說有中意的女人了,便是一個相處好的男人都沒有。
這樣好的人有這樣的身世再好不過。
趙瀚引爲人本分老實、恪盡職守,教導的兒子卻是一個有話說話,性格不羈瀟灑的人。他對吳子棟的意思早就在調查完其身世之後便坦白告訴了。意料之中,吳子棟不僅嚴詞拒絕往後跟他相處時甚至刻意保持距離,趙子睿剛開始還能夠忍受,但是越往後他的不耐與煩躁也越發上漲。
“他麼的,你是死人嗎?”他越想心中越不得勁,上前直接抓住她的胳膊反身將她壓在牆上,“喜歡男人怎麼了?這麼多天老子對你的好你是看不見嗎?”
趙子睿也知道吳子棟這樣身家清白的人一時半會是接受不了這樣的事,就在暗中照顧她,無論是吃飯還是看書,他都能讓小廝買到送給她。甚至這些天,他的一般注意力都在她身上了。可吳子棟就愣跟看不見似的,連個反應都沒。
趙子睿畢竟一個男人,個子又高。他錮住吳子棟的時候,她只感覺到胳膊被反向壓制的疼,連半點反抗都做不到。幸好在剛纔趙子睿起身時,她下意識地抓住他前面的手,纔不至於他碰到她兄,否則一切都完了。
吳子棟覺得十分無語和心累,從趙子睿的表白來看,他喜歡的就是男人。可她並不是男人,更何況即便她是男人,趙子睿怎麼就覺得一個正常的男人會因爲別的男人對他好點,他就該感恩戴德,以身相許呢?
說白了都是趙家有權有勢罷了。
“趙子睿,我是一個正常男人!”吳子棟艱難說道。
趙子睿明顯不被這樣的話說服,嗤道:“難道只喜歡女人的才叫正常男人嗎?那是因爲你不知道男人跟男人的好處,若是你知道了……”說着他被吳子棟抓住的那雙手開始不安分起,順着衣服往裡鑽。
彷彿一個電雷劈中了她!即便是前世的丈夫陳德會也未曾對她如此下流過!吳子棟羞憤難堪,小腿向後用力一踢,一聲悲慘的嚎叫響起,她才得以鬆開,然後立馬打開房門往魏升的住所衝去。
趙子睿癱倒在地上,雙手捂住中間,疼痛使臉上表情扭曲,渾身使不上力只能眼睜睜地看着人遠去。眼中惱怒不止。
第二天,吳子棟的房間已經換了其他齋舍,同舍的學生是李天祥。對於這一突然的變化,其他的學生都很好奇,然後書院裡就悄悄傳出一些緋聞。其中可信度更大的便是趙子睿看中吳子棟,想要霸王硬上弓,結果把人給嚇跑了。畢竟吳子棟長的不僅俊秀,他的臉還有種說不出的魅惑誘人,就好像個女人,可是又比女人多了一點說不出的勁兒。
當然,這些緋聞也只是學子之間的調侃,畢竟同舍相處不來有矛盾的,換齋舍是常有的事。不過是因爲趙子睿在一衆學子中就很高傲,再加上吳子棟在書院的人品很好,爲人也很謙和,卻也被鬧的換了齋舍才也引起大家的注意。
先前跟李天祥說好了去迎春樓,如今兩人一間屋子出門也就一同走了。出乎吳子棟的意料,迎春樓竟是平陽一家有名的妓院。
一行人剛一進門便被一打扮的花枝招展的老女人湊上來,李天祥幾人熟門熟路的調笑,然後被引到二樓的一間房,不待一會兒便來了五六個姑娘,一人一個坐在男人邊上,有那等豪放的直接坐在了男人的大腿上。
吳子棟故意冷着臉,身邊的姑娘許是新來的也不知該怎麼招呼,只能一下下不停的倒酒。李天祥等人見了免不了幾聲嘲諷。
“吳師弟,你以前沒有機會,但既然來了這就別拘着,”說話的是坐在中間的男子,聽說他父親在兵部任職,他們這些人也都是以他爲首,“看上哪個儘管直接,錢由我付。”
“哪能錢公子付,說好了這次是我請客,各位,誰跟我搶我跟誰急啊!”李天祥聽聞忙故作惱怒急道。
其他人聽聞也都哈哈大笑,到也沒說要跟他搶的話。
吳子棟也不知該說什麼好,只能陪着笑。原以爲會後悔答應這麼一樁無聊的約會,卻不想讓她得知了一件事。
席上有一男子叫何九明,來自江東。他的父親就是江東府知縣,何威。吳子棟前世最後死去的地方便是江東,而她曾在夢中見到陳德會給一人送銀錢,那人便是何威!
這個發現讓吳子棟塵封心底很久的心事再次有了悸動,她找了個藉口出去到外面的陽臺窗戶處,黑夜漫漫。如今到她死去的時間已經過了三年了,原以爲往事會隨着時間慢慢淡化,卻不想那一絲不甘的怨氣無論過去多久都無法完全消失。
“媽媽,您就讓我進去吧。”一道鶯麗婉轉的女聲響起,只見左側不知何時出現兩個裝扮豔麗的女人,年輕女人討好祈求地看着有些年齡的那個。
那“媽媽”扭着腰身不耐煩地把胳膊上的那雙手拂下去,怒瞪那女子:“那房裡可是你我惹不起的大人物,他們既然點了秋香進去,你就別想了好好伺候外面的人吧。”
春香聞言眼裡滿是不服氣的嫉妒,但礙於“媽媽”的警告她也不敢再說,然後兩人離開了。不到片刻鐘樓下突然傳來一陣躁動聲,一聲怒斥的公鴨嗓,好像還有女人的哭泣聲,接着只見從樓下突然跑上來一個女子,以手掩面嚶嚶哭泣,身後還追着一個衣衫不整,面容暴怒的男子。
“小賤人,讓你伺候我還不願意了!敢打我,看你往哪跑?”
春香看也沒看就往吳子棟這邊跑躲在她後面,後面的男人見到吳子棟霎時怒氣爆發,像似要打人一般。吳子棟躲閃之時,那春香又趕緊往樓道里跑,男人見了丟下吳子棟就追過去。
那樣一個噁心的男人若是抓到那個女人定不會下輕手!吳子棟站起來趕緊跟着追過去,三人在一扇緊閉的門前爭執。許是誰碰到了門,緊閉的房門突然被撞開,衣不蔽體的春香和吳子棟瞬間摔倒在地上。
屋內一陣安靜。原本吵鬧不停的男人看清屋內的場景臉色變得煞白,嘴脣喏喏不停,最後還跪在了地上求饒。
春香摔倒時壓在了吳子棟的身上,從遠處看去就好像是女子投懷送抱一樣。吳子棟覺得自己的身子都要被摔散了,待還未來得及推開那女子時,她便已快速地爬起來,跪倒在屋內人的旁邊,抱住那男人的腿痛苦呼救。
吳子棟站起來疼痛地揉了揉肩,目光在對上一雙幽黑深邃的眼眸時,頓住了動作。趙彥衡,他怎麼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