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她嫁入夏府以來,夏幕天礙着她的孃家,其父戶部侍郎的官職,平日就連規矩都極少立,更別說是呵斥或是責罰。
如今他卻是在衆人面前讓她下不來臺,楊氏只覺心裡窩火,可又不敢再哭只得狠狠地咬住了嘴脣。
就在這時,門口的丫鬟來報,夏嬰洛到了。
其實早在楊氏在屋裡咒罵她命硬剋死生母的時候,就已經到了院外,可她故意在門口站了片刻。
身後曉雲與平兒擔憂的望着她的臉色,生怕她做出什麼傻事來。
夏嬰洛輕擡衣袖,用沾了薑汁的袖口擦了擦眼睛,頓時眼淚便涌出來,連同眼眶都跟着紅了。
她定了定神,深吸一口氣邁步進了院子,院裡的丫鬟這纔給她通報了進去。
進了正堂,夏嬰洛用衣袖遮着半邊臉,直奔了老太太。
“嬰洛給祖母請安,見過父親……母親……”她抽抽噎噎,卻又好似在強忍着悲痛不肯哭出來。
“丫頭,你都知道了?”老太太知道這府上不管有什麼風吹草動,其他院子裡也都會聽到些風聲。
“是……嬰洛的命好苦啊……祖母!”
夏嬰洛移開遮着臉的衣袖,任由淚水自臉頰上滾滾淌下,那副心碎欲絕的模樣讓夏幕天恍如見到了夏嬰洛的生母——蘇氏。
他愣愣的盯着自己的長女,思緒卻早已飛出去了。
楊氏一見她那張梨花帶雨的臉便氣不打一出來。
“就知道你是個不安份的主,就連去個聽雪崖也能勾搭上別的男人,這下可好,把白二公子克了,你可滿意了?”
楊氏發難,夏嬰洛驚恐萬狀的撲到在老太太腳下,“祖母!嬰洛不明白,嬰洛倒底做錯了什麼?……
被母親厭煩,求祖母讓嬰洛回那聽雪崖上吧……”
她哭的上氣不接下氣,身邊的平兒與曉雲見機忙上前安慰。
“還有臉哭!我看你是高興都來不及,正準備打扮成狐媚子去勾引將要上門的太子爺吧?”
楊氏越說越氣,把所有怨氣都通通撒到了夏嬰洛的身上。
“放肆!”老太太讓她的這番辱罵氣的頓時火往上撞。
眼見得夏嬰洛身着舊衣,臉上連香粉都沒有擦,哪來的狐媚子,當下怒指着楊氏。
“這是你這當主母的應當說出的話嗎?什麼命硬剋死人。
那白二公子明明就是個風流的性子,他也敢配我這長孫女?你到底是我們夏府的人還是白府的!”
老太太怒氣衝衝,腳下的夏嬰洛哭得像個淚人一般。
夏幕天急忙親自爲母親端過茶,“您消消火,當心身子。”
一邊羅氏上前扶起夏嬰洛,勸慰道:“大小姐您這是何苦,此事本來就不是你的錯。
老太太自會爲你做主,再說大夫人也是爲了您好,她是刀子嘴豆腐心!”
她故意將後面幾個字拖長了尾音,楊氏只覺得眼角跳了幾跳。
“這婚事都已是定好了的,聘禮都擡來了,過了年,你不嫁也得嫁!”
楊氏越看夏嬰洛越覺得礙眼,恨不得上前揪着她的頭髮打上幾下。
看着楊氏眼神不善,夏嬰洛突然掙脫了羅氏的手。
“嬰洛不孝,生來命硬又給母親和祖母添了麻煩,嬰洛這就自相了斷!”說着她便朝門框撞去。
曉雲一時間看傻了眼,平兒反應機敏,上前一把便抓住了她的衣袖。
夏嬰洛的額頭纔剛剛觸到木框便被對方拉了回來。
可把屋裡的衆人嚇了正着。
“大小姐!”
“大姑娘!”
“傻孩子啊!”
屋裡頓時亂成一片。
羅氏上前拉住她的手,“您可不能做傻事!”
夏嬰洛的額頭上浮現出一片殷虹,她順勢便趴在了羅氏的肩膀上。
“二姨娘,我的命怎麼這麼苦啊……嗚嗚嗚……
白二公子在外面捱了打也要算了我的頭上,嬰洛到底是做錯什麼了!爲什麼非要逼我嫁給他……”
夏嬰洛哭的傷心欲絕,那憔悴的小模樣就連夏幕天看了都於心不忍。
又想起當年的蘇氏,兩人曾經相愛時的過往,眼眶一紅。
就在屋裡鬧的雞飛狗跳之時,忽地門外傳來丫鬟通報:“太子爺駕到。”
正堂內頓時一片無聲。
還是老太太最先反應過來,“快,送大小姐回梅園!”
夏幕天也回過神來,現在這一幕要是讓太子爺瞧見可怎麼得了。
先不說自己這長女日後能不能攀上高枝的問題,單說這賞燈會的籌辦也要眼看着飛走了。
他馬上吩咐下人,派了轎子將夏嬰洛送回梅園。
楊氏還在氣頭上,夏幕天也不去理會,直接帶人準備去迎接太子。
這場婚事成與不成雖然還未有定論,但楊氏知道,老太太是寧可得罪白府,也不願意得罪皇宮裡的貴人。
白府雖是皇商,但終究只是富商之家,與自己府上並沒多大區別,現在眼看着有高枝不攀更待何時?
夏幕天這邊迎接太子之時夏嬰洛已被轎子送回了梅園。
香如急忙迎出來,幾個丫鬟忙着爲她梳洗打扮。
“大小姐今晚可是嚇死奴婢了。”曉雲邊爲她梳妝邊偷眼打量着她。
“怕什麼,不是還有平兒在嗎?”夏嬰洛臉上神色淡淡的,好似剛纔並沒有經過那一場哭鬧。
“還是平兒手快。”曉雲誇道。
夏嬰洛“嗯”了一聲,打量着鏡中的自己。
削肩細腰,雖不是絕代佳人,可她秋眸如水,再加之面頰上的紅色風痕,爲她平添了一抹亮麗的色彩。
“大小姐?”香如輕喚了一聲。
夏嬰洛愣愣的盯着鏡中的自己,今晚,該來的,總還是要來的……
她回過身低聲吩咐曉雲,“去告訴三妹如月,就說太子駕到。”
羅氏之前就爲了得這一個機會才送了自己那份大禮,而且這幾日在楊氏面前又幫了自己,自己當然也要有所回報。
不過最後三妹能不能得了太子的青眼,這就只有天知道了。
曉雲得了吩咐先離了梅園。
香如拿來披風幫她繫上,一行人匆匆準備上轎之時。
院外又來了小廝傳話,說是老爺陪着太子準備去往觀雪亭,請大小姐到觀雪亭等候。 ωωω▪ tt kan▪ Сo
觀雪亭離梅園並不遠,夏嬰洛便棄了轎子與香如緩緩沿着雪路走去。
夏初藍早就得了信,精心打扮了一番,早早到了亭中等候。
正在翹首期盼之際卻見池邊款款走來一身材窈窕的美人,着一襲淡色素羅衣裙,裙子上繡着
百花纏枝,挽着素雅的髮髻,發間只插了一枝喜鵲登梅簪。
偶有飛雪落入她的髮際,更顯得清麗灑脫,宛如一朵雪蓮,媚爾不妖。
夏初藍盯着對方看了半天才認出那美人居然是自己的大姐——夏嬰洛。
夏初藍的臉霎時便冷了下來。
“二姐?”這時一個溫婉的聲音自她的身後傳來。
不用回頭夏初藍便知那是三妹夏如月的聲音。
怎麼這小狐狸也來了……她在心中暗暗罵道。
夏如月平日裡瞧着是個和氣,好說話的,可她的骨子裡卻是個人前夸人背後踩人挖坑的主。
與她相處了多年,夏初藍自是瞭解她的脾氣秉性,一定是聽說了太子到了府上,巴巴的跑來獻殷勤的。
“怎麼?我來的早了三妹不高興?”夏初藍開始便沒給她好臉色。
夏如月卻也不惱,上前挽住她的胳膊,撒嬌似的搖晃。
“二姐,是母親讓我來陪大姐,怕她禮數不周惹了太子生氣。”
她壓低聲音,好似生怕被夏嬰洛聽到,“你千萬不要告訴大姐,不然她肯定會生氣的。”
夏嬰洛這時走進觀雪亭,見到兩人臉上便帶了笑:“二妹,三妹。”
“給大姐請安。”夏如月乖巧的馬上見禮。
夏初藍杵在那裡,繃着臉,半天沒吱聲。
“呦?二妹這是怎麼了?誰惹你生氣了?瞧這張小臉,一會就是太子來了也會讓你嚇跑了。”
夏嬰洛伸出青蔥般的纖指遮着嘴脣,輕笑起來。
夏初藍一見她就恨的要死,這時見她居然調笑自己更是生氣,“不干你的事!”
“怎麼?才半天不見二妹,居然連向姐姐行禮都不會了?”夏嬰洛有意加重了‘姐姐’二字。
“你!”夏初藍好不容易纔裝出的溫柔賢淑頓時化爲烏有。
她恨透了夏嬰洛,她憑什麼是夏府的長女?
她憑什麼要佔着自己的位置!被父親和母親疼的人是自己,爲何自己要叫這掃把星姐姐!
夏初藍心中越發恨的緊,眼見着夏嬰洛眉目帶笑望着自己,她終於忍不住伸出手去猛地一推……
“啊!”只聽得一聲驚叫傳來。
夏初藍只是因爲一時氣不過才忍不住伸手向夏嬰洛推去。
站在夏嬰洛身後的香如驚叫一聲便想上前阻攔,但不成想還是出手慢了。
夏嬰洛的身體向後一晃,整個人便如斷線的風箏一般向觀雪亭外的荷花池跌落下去。
冬季的池中並沒有多少積水,而且水面也結了厚厚的一層冰。
夏初藍只覺心中痛快,但她還沒來得及得意,只見原本站在夏嬰洛身邊的三妹夏如月驚叫一聲,不知怎地也被帶入池中。
這一下夏初藍可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