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南王心裡開始確實曾有過一個念頭,想要故意爲難老四新娶進門的這個女人。
但是眼前那雙手卻好像在無聲的控訴,向衆人表明做爲新入王府的兒媳婦,她從一進門便受到的種種委屈與不公。
鎮南王尷尬的咳了一聲,狠狠瞪了一眼站在夏嬰洛身後的風若狐。
風若狐若無其事的站着,面無表情。
鎮南王只得接過了,象徵性的抿了一口。
待至正妃姚氏面前,夏嬰洛舉着茶杯,姚氏卻並不馬上接過,而是上一眼,下一眼的打量着她。
夏嬰洛心中早已做好了對各種突發狀況的準備,所以並不驚慌。
她不動聲色的舉着茶,任那茶水在她兩手之間搖搖晃晃,彷彿隨時都能潑灑出來似的。
王氏在一旁看得清楚,心知姚氏是想故意拿架子給老四新婚側室一個教訓。
二爺正妃吳氏因爲昨日自己男人去找對方的麻煩,所以此時心中有些過意不去,便想爲夏嬰洛找個臺階,悄聲提醒道:“母親……”
姚氏不滿的瞥了吳氏一眼。
她自是看不上自己的這個兒媳,身份低微不說還沒有家境,完全不能當上二爺的助力。
但當初是二爺自己看上了吳氏,吵着鬧着娶進了門來,她這當孃的也只能睜一眼閉一眼。
姚氏的目光嚇的吳氏忙收了聲,姚氏這才轉眼看向夏嬰洛。
“早在你嫁進這府門之前本妃便聽說,錦郡主可是皇帝眼前的紅人,不光太子殿下欣賞你,就連三皇子殿下也對你念念不忘。
不過你現在既然嫁進了王府,便要守着我們王府的規矩,不管以前如何,從現在開始,你要
遵着規矩。
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也要心裡有數,不然傳出去外人還當是我們王府的人沒有規矩,而且就連你男人也要跟着丟臉!”
姚氏的這番話甚是刺耳,而且用心險惡。
她故意挑出夏嬰洛以前與太子和風玟宣之間的糾葛,並映射她不守婦道。
變相的還諷刺了小公爺娶進門了一個會給他戴綠帽子的女人。
風若狐的臉色暗了下來。
夏嬰洛雖跪在地上但也能感覺得出周圍氣氛驟然變得壓抑起來。
但她不慌不忙,心平靜氣垂目道:“母親教訓的是……”
“本妃也不是故意刁難你,只是你這身份原本就是個引人注目的,平時沒事少往府外去,免得別人生些閒言碎語……
還有你跟那侯爺府的上官燕做的生意……”姚氏越說越起勁。
夏嬰洛面上不動聲色,心裡卻是把姚氏祖宗十八代全都問候了一遍。
她捧着茶杯的雙手晃得更厲害了,茶水全都溢了出來,將她包裹手的棉布也打溼了。
姚氏偷偷瞥了眼風若狐,見他眉頭皺了起來,但卻沒有插話的意思,便愈加數落起夏嬰洛來。
倒是鎮南王最後實在看不下去了。
這丫頭在他面前不斷搖晃的那雙手,好似在隨時提醒他,王府的人未免太不厚道了。
他重重咳了一聲,姚氏心中一激靈,忙收了話頭,裝模作樣的看着夏嬰洛,道:“本妃剛纔的教導你可記下了?”
夏嬰洛依舊柔聲道:“母親教訓的是……”然後低眉順目的,好似她這人真的一點脾氣也沒。
姚氏說了一大通,本以爲她至少也會生氣或是面子上下不來,但現在看夏嬰洛的模樣倒是一副坦然的模樣。
就連嘴裡回答的話都懶得換一句。
姚氏的嘴角不由自主的抽了一下。
接了茶,抿了一口,便令管事媽媽送上了賞的物件,都是些女子用的首飾等物,看着倒也價值不菲。
夏嬰洛毫無誠心的接過後道謝。
下一杯茶卻是到了小公爺夫人,莫千青面前。
夏嬰洛只是嫁做風若狐的側妃,不管身份如何,見了正妃都是要行禮的。
夏嬰洛面上一派坦然,用那雙傷手舉了茶敬到莫千青面前。
莫千青輕咬着嘴脣,眼睛裡滿是冰冷的寒光。
她怎麼能忘記昨天晚上,若不是因爲眼前這個女子,她怎麼會被傷了手,身邊得力的丫鬟怎麼會被活活燒死在她的眼前!
以前都是她給別人下絆子,倒黴的總是別人。
可她萬萬沒想到,小公爺這個新進門的側妃還沒與她正式見過面,她卻已然稀裡糊塗的落入了別人設下的陷阱裡。
她狠狠地盯着夏嬰洛,不說話也不接茶。
正堂內的氣氛再次凝滯。
就連鎮南王都忍不住向莫千青的方向看去。
姚氏之前就擔心莫千青生事,她做爲婆婆自是可以擺出長輩的架子,夏嬰洛與風若狐當着衆人的面也不好反駁。
但莫非千青的身份卻極其微妙。
她當着衆人的面故意落夏嬰洛的面子,便是與小公爺爲難。
姚氏心中暗暗嘆息,像這般與風若狐明着唱對臺戲的辦法是不明智的。
果然,風若狐的眼中露出犀利的閃光,只不過莫千青看到卻故意迴避了。
她今天就是想討回自己的面子。
王爺側妃王氏也不願在這個時候突生事端,便提醒了一聲:“千青?”
莫千青知道這滿屋子人此時都在瞧着自己,她心中雖緊張,但卻不想就這麼放過打擊夏嬰洛的機會。
她看着夏嬰洛的雙手眼中露出怪異的笑意:“妹妹的手可是被昨兒的大火燒傷了嗎?”
她打量着夏嬰洛,好似真心關懷道:“看妹妹的臉色可不太好,這身子骨看着就像弱不經風似的,往後可怎麼服侍小公爺?
咱們爺平時就討厭那些病歪歪的,你這樣子可要好生養着纔好,不然怎麼能爲爺開枝散葉?”
莫千青不接茶卻說了那麼一套話,就是故意給夏嬰洛難堪。
夏嬰洛如何不知?
她雖沒擡頭,但卻知衆人此時定是全都瞧着她,都在等她的反應。
她若當衆反駁,便是以下犯上,她若沉默的忍了,日後自是會被衆人當成笑柄。
只怕就連王府裡管事的媽媽也會壓她一頭。
風若狐眼中明顯露出不悅,他嘴脣翕動剛想張口,只見夏嬰洛身子突然一晃,整個人便向着莫千青倒去。
她手裡的那杯茶……也徑直飛向莫千青的腦門……
這丫頭……
風若狐的心裡突然便有了底。
原來一切都在她的預料之內。
只是之前她並未與他提及此事,想來也是想故意試探他的心意。
現在自是該輪到他上場了。
那杯茶向莫千青飛過去,莫千青根本沒想到會發生這種事,伸手一擋,那茶便淋了她一身。
而夏嬰洛的身體卻在馬上便要接觸到地面的時候,被風若狐及時接住。
莫千青氣的面色煞白,猛地站起來,怒目瞪向夏嬰洛。
一旁的姚氏對管事媽媽道:“快去看看,夏側妃可是生了什麼急病暈倒了?”
風若狐卻一把將夏嬰洛抱起來,不讓管事媽媽靠近。
“……剛纔敬茶的時候有些勞累……我帶她回去休息下便可。”
風若狐此話一出,倒是把正堂裡的人全都氣了個臉白。
難道只敬個茶便累暈了?這該有多嬌氣!
莫千青之前還提到小公爺討厭病歪歪的,可是現在他卻好似非常寶貝這昏倒的夏側妃。
倒讓莫千青之前的話不攻自破。
姚氏似還想說些什麼,風若狐卻冷冷的瞥了她一眼,“茶都敬完了,我先帶她回了……”
莫千青被淋了一身的茶,正在氣頭上,“這也叫敬茶?”
“那你想怎樣?”風若狐聲音突然一變,陰狠畢現。
莫千青心中一驚,嘴脣抖動半天卻一個字也吐不出來,整個人就好像被凍住一般,全身上下都往外冒涼氣。
“夏側妃這身子骨還是要在府裡好好調養纔好。”姚氏出言爲莫千青解圍。
莫千青也馬上反應過來,“母親說的是,不如將夏側妃留在母親身邊,也好教導她些規矩。”
話雖說的好聽,但明眼人一下便能看出,她們是想將夏嬰洛禁足在她們身邊。
如果真的將夏嬰洛留在她們身邊,只怕用不了十天半月,她便會無故夭亡了。
風若狐突然冷哼一聲:“爺的妻室用不到旁人跟着操心,姚王妃還是將那心思用在二哥身上好了。
免得二哥落下殘疾,那世子爺的夢也就要泡湯了!”
說着他甩袖轉身,抱着夏嬰洛大步離了正堂,把所有人都曬在了當場。
姚氏的臉頓時漲的通紅,她的手緊緊抓着帕子,捂在自己胸口。
縱然王府裡每個人都知道二爺有想沾染世子爺位子的心思,但這話平時最多是私下裡說說,沒人敢拿到檯面上。
風若狐可好,當着衆人的面,就這麼把這道遮羞布給揭了。
姚氏又羞又怒,但當着王爺的面又不能發作,倒把自己氣的心口疼。
等王爺和其他人陸續離開正堂後,姚氏卻把莫千青單獨留下了。
“你太不懂事了!”姚氏索性將那股火倒在了莫千青的頭上,“就算你心裡有再大的委屈,也不能在這個場合與老四過不去!”
莫千青強忍住眼中的淚花,“我如何能咽得下這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