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若狐接近密道洞口之際,隱隱聽到自外面傳來的水流激盪之聲。
幾步跨出密道洞口,但見暴雨從天如注落下,瞬間天地一片白茫茫,難以分清東西南北。
風若狐仔細觀瞧,發現這裡的洞口就在瀑布附近,而且不遠處還停着一輛馬車,可馬車上卻空無一人。
風若狐的心瞬間便抽緊了。
就在與此同時,自瀑布的懸崖之上傳來兵器的擊打之音。
他來不及多想,抽出腰間佩劍便衝入雨中。
懸崖之上,數十名死士正在圍攻飛鷹,紅棗拉着夏嬰洛正節節後退。
但飛鷹隻身一人,一時間難以護得夏嬰洛周全,不一會身上便有幾處掛彩。
紅棗有心上前幫忙,卻又擔心夏嬰洛的安全。
正在她猶豫之際,風玟宣一個旋身,欺近她們身邊,紅棗大驚,忙出腰間短劍迎敵。
夏嬰洛卻突然大喊一聲:“閃開!”猛地推開了紅棗。
紅棗不明所以,只得借勢躍開。
別人不知道,夏嬰洛卻是瞭解風玟宣的武功,紅棗絕不是他的對手。
強自跟他對招,只能落得身首異處。
紅棗雖然只是個丫鬟,但她留在自己身邊時間長了,她已然將對方當成了自己的人。
焉能眼看着她被風玟宣所殺。
風玟宣陰陰的一笑,一手揪住夏嬰洛。
這時風若狐正好從懸崖下面趕上來,見此情景呼吸不禁一滯。
“放開她!”他長嘯一聲,佩劍化做道道白光,轉眼間便將身側的數名死士斬殺。
鮮血頓時就染紅了地面。
風玟宣拉着夏嬰洛退到懸崖邊,高聲道:“風若狐,還不退下!”
風若狐身影一滯。
這時兩名風玟宣的死士同時撲上來,眼見着他們的劍就要刺進他的背後。
夏嬰洛不禁驚呼出聲。
這一刻,她清楚的感知到自己內心的緊張與慌亂。
就像心被人狠狠地揪了一下似的。
風玟宣臉上露出獰笑。
然後就在同時,從一旁飛來數只短箭,齊齊刺進那三人的身上,雖並未使他們斃命,卻成功的拖延了時間。
風若狐揮劍,一呼一吸間,三人命喪黃泉。
夏嬰洛這才稍稍鬆了口氣,見紅棗手裡握着數支暗器,正死死的盯着風玟宣。
懸崖下方這時傳來銘風堂衆人的呼和之聲。
風若狐知道這是他的人趕來了。
可是現在夏嬰洛卻落在風玟宣的手裡……如果萬一有個閃失……
他從未如此猶豫過。
他的遲疑被風玟宣看在眼中,不由得揚頭大笑起來:“如果你們再不退下,休怪我對這錦郡主不客氣!”
“你想怎樣!”風若狐一字一頓的說。
風玟宣眉毛一挑,將手中長劍逼近夏嬰洛的頸間:“叫你的人都退下去。”
“主子!”飛鷹急了,如果他們真退下去的話,只怕夏嬰洛會更危險。
風若狐擡手製止了飛鷹,“退下!”
“主子!”
“閉嘴!全都退後!”
風玟宣得意的貼近夏嬰洛耳邊,低聲道:“這一次,你再也逃不掉了……”
夏嬰洛的瞳孔驟然收縮。
逃不掉?
難道這一世,還要被這男人……
“是嗎?”她的聲音冷冷的,就連風玟宣也爲之一愣。
他不相信在這種時候居然有女子會表現的如此冷漠,他低頭之際卻突然瞥見夏嬰洛的一雙黑色眸子正透露出詭異的光華。
“你別想耍花招……”風玟宣低聲告誡道。
他用劍逼住她,慢慢向前走……但是,夏嬰洛卻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風玟宣一愣。
自夏嬰洛的脣角卻突然劃過一道絕美的弧線。
風若狐好似覺查出什麼,突然喝道:“不可……”
但是他話音未落,夏嬰洛突然擡起手肘猛地撞在了風玟宣的軟肋之下。
風玟宣痛的一縮,夏嬰洛卻藉此時機向後退去。
風玟宣身形被她撞到,搖晃着險些滑落到後邊的瀑布深淵,石頭被他踩落下去,在岩石壁上滾動着墜下。
他險險的站住了,可是夏嬰洛的身體卻沒有停下來。
她身體向後仰起,徑直的墜下瀑布。
風玟宣滿臉震驚,張着嘴不知該如何是好。
夏嬰洛的脣角卻是留着一抹殘笑:就是死了,也絕不落入你的手中!
“嬰洛!”
風若狐突然發出一聲咆哮,就像是被激怒了幾近陷入瘋狂的惡狼。
他拼盡全力縱身躍起,身體緊貼着風玟宣猛地朝懸崖下方撲去。
夏嬰洛聽着風聲在耳邊呼嘯而過,飛速下落的風揚起她身上的衣裙,只覺時間都彷彿凝結了一樣。
落雨和瀑布激起的水花飛濺在她的面頰之上,眼前的景象急速向後退去。
“嬰洛……”
她張開眼睛,看到一道黑色的影子正迅速向她靠近,可她還未等看清對方,那道影子已然凌空一把將她抱住。
緊接着身體在半空翻轉,緊貼着懸崖的石壁,腳尖點踢,降低了下落的速度。
那人的身上帶着淡淡的乾草與薄荷混合的氣味。
“小公爺?”她的驚訝絕不亞於懸崖之上的風玟宣。
當看到夏嬰洛掉下去,風玟宣的腦子裡幾乎成了一片空白,他懊悔不已。
可當他見到風若狐也跳下去的時候,震驚之餘心中卻又升起一絲小小的欣喜。
如果這鐵面狐狸也跟着摔死了,那麼也不見得是件壞事。
眼看着他們向瀑布的底部墜去,夏嬰洛只聽耳邊傳來風若狐的厲喝:“抱緊我!”
她下意識的伸雙手緊緊抱住對方。
隨着一道水花濺落,兩人直接墜入了瀑布的激流中。
夏嬰洛只覺得水溫刺骨,身子砸在水面上的感覺就像摔在堅硬的鐵板上一樣,渾身的骨頭都彷彿被震碎了。
可即使是落入水中,風若狐依然緊緊將她護在懷中。
等岸上衆人趕到之際,卻發現瀑布中水流湍急,早把兩人衝的不見了蹤影。
夏嬰洛被他拉住,兩人也不知被衝出去多遠才發現水流漸漸平緩。
風若狐伸出手去拼力抓住身邊掠過的一塊巨石,這才與她穩住了身形。
一個浪頭打來,夏嬰洛沒防備,嗆一口水,不住的咳。
風若狐將她拉到身邊,牢牢護在身前,防止她再被水流沖走。
夏嬰洛不由得突然想起之前他好似對水有些恐懼。
在莫府的那一次,他們落入水中時他幾乎不會動彈,險些被淹死。
風若狐頭上的玉冠已不知什麼時候被水流沖走,滿頭的烏髮披散下來,襯着他那張慘白的臉,看上去着實嚇人。
他沒有回答她的問話,而是拉着她努力向岸邊靠去。
等爬上了岸,夏嬰洛回過頭去,驚駭的發現自己的衣衫上沾滿了血跡,再看向風若狐,他的身上也是同樣。
她低頭看了看自己,除了在馬車上被撞傷的地方,並沒有任何不妥,倒是風若狐看着臉色差的很。
“你受傷了?”她伸手想幫他查看傷勢。
但風若狐卻一把抓住她的手腕,道:“無礙。”又從懷裡取出一支響箭,向着天空射出。
夏嬰洛知道那是他聯繫自己手下人的信號,當下便心中稍稍安定了些。
這時天色已然全部暗了下來,再加上大雨滂沱,澆的他們幾乎睜不開眼睛。
風若狐拉着她,兩人跌跌撞撞去尋躲雨的地方。
夏嬰洛仔細觀察四周,但見荒山野嶺,四處了無人煙,目之所及,到處都是茫茫雨幕。
風若狐找了塊背雨的巨石,兩人躲入其中。
可是夏嬰洛全身都被冷水浸透,這時冷的不住打顫。
風若狐只得將她摟在懷中,悄悄立掌抵在她的後心,將內力徐徐注入。
她只覺一股暖流自他手掌中流淌而出,緩緩流入她的四技百骸,原本麻木的手腳也逐漸有了感覺。
她剛想開口道謝,可轉過臉來赫然見到他面如白蠟,嘴脣抖動着,好似也是十分寒冷。
見夏嬰洛這時轉頭看他,風若狐的脣邊劃過一抹不屑:“看什麼?小爺我一時半會還死不了!”
可話音剛落,他突然身體一躬,自口中迸出鮮血來。
夏嬰洛這時才真的有些慌了。
雖然風若狐已經放出信號,可這種天氣,銘風堂的人就是看到,等趕過來又如何能確定他們的方位。
而何況天黑雨急,就連火把也點不起來,如何能看得清路……
如果他們真的來遲了,這小公爺的傷勢可是不能等的。
想到這裡她毅然伸手抓住他的衣袖,“傷了哪裡?我看看!”
風若狐又將她的手推開,不讓她看。
夏嬰洛急了,準備強行查看他的傷勢:“你到底傷了哪裡……”
風若狐蹙眉不語,卻突然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力氣大的驚人,她甚至以爲手腕要被他捏碎。
“放手!”她怒道,心中卻有些不明所以,不知爲何都到這個地步,他還要跟她鬧彆扭。
風若狐一聲不吭,只是死死抓着她,彷彿生怕她會逃走似的。
他不敢回想,剛纔如果他再遲疑片刻,這個時候他還能再見到她嗎?
如果他見到的只是一具冰冷的屍體……
他覺得,自己甚至會真的瘋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