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居住環境呢?”曼圖洛夫接着問道。
“沃羅佳,”瓦迪克稱呼了朋友的小名,“以前,我們一家五口擠在一間面積只有11平方米的房間裡。現在,我和我的妻子,也就是寓長同志的女兒共享一間12平方米的房間。”
“你和寓長的女兒?是真結婚還是假結婚?”
假結婚?沒錯,蘇聯時代的確有假結婚的存在。
爲什麼要假結婚?因爲夫妻可以分到屬於他們倆的單間。或者住在之前已經被分配到其中一方的單間裡,這樣,就不用和陌生人分享一個房間。
“沃羅佳,你別誤會。”瓦迪克連忙解釋道:“在我結婚之前,我已經被分配到這單間了。至於納迪婭(娜傑日達的愛稱),是我搬進來以後才認識的。”
“對,”寓長也爲自己的女兒和女婿辯護道:“我可以證明他們是真結婚的,至少我每星期都聽見他們的嬌吟聲。”
“爸!”娜傑日達也走了出來,尷尬地說道:“你說我們經常親嘴、經常擁抱就行了,用得着說我們做那個嗎?”
寓長滑稽而粗野地笑道:“哪有夫妻不做那個的?呵呵。”
“娜傑日達·亞歷山德羅夫娜,”卡蒂婭喊了娜傑日達的名字,說:“想不到你住在這裡!”
“是啊,喀秋莎,我們好久沒見面了。剛纔聽說你是莫斯科市委第二書記,還嫁給了曼圖洛夫同志,我真替你高興!你終於找到自己的另一半了!”
和曼圖洛夫不同,卡蒂婭的朋友可是遍佈了莫斯科國立大學的各個學系,各個年級。他們畢業以後,也進入了各行各業。誰叫她長得美,還成爲了潮流的指標?一有空就和同學們交流衣着打扮的技巧。
不像曼圖洛夫,只認識一堆工程師,課餘時間不是在窩在宿舍裡就是離開莫斯科,去周圍遊玩。結果唯一的收穫就是在雅羅斯拉夫認識雅可夫的三次方。
“是啊,沃羅佳就是我的另一半,我們一早就相愛了,但一場意外把我們分開,我們無法找到對方。幸好,我們在新西伯利亞重新見面,不久就結婚了。”卡蒂婭這句話說得沒錯,又容易令當代的人接受。
“原來是這樣,你們真有緣分啊。”
“對了,納迪婭,”這次,發問的人換成了卡蒂婭,“這套公寓總共住了多少人?”
“這裡除了我、瓦迪克、爸爸、媽媽以外,還住了庫茲明夫婦、哈內耶夫斯基一家五口,加上兩位保姆,總共13個人。”
“13個人住一套公寓?怎麼這麼擠?”卡蒂婭驚奇地問道。
“沒錯,是13個人。我們這裡已經不算擠了,工人區那邊,住20人以上的共用公寓多得數不清,但面積和這裡差不多大,甚至比這裡小。”
“這怎麼行?”卡蒂婭察覺到了當中的問題,“第一、第二個五年計劃都完成了,首都的人居然要和幾個家庭共用一套公寓,而在新西伯利亞那樣偏遠的城市,共用公寓幾乎已經成爲歷史了。
而莫斯科作爲蘇聯的首都,生活和住房條件應該比新西伯利亞好纔對。這幾年來,莫斯科市政府已經在大量地興建新的公寓,但房屋問題怎麼還是沒什麼變化?還沒有多大的改善?是不是我們的方針出了問題?”
“書記同志,人民委員同志,”住在這套公寓裡的哈內耶夫斯基走了出來,說:“最近,莫斯科城裡確實多了不少公寓樓,但莫斯科這麼多人,全城的公寓樓的數量至少還要增加一倍才行。
我們這裡算好的了,才住了13個人。在隔壁的街區,每套公寓都住17人以上,而且面積比我們這裡還要小。”
“這麼說,莫斯科的房屋供應量遠遠低於需求?”卡蒂婭問道。
“沒錯,莫斯科的房屋供應在增加,但人口也在增加。”曼圖洛夫點出問題的根源所在,“現在的供應量只夠在不影響現有居住空間的情況下,應付人口的增長。
新落成的公寓,除了特維爾區的高級住宅區以外,其餘的都被改成了共用公寓,每個單元都搬進三到五個家庭,好點的住兩個家庭。
結果,這幾年來,莫斯科的人均生活空間只提升了0.5平方米。說到底,還是房屋供應量不足,趕不上人口的增長。雖然有國內護照的制度,但現在莫斯科的新移民絕大部分都是合法的,國內護照制度的作用十分有限。”
“人民委員同志說得對,”在莫斯科生活多年的老寓長說道:“現在房屋供應雖然有,但仍然趕不上人口的增加。人均生活空間能增加0.5平方米已經是個不錯的成績了。”
自從斯大林鋼鐵同志掌權以來,莫斯科的人口持續上漲。1923年,莫斯科的人口只有一百五十萬,到了1939年,莫斯科的人口急升到四百二十萬,增加了一點八倍。這其實是斯大林的計劃之一,他要把莫斯科打造成一座真正意義上的大城市,大都會。
就看人口的增長,斯大林的計劃已經完成了一半,莫斯科的人口已經拋離了巴黎,達到和柏林看齊的水平。
除了有足夠的人口之外,斯大林還要讓世界上最高,最宏偉,最恢弘大氣的建築物豎立在這座城市裡。於是,便有了蘇維埃宮,還有一系列華而不實,且佔用大量勞動力的斯大林式建築項目。
建成後,蘇維埃宮將會成爲世界上最高的建築物。高度達到495米,比當時世界上最高的建築物——紐約帝國大廈還要高114米。
除了蘇維埃宮以外,莫斯科還會建造一系列的斯大林式公寓、辦公樓,還有文化宮、圖書館等設施。。
這些設施,雖然對人民,對布爾什維克正面的意義,斯大林式公寓更可以舒緩莫斯科房屋供應緊張的問題。但這些外表華美的建築,建造時間比較長,而且提供的住房數量並不多,一般只供應中上層階級。
例如特維爾大街6號的7層公寓項目,就花了3年的時間才能完成。有些才六七層樓高的公寓樓,甚至還能花上四五年的時間來興建。
華而不實的建築結構固然拖慢了建造的速度,但主要原因,還是勞動力不足。就算有多餘的勞動力,都被調到蘇維埃宮的龐大地基那裡了。
除此之外,由於項目衆多,勞動力無法集中,拖慢了各個項目的建設速度。
更重要的是,蘇維埃政府無意改變目前,人民擠在共用公寓的情況,因爲這個共用公寓政策的背後有一個很大的政治目的——就是故意讓黨的積極分子和忠誠的工人,搬進前資產階級的家庭裡,以便監視,也就是傳說中的“滲沙子政策(уплотнение)”。
以卡蒂婭探訪的這套公寓爲例,寓長亞歷山大·瓦連科夫雖然入了黨,也在俄國內戰中爲紅軍效力,但由於他富裕商人家庭出身,自己這套舒適、寬敞的公寓,也成爲了“滲沙子政策(уплотнение)”的目標之一。
後來搬進來的哈內耶夫斯基便是忠於黨的工人階級,庫茲明夫婦是黨的基層幹部,瓦迪克·申尼科夫是黨的工程師,他們的“潛在任務”就是監視瓦連科夫一家。
幸好,瓦連科夫也是黨員,對革命也有貢獻,還給公寓裡各個成員提供優質的醫療服務,和其他人的關係很好,所以一直都沒有被舉報。而後來搬進來的瓦迪克·申尼科夫,更愛上了瓦連科夫的女兒,建立了親戚關係。
共用公寓的現象,恐怕卡蒂婭和曼圖洛夫都解決不了。一來沒有足夠的資源在短時間內興建足夠數量的公寓,二來,“滲沙子”的政策也算布爾什維克黨的監視計劃之一,有政治上的必要性,恐怕難以廢除。
雖然“滲沙子”的政策在斯大林下臺之前並不能廢除,但這並不代表他們不用採取措施,舒緩莫斯科房屋供應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