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昺驚喜的看着來人,其雖然是短衫布衣,腳蹬麻鞋,裹着頭巾,一副苦力的打扮,但他還是一眼就認出來人。他一邊讓人將船開到僻靜之處,放下小舟將來人接引到龍船上,又命侍衛加強警戒,尤其是後邊跟着的尾巴。
“先生,一路辛苦吧,先用些點心,喝點茶!”趙昺將來人讓到頂艙,那裡早已佈置好了,他殷勤地說道。
“陛下,請上坐!”應節嚴卻沒有就坐,而是請趙昺先坐。
“先生,這又何必!”趙昺立刻意識道其想做什麼,出言攔阻道。
“陛下,你我雖有師徒之份,但君臣之禮不可費。”應節嚴搖搖頭肅然道,說罷整整衣衫跪倒大禮參拜,“臣廣南西路安撫使應節嚴參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先生請起,賜座!”趙昺無奈受了應節嚴大禮。
“陛下,這點心可比在瓊州之時精緻了許多啊!”應節嚴師徒兩人又親熱了一番,相互說了些別後之語,這才坐下,拿起塊點心看看笑道。
“先生就不要取笑了,這當了皇帝就吃的好了,別無好處。”趙昺苦笑着說道。
“撫帥,陛下對大家想念的緊,常常獨自嘆氣,說遇到事情連個商量的人都沒有,要不是他們看的緊,又怕太后爲難,早就回瓊州了。”王德給應節嚴續上水說道,他見着應節嚴也是倍感親切。
“陛下爲了大宋忍辱負重,辛苦了。”應節嚴拱手道,“府中衆人也都念着陛下,想要迎陛下早日回去。”
“唉,只是命苦。原以爲在帥府之時有四位師傅管着已經很麻煩了,可入朝之後便形同囚徒,早晚被圍在中間嚴密看管。這即便出來一趟,後邊也有人監視,當心我跑了。”趙昺指指在二、三百步外遊弋的兩艘戰船說道。
“呵呵,若是陛下想跑,只怕他們是看不住的。”應節嚴看着陛下那張苦瓜臉捋捋鬍子笑着道,“前些日子陛下與朝中幾位宰執在朝堂上公開對抗,不惜以死相挾。消息傳回瓊州後衆將都十分氣憤,要不是臣攔住,恐怕就要盡起大軍前來清君側了。”
“那也是不得已爲之,古人言:士可殺不可辱,況且我現在是一國之君,豈能自辱!”趙昺恨恨地說道,“平日他們那我當擺設也罷了,但逼我做這種有辱國體的事情,這皇帝不當也罷。不過自那日之事後,他們也收斂了許多,可有事都去慈元殿,不再來問我了。”
“陛下此事做的好,大丈夫生於天地間,豈能辱於他人。”應節嚴擊掌稱讚道。
“那天卻是把小的嚇壞了,真擔心陛下會一頭撞上去,可恨的是那張世傑見狀還在苦苦相逼。若不是擔心陛下安危,小的都想跟他拼了。”王德插嘴道。
“那張世傑如此並不讓人意外,可陸相居然也同意請和,實出臣意外。”應節嚴點點頭道。
“先生與陸相很熟嗎?”趙昺問道。
“早年在兩淮,臣與陸相都曾在兩淮置帥李庭芝手下爲幕,雖相熟卻並無深交,可對其還是有所瞭解的,難道其居相位後便也變了嗎?”應節嚴有些迷惑地說道。
“以我看陸相也是有苦衷的,他不相信我也在意料之中,世上有幾個人如先生一般有識人之能,對個孩子的話深信不疑。”趙昺自我解嘲地笑道,他現在看老頭兒怎麼看怎麼順眼。
“此贊臣萬萬不敢當,那是陛下慧眼識珠,將臣收於麾下。”應節嚴連連擺手道。
“先生咱們就不要相互吹捧了,此時輕車簡從而來先生定有要事吧!”趙昺知道應節嚴未得應詔,偷偷入朝一定是有大事的,否則他不會冒險前來的。
“嗯,當前敵情陛下想也知曉,如今敵三路來攻,行朝危險萬分。府中衆人商議將陛下接回瓊州,或是以勤王之名盡起大軍來此護駕,以保萬全。此事太大,時間又緊迫,臣未請旨便貿然前來,還請陛下治罪。”應節嚴見陛下轉入正題,施禮請罪道。
“先生一心掛念着朕,何罪之有,倒是路上艱險讓先生受苦了。”趙昺急忙相扶道,“但朕以爲回瓊州或是舉兵前來都不妥。”
“陛下乃是國之根本,切不可再涉險。”應節嚴見陛下將瓊州諸將的意見全部否決,急切地道。
“先生和府中衆人的護駕之情我領了,但切不可貿然行事。”趙昺拱拱手錶示謝意,又言道,“先生也知當初行朝不肯赴瓊,堅持要我在大行皇帝靈前繼位是何意?朝中衆臣就是擔心一旦入瓊便被吞併或是清洗,喪失了主導權。而若是盡起大軍前來勤王,如今府軍與朝廷掌握的兵力相當,那時的結果與前往瓊州無異,屆時兩黨相爭,受損的還是大宋。”
“再有瓊州乃是我們立足之根本,如今阿里海牙受命平定廣西各州縣,清剿反叛定然不會放過瓊州。而瓊州一失,我們便又成無根之萍,糧餉無處籌措,兵員難以補充,因此當前只有傾力守住瓊州,纔能有發展壯大的機會,國脈才能得以延續。”
“陛下之意是朝廷終將回到瓊州?”應節嚴也知陛下的意思,清楚當前的形勢,聽了頷首問道。
“是的,只要朕能活下來,必回瓊州,只是現在時機尚不成熟!”趙昺言道。
“陛下是想在這崖山與張弘範決一雌雄,將其重創再回瓊州?”應節嚴略一思索便猜到了陛下的意圖。
“嗯,此子不除,朝廷難安!”趙昺咬着牙說道。
“陛下是不是早知與其定有一戰,且十分忌憚,以致在病重之時尚念念不忘?”應節嚴猛然想起數月前陛下病重昏迷之時囈語不斷,提到最多的便是張弘範這個人,而那時賊酋忽必烈還並未下旨以其爲帥追剿行朝,可陛下卻似就料到有今日之事,從而讓老頭兒震驚不已,更加確信陛下絕非凡人,定有上天庇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