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奠完度宗陵寢,又重新欽定陵園範圍,趙昺的祭陵之行結束,踏上返程,但是把內侍省副都知劉靈留在那裡,讓其侍奉先皇,主持四時祭典。其當然知道這是什麼意思,自己相當於被貶嫡了,從此遠離皇宮,再無昔日的風光。他苦求皇后,可得到的依然是不可更改,以後只能在這裡陪伴一衆亡靈了。
臨近臨安城郊,他又命隨扈的幾位大臣分祭四方神靈,自己祭過社稷。在臘月二十二回到京城,而此時城中又是一番景象,經過去年大規模整修的城市也如重生一般,新鋪就的街道寬闊筆直,斷頭路被打通,加修了跨河橋,交通更爲便利。
朝廷重回臨安三年,可以說一掃過去的頹廢之氣,儼然重歸昔日的繁華。現在街道兩旁搭起了綵棚,商家也將店鋪粉刷一新,掛起帷幔、燈籠。各地紛至沓來的客商涌入城中,都想在年終歲尾再掙上一筆,街上的百姓也忙着採購年貨,臉上帶着歡樂。
趙昺回到宮中,更衣後便前往太后處請安,彙報了祭陵的情況。又拿出繪製的陵區新圖,向其解說了當下的情形,解釋了擴大陵區的原因。並稱已經令有司進行了先期勘察,選中了幾塊吉地,至於景炎帝葬在何處,還要請太后定奪。
楊太后對趙昺的想法十分支持,她也清楚當前的形勢,先皇的妃嬪已經不得不借寺廟之地安置梓宮,在這麼下去後世子孫已無葬身之地,而遷葬鞏義皇陵也非易事。且皇帝也說過舊都汴京當前已經不宜再做都城,由於黃河的幾次改道,周邊皆爲泛區,人口稀少,農田無法耕種。
若是遷都汴京糧食等一應之物皆需江南補給,而當下運河由於汴河淤積,已經改道徐州,再行疏通運河工程量極大。所以收復舊都後,也難以遷都,尚需另擇它地。如此遷陵之事就更要後延,不知等到何年何月了,而期間則還需葬於紹興陵區。
在擴大陵區上楊太后沒有意見,但覺得富盛山之名太過俗氣,看山形似伏龍,建議改稱‘伏龍山’。趙昺自然答應,至於像不像伏龍,那就仁者見仁智者見智了,皇帝偏要說像,你敢說不像嗎?而景炎帝陵寢的龍穴,她想等詳細勘察後再定。
同時,楊太后又說了一個自己的想法,度宗皇帝已經崩逝多年,她不想在驚擾先皇。而景炎帝幼年離世,未及婚娶,更無子嗣,因此想葬在兒子身邊,母子永世相守,希望皇帝能夠體諒她的舐犢之情,滿足自己的願望。可她也知道這不符合禮制,但又難以抑制這個念頭。
趙昺聽罷痛哭泣流,他希望母后長命百歲,不要多想。當然他也表示即便打破制度,一定會滿足太后的願望,且自己也會在太后埋骨之地近旁擇選吉地,與皇兄和太后長相廝守,永不分離。楊太后聽了大爲感動,母子相擁大哭了一場,這才作罷。
隨後楊太后又叮囑趙昺,當下國事艱難,國庫並不充裕,遷陵之事一切從簡。又言百姓辛苦,不必遵從七月而葬的舊俗,只用農閒之時修建陵寢。至於陪葬之物也只需按照禮制佈置,不需另擇金銀珠貝隨葬,以節儉爲要,萬不可勞民傷財,激起民怨。
待回到淡泊閣,吳曦等妃嬪皆已等在那裡,陪着趙昺吃了晚膳,陳淑和蘇嵐便說起年節的準備情況。現在各地的貢品已經悉數送到,皆已查點入庫,過年的物資也採購完畢,並附上清單。他知道陳淑雖然是頭一次籌備,但是有蘇嵐從旁協助,不會有什麼差池,所以只是象徵性的翻閱了一下,隨口問了幾句便遞給了吳曦。
每年的元宵燈會歷來的新年的重頭戲,而前年吳曦籌備燈會因爲花費太多,還遭到了趙昺的訓斥。而去年則因元軍渡過長江,侵入江東,京城中全民備戰,人心惶恐,所以燈會也是草草收場。而今年不僅北伐大勝,拓地千里,逼的蒙元求和,割讓四川,還要進行賠款納幣,這是大宋南遷百餘年從未有過的盛事,理當大慶。
不過趙昺臨行前已有指示,燈會依然要本着節儉的原則,但要辦的熱烈、喜慶,又不能太俗氣,還要典雅大方,突出皇家與百姓同樂的主題。不想花錢,還要辦好,這可把陳淑愁得夠嗆,不過好在其家有兩位尚書,還有在皇帝身邊的兄長,可以借力。
鰲山燈向來是燈會的重中之重,亦是彰顯皇家氣派的標誌物,過去都是由宮中和各地選調的工匠搭建、製造,當然也是最燒錢的玩意兒。不過今年陳淑兩人想了個辦法,令人先期設計了鰲山燈的圖紙,並詳細表明瞭燈的樣式,卻沒有令工匠製造,而是讓京中的豪門大戶及巨賈商販認領製造。
製作一盞好燈,不僅耗費人力,也價值不菲,一些豪門大戶及巨賈爲了顯示自己的身份,可以不惜代價。但是鰲山燈也有無數的各式小燈籠點綴其間,大戶們就不願意浪費那個精力了,爲了吸引財力不足,又有意的中小商戶們參與,允許他們在燈籠上題字和標註自己的商號。
趙昺聽了有些好笑,這不就是現代辦晚會常用的冠名權嗎?不過他們這個還屬於初級階段,沒有進行拍賣,否則不但不會賠錢,還會掙錢。可兩個居於深宮的婦人能想到這個辦法已經不容易了,且達到了自己提出的與民同樂,全民參與的目的了。
說完了事情,趙昺又讓人將三個孩子抱來。離開近一個月,孩子們卻與他生疏了,一抱就會哭鬧,讓他很是尷尬。逗弄了一會兒,好在不再哭了,卻在他懷裡睡着了,只能讓人再抱回去。而這功夫,除了吳曦還在細審貢品清單,其他人都在一起玩兒鬧,這讓他很是無奈。
地方向皇室進貢古來有之,並形成了制度,若是延遲或拒繳貢品,可視爲謀反,要出兵討伐的。但是對百姓來說是沉重的負擔。趙昺深知其中弊端,可經過權衡之後還是沒有取消,一來貢品是皇室收入的一項重要來源;二來一些東西也是皇室的必需品;三來也是標示皇權的象徵和權威。
若是取消了地方貢奉,在當下消息閉塞的環境之下,恐怕百姓們都會忘了自己這個皇帝。所以趙昺的政策是可以減,逢災可以免,但是不能不給。如此即彰顯了權威,也減輕了百姓和地方的負擔。這個折中的辦法雖不完美,可也勉強算的上妥當。
待到酉時,衆人散去,這時王德捧着個盒子湊過來輕聲道:“官家,太醫院郝院首呈上來的,並再三叮囑老奴要親呈給官家,不可讓他人看到。”
“哦,這裡是什麼寶貝,還要弄得這麼神秘?”趙昺皺皺眉問道。
“官家,郝院首有言在先,老奴怎敢擅自打開!”王德苦笑着道。
“那就打開看看!”趙昺揮手讓侍奉的宮女和小黃門們出去,點點盒子道。
“是了!”王德這纔將盒子放在几上,小心的撕掉上面的封條,又用小刀撬開火印封漆,打開蓋子,裡邊並沒有什麼寶貝,只有一本包裝精美的圖書。
“《人身圖說》,這是什麼書?”皇帝自小就喜歡收集各種典籍和方誌、遊記,王德知道那些近臣們也會設法收集,然後獻給陛下,他以爲也是郝雲通收集來的,可這書名卻是怪怪的。
“哦,他們編輯出來了!”趙昺卻是十分激動,伸手將書抓在手裡,便翻看起來。
“呦,這都是些什麼東西?怪怕的。”王德瞄了一眼,發現書中盡是些插圖,畫的既有骨頭,也有肺腑,嚇得他一哆嗦道。
“呵呵,這是救人活命的好東西!”趙昺拍了拍書笑道,“不過你還是不要偷看,更不要說與他人聽。朕看完,你便要妥善藏好。”
“是,老奴剛纔什麼也沒看到!”王德點頭又搖頭道。他在小皇帝身邊十多年了,知道太多的秘密,但他能一直留在皇帝身邊,而劉靈卻要去守皇陵。不是因爲他比劉靈頭腦更好使,更會侍奉皇帝,更有眼力見,而是自己的嘴嚴,懂得什麼能說,什麼不能說,什麼能看,什麼不能看。
“不是朕不讓看,而是擔心你看了嚇得睡不着覺,且這東西現在尚不能爲外人所知,否則將引發軒然大波。但是終有一天會刊行天下,併爲人所熟知的。”趙昺看其謹慎的樣子,笑笑道。
“老奴明白,官家做的事情都是大事情,每次拿出去都會讓天下震動,在此之前自然是守口如瓶!”王德知道陛下能跟自己解釋原因,不僅是看的起他,也是再次叮囑自己。
“是啊,這個東西說起來也不能算是秘密,但是拿出來又難以令世人接受,讓朕不得不暫時秘而不宣。但這絕對是好東西,來日能夠救活無數的人!”趙昺輕嘆口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