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槍響,統領陳風被就地槍決;一道軍令,都統制江勝被罷職,交由總管府軍法司論處;一道御旨,都統潘念品階降了一級,暫保留職務軍前效命。緊接着陛下籤署命令,第六軍第一師司馬齊富被任命爲師都統制,三團一營指揮使李安被任命爲一師司馬兼三團統領。同時對第六軍指揮系統進行改組,一批幕僚被撤換。
趙昺畢竟是具有現代思想的人,他沒有將陳風梟首傳於各部示衆,還賞了其一副棺材,沒有讓其曝屍荒野。而讓他覺得有些可笑的是其到死尚不明白自己錯在何處,臨刑前還在大呼冤枉,執意認爲自己不該爲戰敗承擔責任,起碼罪不至死。
處置情況以御令的方式很快通報給荊襄諸部。這道御令雖然簡單,卻依然在各部引起不小的震動,誰也沒有想到一場營級規模的戰鬥的失敗,居然讓一個師的從上到下遭到清洗,師長獲罪,團長被處死,軍指揮系統進行重大調整。
有人在這場突來的風波中慶幸自己見機的早,及時懸崖勒馬,沒有被當做那隻駭猴的雞;也有人心存僥倖,沒有受到波及,保住了自己的小命;還有人以爲是其不長眼睛,自己往槍口上撞。反正不管他們懷的什麼心思,卻也明白皇帝的刀已經亮出來了,只是還不知道誰是下一個刀下鬼。
但是效果也是顯而易見的,全軍不說士氣大振,可以面目一新,再不敢視軍令、軍紀如兒戲。而第六軍一師作爲事件的肇始地,變化也是極爲明顯的。新上任的兩位主官在就任伊始就率隊親自勘察地形,繪製詳圖,製作沙盤,經過多次推演纔將制定的作戰計劃上報。
在得到皇帝的首肯後,潘念下達了作戰命令。作戰任務依然交由三團執行,他們在距上次戰敗三天後重新披掛上陣。趙昺親自做了戰前動員,並留在清平坐鎮指揮。潘念不敢再託大,隨一師前進指揮所推進到距戰場不足五里的地點協調各部,督軍作戰。
此戰一改前時先打巴掌山,後攻來鳳嶺的部署,作戰計劃也做出了諸多調整。子時主攻部隊才從集結地出發,趁着夜暗上山,隱蔽接近敵寨前沿。突擊隊清除了暗哨,抵近至與敵寨牆不足十丈的地點才潛伏下來。在進攻的命令下達後,突擊隊以精準的射擊先幹掉了哨兵,與此同時爆破手用炸藥包將寨牆炸出一個兩丈的缺口。
突擊隊趁硝煙尚未散去,敵軍尚未從爆炸中反應過來,便衝進敵寨,直衝到敵軍近前以手雷發起驟然襲擊。驟雨般的手雷轉瞬間便擊潰了迎擊的敵軍巡隊,而剛剛被爆炸聲驚醒的敵軍還不及做好戰鬥準備,就被一波波投擲過來的手雷炸死、炸傷,損失極爲慘重。
在突擊隊在敵寨中攪起腥風血雨,製造混亂的同時,後續跟進的部隊也發起衝鋒,衝進敵營後以刺刀突擊將試圖集結的敵軍衝散圍殲後向山寨核心衝擊。而隨着增援部隊不斷的加入,敵軍始終未能組織起有效的反擊,傷亡卻早已過半,殘敵逃向後山打開後門向山下奔逃。
逃離的敵軍在半山腰又遭到了早已埋伏在此的二營攔截,已經無心再戰的敵軍或死或降,很快被殲滅。即便有個別漏網之魚散入山間,暫時逃過一劫,但下山的道路皆被截斷,落網只是早晚的事情。而這時距離發起進攻只有多半個時辰,天還沒有亮,來鳳嶺便被已被攻陷。
在戰鬥過程中,對面巴掌山上的敵軍始終沒有派出援軍,他們也許沒有想到戰鬥結束的這麼快,也許是擔心在途中遭到伏擊,只能坐視來鳳嶺被攻破。至此兩座深入宋軍防區,控扼從東面進入宜城的通路據點被拔出了一個,再難相互策應,自保都成了問題。
在攻陷來鳳嶺後,攻山部隊稍作休整,在天亮後調整兵力重新部署。兩座山寨相距不遠,且來鳳嶺居高臨下,正在宋軍裝備的大部分火炮射距之內。師屬炮兵營將數門中型火炮搬運上山,配合三團炮兵隊對巴掌山敵寨展開炮擊。
宋軍炮兵佔據制高點視野開闊,天亮後視線良好,巴掌山敵寨一覽無餘。在大小火炮的轟擊下,房倒屋塌,寨牆被擊垮,防禦設施盡毀,守備的兵丁死傷遍地,苦心經營多時的據點頃刻間成了一堆亂石。眼見再無望,敵軍開始向山下突圍,又一頭鑽進了宋軍佈置的埋伏圈,一陣激戰後盡數被殲,參加攻擊的部隊連午飯都沒耽誤。
一日間,宋軍以陣亡三人,傷十二人的代價,將敵兩座堡寨被拔除,斬首三百餘,俘敵百餘,取得全勝。而一師上下士氣大振,不僅一掃數日前攻山失利的陰霾,也爲陣亡官兵報仇雪恨。與此同時,潘念也是大鬆口氣,若是此戰再敗,他也無顏面見陛下,也只有以死謝罪了……
對於這場勝利,趙昺卻覺得如同嚼蠟一般,難以嚥下。這麼一場小規模的戰鬥暴露出的問題太多,如高級軍官沒有大局觀,戰略眼光短淺,作戰消極,存在着明哲保身的思想;中級軍官軍事素養較差,不擅於謀劃,缺乏主觀能動性,戰術運用死板等。
現下第八軍如此,第六軍仍然如此,第七軍雖然還沒有做正面接觸,但以此看來也不會高到哪裡去。這讓趙昺十分憂心,指望這個狀態下的軍隊速攻襄陽,自己真的不敢。他難以想象在攻城失利後,蒙元發起反攻,他們能否擋得住,弄不好就是一潰千里,將北伐的成果喪失殆盡。
但是要改變荊襄各軍的這種消極狀態,趙昺知道不是槍斃和撤換幾個無能的將帥,懲處一批作戰不利的軍官就能在短時間內可以扭轉的。而是需要改變高級軍官的思想,官兵懈怠的習氣,提高各級軍官的戰術素養,振奮士兵的士氣。
當下散在周邊的各部主官已經陸續到達宜城,趙昺卻還沒有想出一個妥善解決的辦法,這讓他有些焦慮。時間拖得越長,不僅後勤壓力劇增。而當下自己的行蹤已經暴露,蒙元方面就會發現自己是在拖延時間,以掩蓋‘假和談、真備戰’,意在奪取襄陽,那麼蒙元便會向荊襄方面調集重兵,如此將會給攻取襄陽造成更大的困難。
另一方面,人都到了,自己尚未想出破局的辦法。總不能再讓他們等等,待自己想出辦法來再商議。而現在缺的就是時間,他也不可能總長留在荊襄,放棄京城那一攤子事情。當下還是要以攻克襄陽爲要,可現在部隊的狀態,又讓他猶豫不決。
“陛下,王相和御前辦的幾位主事已經回來了,請求覲見!”王德見陛下從清平鎮回來後,就憋在屋子裡,轉來轉去,知道皇帝遇到難事兒了,也不敢打擾。可自己又不能爲陛下分憂,只能是乾着急。而這時見王相等人前來求見,便打破以往的慣例進來稟告道。
“嗯,讓他們進來吧!”趙昺停下腳步,想了想道,自己這樣閉門造車也不是辦法,聽聽他們在基層發現了什麼,再做決定也好。
“陛下,臣與原行軍總管府的僚臣們分別會見,瞭解到些情況!”大家都知道陛下不喜虛禮,施禮後便直接進入主題。
“哦,你說說情況如何?”趙昺賜座,讓人上茶。
“陛下,僚臣們對江帥的有些做法還是頗有微詞的,他們希望陛下到來能夠做出改變,且寄予了很大的厚望,希望能改變當前的局面!”王應麟稟告道,“他們以爲攻襄之戰久拖不決,不僅士卒們消極怠戰,而虛耗糧餉也會遭至朝廷的不滿,應該速戰速決。但是江帥顧慮太多,遇事猶豫不決,使其在軍中的威信被削弱。而麾下軍將卻日益跋扈,不遵軍令,以致政令不通。”
“嗯,如此說他們對江帥離職,並沒有多少牴觸?”趙昺點點頭問道。
“正是!”王應麟道,“幾位主事認爲陛下削去張霸軍權調離第八軍是英明的,對處決作戰不力的將領也十分擁護。他們皆表示衷心支持陛下整肅軍紀,罷免那些*****,改變荊襄的局面。”
“好,能取得總管府衆人的支持,我們下邊的工作會輕鬆許多。”趙昺聽了十分欣慰,又看向倪亮道,“你那邊進行的怎麼樣?”
“屬下按照陛下的吩咐,讓都司和親衛旅的軍兵以訪友的名義接觸了不少舊部,他們對於荊襄戰局表示悲觀,對幾位都統的行爲也很反感,也對當初來此就任頗爲失望。很多人想要調回江東,甚至有了退役回鄉的想法。”倪亮回答道。
“嗯,那麼兵卒的情形如何呢?”趙昺沉吟片刻問道。
“據他們所言,咱們軍中的士卒皆是經過整訓後才分撥到各部的,基本的戰術素養還是有的。而基層軍官也經過武學的培訓,技戰術水平皆不錯,只要經過短時間的強化訓練,是可以承擔作戰任務的。”倪亮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