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昺獲知這段歷史,還是因爲前世網上的一場論戰。彼時清朝在網上是一個敏感的話題,稍有不慎就會引發一場嘴上‘戰爭’,而恰好有人發帖稱女真人之所以反明是因爲諸如大明政府對其壓榨剝削引起的,論據主要是來自於努爾哈赤的反明宣言——七大恨。
七大恨”的內容大意是:我的父親和祖父沒有折取明帝邊境上的一草一木,沒有擾害一寸土地,而明政府無故生事於邊外,殺了我的父祖,這是一大恨;雖然有殺我父祖的仇,我仍然願意和睦相處,曾經與邊官劃定疆界,立石爲碑,共盟誓言:無論明人還是女真人,若是有越過皇帝邊境的,看見了就應該殺,若見而不殺,則罪及不肯殺的人。然而明政府違背誓言,命令兵卒出邊,保衛葉赫部,這是二大恨。
自清河城以南,江岸以北,明朝人每年偷過邊境,侵奪女真地方。我以誓言爲據,殺了出境的人,理所應當。而明政府不顧盟誓,責備我殺人,逮捕了我派往廣寧的大臣剛古裡、方吉納,以鐵鎖加身,迫使我送去十個人,殺於邊境,這是三大恨。
明廷派兵出邊,捍衛葉赫,使我已經聘定的女子轉嫁給蒙古,這是四大恨。把我數世耕種的柴河、三岔兒、撫安三路,女真人耕種的穀物,不許收穫,派兵驅趕,這是五大恨。明政府偏聽葉赫部的話,以種種惡言誣害我,這是六大恨。
哈達部人兩次幫助葉赫侵犯我,我發兵征討,得哈達部,明帝必令我返還。後來,葉赫部又數次侵犯哈達部。天下各國,相互征戰,哪有死於刀下的人,復令他更生,已經得到手的人、畜返歸的道理?大國的君主,應當作天下共主,怎麼偏偏與我構怨。先前扈倫四部會兵九路攻我,我始反擊得勝。明朝皇帝卻幫助葉赫部,是以是爲非,以非爲是,妄加剖斷,這是七大恨。
由此發起者認爲此就是對明王朝進行民族壓迫的控訴書。當時東北的女真人長期處於割據混戰的局面,這種局面阻礙和破壞了社會生產力的發展,給女真人帶來了深重的災難。因此迫切要求結束分裂和殘殺,統一女真各部,有一個安定的社會環境。但明朝卻不希望女真統一,希望其仍“分而治之”,於是極力阻撓和破壞女真的統一。因而一些人認爲努爾哈赤起兵反明之舉,順應了歷史發展的潮流,代表了廣大女真人的共同願望。
但是很快就有人展開反擊,認爲其是顛倒是非,並曬出了自己的證據。景泰二年十月乙酉載:“建州等衛女直都督李滿住、董山等,自正統十四年以來,乘間竊掠邊境,遼東爲之困蔽”;成化二年冬十月甲寅載:“海西、建州等夷人結構三衛,屢擾邊疆”;成化三年正月、二月、三月,都有關於建州、海西女真侵擾遼東地區的記載;成化三年秋七月甲子朔載,建州女真“恃強爲惡,自開原以及遼陽六百餘里,數萬餘家,率被殘破”。
景泰二年十月乙酉載:“建州等衛女直都督李滿住、董山等,自正統十四年以來,乘間竊掠邊境,遼東爲之困蔽”;巡撫遼東都御史陳越奏摺:“今朵顏窮迫,潛結海西,轉市於我,而海西藉彼馬力,數犯我邊,甚爲非便”;正統十四年更是發生了震驚朝野的土木堡之變。
即便如此,因爲兀良哈三衛叛附於瓦剌,寇擾遼東,所以停止其互市,以示懲罰。大明政府也不過“革朵顏三衛互市”。但和海西女真、建州女真的互市仍在繼續進行。然而,女真卻在李滿住、董山等帶領下,趁火打劫,滋擾邊關。不僅如此,女真還勾結叛亂的朵顏三衛,利用馬市爲朵顏三衛走私,擾亂大明政府懲治叛亂的計劃。
可是女真人卻依然不滿足,一方面向大明政府歸附,接受大明官銜,一方面陰附朝鮮,接受朝鮮官職。這些只能說明,女真從未把自己當作大明臣民,標準的腳踏兩隻船、有奶便是孃的嘴臉。在又經歷了成化二年、成化三年正月、二月、三月的頻繁入寇之後,矛盾激化,大明政府在忍無可忍的情況下出兵征討。
而就在大明軍隊尚未到達的七月,建州女真竟又“恃強爲惡,自開原以及遼陽六百餘里,數萬餘家,率被殘破”,六百餘里、數萬餘家的燒殺戮掠後的大規模的慘狀,正在前行的大明官兵不會沒有看見,因此,明軍的報復手段也是極爲殘酷的。其後,大明政府纔不得不誅滅董山。
按說雙方放出的證據都足夠充分,而網友們也就此各自展開論證,有人認爲努爾哈赤不過是爲自己反明找的理由;也有人認爲明政府是忍無可忍的情況下才不得不對女真人施以懲戒。趙昺作爲一個熱血青年自然而然的參與其中,也是狠下番功夫翻書、找資料,準備對犯我中華者進行反擊。
但是有過網戰經驗的人都知道,這種論戰十分容易歪樓。很快爭論的焦點就轉移到了立場和人品之爭上,發起者被扣上了‘漢奸’帽子,然後言論就成了一邊倒,發起者也很快偃旗息鼓消失無蹤,進而大家羣而攻之開始‘問候’其家人和祖宗,最後以勝利者的姿態結束戰爭。
這次論戰讓趙昺沒有能得以充分發揮而遺憾,大有種自己做好了強攻的準備,而敵人卻消失了的憤懣,意識到發起者不過只是想騙點兒積分罷了,很可能換了個網名又加入反方。可這種無良人也讓他長了記性,覺得還是吃瓜的好,但這段經歷也讓他明白了一段歷史。
而今想來,世界上並沒有無緣無故的恨,自然也沒有無緣無故的愛。回顧當時的‘戰爭’,此時的趙昺審視問題的角度也大自不同。想明政府之所以善待異族,也是有着目的的,那時明廷剛剛將蒙古人逐出中原,餘孽尚在,如此一來,女真人便幸運的成爲了元朝殘餘勢力和明朝統治者雙方眼中的“香餑餑”,明帝國率先向其拋出“橄欖枝”,最終女真人在明朝統治者各方面的協商之下成爲了明帝國的一部分。
與此同時,明帝國以允許女真人進京朝貢貿易和開放馬市貿易爲誘惑進一步鞏固明帝國與女真人之間的關係,達到制衡蒙古族勢力的目的。因此,從某種意義上講,明朝初期對女真人互市的最終目的是一種“羈縻政策”,以這種手段來籠絡住女真人的心,從而降低外部勢力對於明帝國的威脅力度。
另一方面,明朝政府在主持馬市貿易的過程中還明確表明,女真人禁止從中原地區購買鐵器,從而進一步將女真人社會經濟模式“堵死”在原始的狩獵採集經濟模式中,使其滿足不了農耕生產的基本條件。且明朝政府的這種模式還可以進一步的促進女真人在狩獵採集經濟領域深耕,延緩其向農耕經濟過渡的腳步。明朝統治者也正是看清楚了這一點,纔敢於大肆助長女真人社會經濟的發展。
不過明朝政府對待曾經是敵人的異族也是着實不賴,趙昺以爲即使是大宋朝也遠遠不及,但是一片仁心換來的女真人滋擾邊關、屠戮百姓、勾結叛亂、趁火打劫,甚至三心二意腳踏兩隻船勾聯高麗。他以爲明朝的這種過於懷柔的政策無異於養虎爲患,最終終被反噬。
而至於有人仍然對此質疑女真人是被明朝逼反,趙昺也只能說他們纔是‘聖人’,從史載大明政府對女真的政策,可以輕易推翻這個荒唐的論調。想想如果明政府真的是壓榨剝削女真人,那麼大明政府何必接納安置他們?更又何必在接納之後還要出錢出物的補貼賞賜,甚至細到柴米、居家器物。
俗點兒的說法那就是倒貼;如果大明政府真的是壓榨剝削女真人,那麼明政府完全可以做到如羅馬人對待高盧人、俄羅斯人對土耳戶特人那樣,直接將其淪爲奴隸,剝削壓榨起來豈不更方便?由此度己,趙昺想到濠州事件,是自己在制定政策上也趨於寬仁了,表現的軟弱了,從而導致那些韃子們會錯了意,還心有幻想,對自己的勝利還不服氣,覺得自己是因怕生愛呢?
對於蒙古殘餘,趙昺思考再三,覺得既然是征服就是要建立在強權之上,若是僅僅依靠仁政和懷柔就能夠贏得勝利,往大里說早就實現世界大同了,就不會有那麼多的紛爭。而一味的屠殺又不符合當前的形勢,似乎此刻只有剛柔並濟纔是王道,那麼既然有人敬酒不吃吃罰酒,那麼自己也不妨強硬一些。可恐怕自己龍口一張,就又有人在背後說三道四,說自己是個暴君了,這一點古今似乎是相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