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太不在,哥兒姐兒天天窩在院中,我也不敢放他們出門,怕他們被人給害了……”貴嬤嬤道:“姐兒天天見的問母親在哪裡,天天哭,哥兒越發的沉默,眼神也……有時候看了真讓人心疼。”
這話說的真是戳林氏的心頭肉,一時間疼的不行,她立即就哭了起來,道:“我發誓,定要報此之仇,如此母子分離之苦,我定要叫那賤人也嚐嚐,嚐嚐那穿腸毒藥,天人永隔的痛苦……我要讓她痛不欲生,生不如死,賤人……”
“太太不要傷心,一定要振作,在太太出來之前,老奴定會好好照看哥兒姐兒……”貴嬤嬤道。
林氏點了點頭,看着她不捨的走了。
靜默許久,林氏的心痛才緩和了一些,道:“母親,你讓我忍,我怎麼忍得住,現在這賤人羽翼漸豐,我若再不出手,只怕這府中沒有我們的立足之地了……我忍不了……”
“佛祖……”林氏道:“我做的惡事,只讓我一人承受,只要不應到我的兒女身上,我受多少苦,都不要緊,佛祖慈悲,信徒這一生,都走出來了,死後願受一切懲罰,但現在,我不能回頭……”
……
傅大人去佛堂的事,又關了太太三年的事,蘭氏很快就知道了,她冷笑了一聲。
姐兒差點身死,一年不算閉關的閉關,就揭過去了,如今她們母女在府外被她潑的一身髒水,只三年思過又想揭過去嗎?!
蘭氏對傅大人越發的失望,也越發的噁心。
男子之心,果然是最冷酷的。
蘭氏最近好像是想不太開,一直躲在金蘭院中傷心過度,閉門不開,傅大人心急如焚,過了好幾日,進去看到蘭兒,才發現她又消瘦了許多,病的身上都沒力氣了,臉色也是蒼白的,彷彿一碰,她就昇天做仙女了……
傅大人臉上全是恐慌,上前道:“蘭兒,你怎麼會病成這樣了……”
“姨娘她,這是心病……”筱竹低喃道:“姨娘是最要強的性子,外表柔弱,內心驕傲的人,由得人如此編排,她怎麼能不傷心,姨娘她已經幾天都未進食了……”
筱竹一哭,傅大人也是心慌不已。
“蘭兒,蘭兒……你別這樣,爲了哥兒姐兒,你也得吃東西啊,哪怕是爲了我,你也得吃東西啊……”傅大人道。
蘭氏已是十分虛弱,她擡頭柔柔的看了一眼傅大人道:“……老爺,我走之後,你要好好照顧我們的兒女,到如今,我也不想再拖累你和哥兒姐兒了,我在這府中,只會成爲你們的附累,只會污了你們的聲名,有老爺在,我也不擔心哥兒姐兒,我只是捨不得老爺……”
蘭氏一說,已是淚如雨下,道:“我出身低賤,得老爺不棄,纔有今日之寵,纔有一兒一女誕生,我已別無所求,老爺……”
“不,不,蘭兒……”傅大人臉色大變,怒道:“他們說他們的,又不妨礙我們什麼,只要我不在意,蘭兒,你別在意,他們不過是欺你無母家之勢,真是可恨,知道杮子也挑軟的捏,這是我的錯,不關蘭兒的事,是我的錯……”
他定定的看着心如死灰,一心求死的蘭氏道:“……蘭兒,我要擡你爲平妻,看誰以後還會再有二話。看誰以後還敢再欺你辱你……既然名聲壞了,就徹底一些,站在妻的位置上,誰還敢再說個不字,以後誰也不敢再說恆哥兒和顏姐兒,我的寶貝兒是嫡子嫡女……誰也不敢……”
蘭氏震住了。平妻?!
她原本以爲只是一個側夫人就不錯了。沒想到,竟是平妻。
看着她的目光定定的不敢置信的樣子,傅大人心中越發的愧疚,幾件事交織在一起,傅大人難得良心了一回,道:“蘭兒,你不信我?!”
蘭氏一下子就哭了,道:“我低賤之身,怎麼敢居平妻之位?!”
“誰說你不能,天下人不要我擡你,我便偏要擡你,你別妄自菲薄,你雖沒顯赫母家,但憑着哥兒姐兒,你也是大功一件,誰說你沒功勞,就這麼定了……”傅大人道:“我以後再也不叫人欺你辱你,我保證……”
“以後我們的哥兒姐兒,也無人敢欺……”傅大人堅定的道。
這下子,筱竹已是徹底的驚呆了,隨即又是徹底的狂喜,她怕露出情緒來,便低下頭,掩去眼中光芒。
太好了,姨娘終於熬出頭了。有了平妻之位,以後與太太,也有一拼之力。
地位相等,太太有顯赫母家,而姨娘,以後有老爺的寵愛,在這後院,就是姨娘的天下。
至少也能勢均力敵。分庭抗禮。
“老爺……”蘭氏不敢置信的道:“我不敢,蘭兒不敢……”
“有我在,你就敢,我發誓,一定要你坐上這平妻之位,誰也不敢阻攔我……”傅大人道。
蘭氏終於哭了起來,真心實意的哭,她只是真的覺得有點諷刺,以前真心之時,想求的求不到,而現在,她手段施盡,這名聲,竟然手到擒來……好諷刺的一切。
“蘭兒別怕,以後誰也不敢欺負你,……”傅大人道:“以後我也必不負你,我保證……”
蘭氏點了點頭,俯在他的懷裡。
“所以,蘭兒,別一心求死了,你若死了,我怎麼辦呢,這世上哪還再有一個這樣的你……”傅大人喃喃道:“……我只要你好好的,呆在我身邊,哥兒姐兒的老師和教養嬤嬤,我親去尋,哪怕尋不到,我去求聖人下旨,也定要找幾個宮裡有官身的出來教導他們,他們是嫡出,以後再也不會有這樣的事了,再也不會……”
傅大人的眼中全是堅定。
蘭氏歪打正着,卻又哪裡料到是因爲管家那一句話觸到了他呢,管家說因爲他是武將,因爲是從武,所以,文人才看不上他。
而傅大人犯了犟脾氣,天下人看輕他的,他必要讓天下人重看,看輕了他的女人的,他也必要天下人刮目。
傅大人一走,蘭氏輕笑道:“筱竹,你說這事是不是很好笑?!”
“我只知道要恭喜姨娘……”筱竹喜色的道:“有了這身份,以後更名正言順……”
蘭氏樂了,道:“雖然不知道老爺被觸到了哪根弦才這麼做,但我確實是撿到了現成的便宜……”
“也許是老爺一片真心爲姨娘呢……”筱竹道。
“這話也就騙騙以前的我……”蘭氏輕笑道:“現在我可不信了,我只知道我撿到了這個便宜,呵,有趣,反正我坐上平妻之位,絕對與他對我的寵愛無關……憑他之寵,頂多是側夫人之位,已是頂天,沒料到,真是沒料到,我們這是時來運轉了嗎,老天都在幫我……”
筱竹笑了起來。心頭的事終於盡去。
坐到了名正言順的位置,許多的事才能真正名正言順。
傅大人通知了管家此事,管家一怔,暗忖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姨娘此次所圖,原來竟是平妻之位。
他有點受到驚嚇,這個蘭姨娘,手段果真是嚇人,竟然讓傅大人如此有魄力的爲她答應了。
這個女人,手段未免也太可怕了……
管家身後又冒冷汗了,原來這後院真正可怕的人從不是太太,而是這個蘭姨娘。
傅大人道:“府上準備起來,擇個好日子就辦了這禮,通知宗親們,讓他們過來見證,若是不願意,”
傅大人冷笑一聲道:“可就要承受得起我的怒火,這個時候,讓他們不要挑釁我,我一向說一不二,他們也知道……”
“是……”管家暗想,傅家旁支及宗親個個被大人勒的老老實實的,哪怕有意見,也是不敢當着傅大人的面說的。
只是立一個出身如此低微的女人做平妻,大人可真是敢做。
“我就是想趁此告訴天下人,”傅大人冷笑道:“一個女子,只要得寵,做我妻子之位又當如何,一個男子,只要有功勳,以後封王拜相,也是理所應當……”
管家立即就跪了下來道:“大人英明……”
他拜了拜,這纔去了。
此事傳到林氏耳中時,她並未往平妻之位上想,想到的是側夫人之位,她雖恨,但一開始並沒有在意。畢竟,側夫人,到底也只是算妾,與她地位可不同。
但她心底難免焦躁,可到底身在佛堂也不能做什麼,只能眼睜睜的看着蘭氏一步步的爬得高了……暗忖,沒有根基,遲早得要摔得越重。她也快沒福氣享受側夫人之福氣了。
這事,在京城也就慢慢的傳開了,就連宮中也得到了消息,聖人聽聞了此事,又樂了,聽了身邊總管太監說了此事的來龍去脈,道:“……他這是告訴朕,英雄不問出身。秦漢朝時,歌女尚可做皇后,此時不過是做個平妻,倒是符合規矩,也罷,賞些東西下去,叫內務府準備妥當了,不可輕忽……”
“是……”總管太監下去了。
聖人越想越笑,對身邊的大太監道:“秦漢軍奴也可做將軍,有趣,他這是暗示朕呢,這傅卿也是個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