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心態可真好……”貞太后道:“這幾天心裡煩着,身上也不舒服,那些命婦也是天天要吵着來見,實在令人心煩。她們倒不敢去打擾皇后,只天天來吵我,唉,明知道我也沒什麼用處……不過是個掛名的太后罷了。”
“可還是爲了後宮之事?!”傅傾顏道。
“自然,不然還能爲什麼,有些人家子孫不肖,沒出息,只能寄希望於女兒身上,甚至是女兒的肚皮上,指望着爭氣,能一舉登天,這些人自然天天鑽營着想盡辦法也要進宮,也真是難爲了她們想破了腦袋,偏偏求而無門。而我就成了她們的目標……”貞太后道:“如今我都自顧不暇,哪裡有空理會她們的訴求……”
貞太后是真的心力交瘁,道:“我也自認沒有對不起這些人,爲何她們總要纏着我,夢裡也不踏實……”
傅傾顏見她臉色青黑,怕是好多天沒睡過安穩覺了,一時也覺得有點難受。貞太后雖然自有自己的考量,但說實話,並未過於害過她,之前的那些事,她也早遺忘了。
在宮中與她這個聰明人相處,也是十分自在,如今看她成了這樣,傅傾顏也生了些惻隱之心。
“他們心裡不乾淨,死後怕也不能解脫,若這世上有鬼,她們定還在這宮中未散去,纏不到我身上,自然纏到太后身上,因我年輕些,陽氣盛,她們無辦法,定纏到了太后身上……”傅傾顏道:“太后放心,我會讓皇上儘快請玄虛真人入宮……”
她這麼一說,貞太后聽的是毛骨悚然,打了個抖道:“可是爲何以往沒有,都過去這麼久了……”
“大約是今年的鬼月非同一般吧……”傅傾顏道:“今年可是閏七月。”
貞太后後背上的汗毛都豎起來了,心砰砰的跳的厲害,道:“……這世上莫非真的有鬼?!”
傅傾顏道:“自然有,大千世界無奇不有,既然有人,自然也會有鬼魅。”
貞太后額上汗直冒,竟再說不出半個字來。
傅傾顏見她發呆,便告辭了,她走後,貞太后就倒在了榻上,處於這深宮,竟覺得處處都是可怕的環境。
“太后……”宮女見她嚇的厲害,便道:“等玄虛真人進宮就不會有事了,這些鬼也是欺軟怕硬,她們更恨的是皇后,只是纏不到皇后身上,竟欺到太后身上來了……實在可恨!”
貞太后道:“沒想到,真是沒想到……這些人連死後也不安份。”
“大約是不甘心吧……”宮女道:“人心不足蛇吞象啊,太后……”
傅傾顏回到鳳儀宮的時候發了一會兒的呆,既然貞太后都夢到了不好的事情,爲何她的夢裡卻是那麼幹淨。
孃親一直未曾入過她的夢,是否已經去重生爲人了?!
傅傾顏心裡又悲又喜,只乾坐着發呆。
倘若真重生爲人,只願孃親投一個好人家,能享盡父母寵愛,以後嫁一個好夫婿,或者投爲男兒身,女子煩惱盡去。
她心中亂糟糟的,等到蕭沛來了,她纔打起精神,說了這件事。
蕭沛擰了眉頭,冷笑道:“縱真是鬼魂,又能耐我何,他們錯了死了都不知錯,身上罪孽如此深重,縱使能投胎,也不是什麼好胎……”
“顏顏,這件事我會去請玄虛真人進宮,她們再厲害,也纏不到你我身上,別怕……”蕭沛道。 щшш¸тт kΛn¸c o
傅傾顏道:“嗯。若不是重生過一次,我也不信這世上有鬼魂……”
蕭沛抱着她,有些心疼她。
“也許貞太后是老了,有些心病,疑心生暗鬼,杯弓蛇影,你別胡思亂想……”蕭沛道:“顏顏,我真怕你思慮多了,於身體有礙……”
傅傾顏微微嘆了一口氣道:“我心裡有數,一定會保重身體。”
“你呀,小小年紀,就能想這麼多的事情……”蕭沛道:“別累着了。”
傅傾顏有點感傷,卻是勉強笑着點了點頭。
蕭沛怕她多思,便立即請了玄虛真人進宮,七月初,玄虛真人就在宮中做了一場法事。
貞太后心懷虔誠,恭恭敬敬的敬三清,終是噩夢去了。自此她才安下心來。
七月半時,傅傾顏便在御花園裡祭奠了蘭氏,只是心中惆悵不能釋懷,見玄虛真人還未走,她便去請教。
坐下來後,傅傾顏道:“真人,我有一疑問,還請真人替我解惑。”
“娘娘請說……”玄虛真人帶着笑意,倒不太像是方外之人。
“我孃親可還在人間遊蕩?!”傅傾顏道:“玄虛真人應是有些法力之人,想必定能替我解一二疑惑擔憂。”
玄虛真人笑道:“往生之人,自有其歸宿,在世之人,又何必執着不放?!娘娘,放下心結,也等於給了夫人歸路,只有你不再惦記,她才能真正的往生……”
傅傾顏渾身一怔,呆呆的看着玄虛真人。
“在世之人的思念是會拖累往生之人歸宿的,這一點娘娘可有思考過?!”玄虛真人道:“娘娘放不下,娘娘生母自然更放不下,一旦成了執念,縱使生前無惡,也會成爲孤魂野鬼……”
傅傾顏手一緊,緊緊的握住了自己的裙襬。
她牢牢的盯着玄虛真人,神情萬分痛苦而緊張。
“放下吧,無論是前世還是今生,或是往生……”玄虛真人道:“活在當下,順其自然。”
“真人……”傅傾顏哽着道:“我孃親她……她……”
“娘娘生母已經真正的離開了這個世界……”玄虛真人道:“現在該放下的是娘娘自己……”
傅傾顏心中提着一口氣終於緩緩的鬆了下來,“我還以爲是我困住了孃親不能超生……”
玄虛真人慈詳的看着她,道:“娘娘是有來歷之人,蘭夫人能生下你,也是她積的福氣,她以凡人之身孕育你出生,胎氣中早帶着你的福源,往生之途定不會差,娘娘儘管放心。”
“真人莫不是在哄我?!”傅傾顏道:“我命那麼不好,說什麼是有來歷之人,我的運氣一向不怎麼好……”
玄虛真人輕輕一嘆道:“娘娘所受之苦,如今不都償還給你了嗎?!珍惜現有眼前人吧……”
傅傾顏渾身巨震,慢慢的眼中清明瞭不少。
“莫要被前塵舊事矇蔽了雙眼……”玄虛真人的聲音有些飄緲,“又失去了更爲珍貴的人……”
傅傾顏恍恍惚惚的回了鳳儀宮,腦子裡終於慢慢的開始清醒。
糾結於過去,確實沒什麼用,既已去一心結,她的心才慢慢的徹底的開懷。一想通,她的氣色也好了不少……
很少再想起過去的事,慢慢的竟連蘭氏與往事的面容都記不大清了……
懷念是好,可是,若是糾着不放,耽誤了自己,也牽絆已走之人,對誰都不好……
一念成佛,一念成魔。
傅傾顏終於明白這句話的真正含義。
她的面目也慢慢的開始安詳起來。
京中還算平靜。陵王也醒了,只是傷的很重,越想越恨。
而江南之處的上皇也收到了消息。
“慕相病了,在京中稱病不出,屬下深覺古怪,因而去慕府一探,卻不慎闖進機關,差點出不來……”那侍衛低聲道:“屬下越想越不對勁,後來去查,才知道慕相早已經暗渡陳倉的離了京,去了滇界,此時應已到滇界了……”
“滇界?!”上皇道:“寶藏這麼大的事,沛兒竟也如此心大,全交給了慕無雙,他未免太過信任於他……倘若他動點手腳,整個大鳳都能改天換日……”
“上皇……?”大太監聽了有點不安,道:“慕相應不至於!?”
“不至於?!”上皇嘆了一口氣,道:“邊關之軍他收服了人心,得了寶藏,就又有了財力後盾,哼,若說他無異心,能臣這麼多人,爲何勞動他一個宰相親去找寶藏,朕自然不放心……”
“那現在該怎麼辦?!”侍衛低聲道。
“去滇界……”上皇道:“沛兒太過信任慕無雙了,朕只能幫他盯着這人不要作怪……”
“上皇?!”大太監顯然吃了一驚。
上皇看着他臉色轉緩了些,道:“……你在這裡等着朕,這裡景色很好,適合遊玩,朕會很快回來……”
大太監搖頭道:“滇界這麼危險,老奴一定要跟着上皇去,倘若出點意外,老奴可怎麼辦呢?!若上皇執意要去,一定要帶着老奴,別丟下老奴在這兒,杭州雖美,到底不是老奴的家,老奴若等在這兒,定惶惶不可終日,還不如跟着上皇才安心……”
上皇看他這樣堅持,也是深深的無奈,揉了揉眉心道:“滇界路途遙遠,而且路況很差,你能受得住?你的身體纔剛好?!”
“老奴沒事,只要能跟着上皇,老奴才放心……”大太監眼中全是緊張,生怕被丟下。
上皇看他這樣,只能道:“罷了,那就一道去……只是不能騎馬了,坐馬車吧……”
“老奴可以的……”大太監忙道:“可以騎馬,不會耽誤行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