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帝沒了辦法,道:“罷了,如今朕已不管事,你去吧……”
太子抱住了宣帝的腿道:“多謝父皇,不管傾顏是不是前朝遺孤,又有什麼重要,最重要的是,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她是兒臣的太子妃,往後便是下一代君王的母親,這些不重要了,還請父皇不要疑心於她。兒臣在這兒多謝父皇了……”
宣帝懶得再看他,擺了擺手便讓他走了。
宣帝到現在能退讓,也無非是因爲太子,前朝餘孽已誅盡,想要再生亂子,只憑幾個漏網之魚,又怎能成事,只是,宣帝心中多多少少的有些忌諱和不舒服。
太子一走,他才道:“兒大不由爹啊,太子究竟知道多久了?!”
“最難的怕是太子妃,如今她揹着罪臣之女和莫須有的前朝遺孤的聲名,怕是太后不會輕易放過她……”大太監道:“陛下也不必憂心,其實是不是又有什麼重要呢?!”
宣帝不說話,大太監道:“傅元臺是太子妃的親父,太子妃爲大義,爲太子,也可大義滅親,雖留了他一命,可到底已是廢人,平常也不見得他們父女有多親近,連生養自己的生父尚且如此,是前朝之人又有什麼打緊,雖然太子妃與蘭夫人關係關近些,可是,就連蘭夫人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又能對前朝有何感情,況且是不是還難說呢,蘭夫人是被拐了的,若是那些人想借此生事也並非沒有可能,光憑京府尹的一個人的嘴,怎麼能定論?!陛下,你說是不是?!”
“你倒是挺會做人,會爲太子與太子妃說話,沒見太子都承認了嗎?!”宣帝嘆了一口氣道:“他啊,終究是有些一國之君的樣子了,只是……”
宣帝心中怎麼想都怎麼不舒服。
一想到太子知道這事,一直隱而不說,到現在事發了,纔來求自己,一想到他與太子妃之間的親密,宣帝心中就不爽。
太子雖已有一國之君的風範,可是,到底是包庇太過。
不過蘭夫人無慾無求,而傅傾顏終歸是對金錢銀物感興趣些,應該沒有什麼大問題吧……
宣帝退居二線後,對太子,懂得了許多讓步。
旁人若是如此,只怕他不顧一切,也要殺了,只是到底是太子親自所求。他不能不顧忌太子的感受……
“都是天命吶……”宣帝道:“玄虛真人說的對,這都是命。強求不得。”
大太監不敢說話了,便訥訥的站在一邊,生怕觸動了宣帝腦中的哪根不舒服的神經。
這些日子宣帝一直對太后避而不見,也早知太后的病好了,便道:“……若是太后來見朕,只說朕病了,現下朝政已移交太子,朕不再管。”
“是……”大太監忙應了,心中已經明白,宣帝這是想置身事外,不管了。
果然,到了下午太后就已經出了後宮來到宣帝寢殿要見宣帝,可卻被大太監阻攔在外,一時惱羞成怒。
“大鳳朝危在旦夕,皇帝竟然一點不管,皇帝難道真的被玄虛子那個妖道給迷的入了道門了嗎?!太子野心勃勃,分明這是想架空皇帝,膽大妄爲,其心可誅!”大後道:“身子一國太子,竟親近妖妃佞臣,哀家這一次,絕不能容他們。況且他們還是前朝餘孽,分明是想來敗壞我朝朝綱之徒,如何能忍?!皇帝不管,哀家不能不管,否則如何能對得起太廟中的列祖列宗,這江山是他們多少人豁出性命去纔打出的江山,如何能敗在妖妃手中?!簡直豈有此理!”
大太監聽的頭皮發麻,卻見太后已是怒氣衝衝的轉身走了。
大太監進了殿,卻見宣帝怒氣沉沉。
宮內又是一場風雨,宣帝知道太子肯定能贏,自然都不需他多費心。
朝中衆臣不少人都集中在一起,鼓譟太后下了懿旨,準備殺佞臣,誅妖妃,奪回朝綱,重肅朝政。
前朝後宮還真的有不少人蔘與進去。
太后大怒,替天而怨,懿旨下達,斥責太了竟包庇前朝餘孽,太子妃,以及前朝國士慕無雙,她們蠱惑太子,其罪當誅。
太后終於忍不住從後宮走到前朝,洋洋灑灑,斥下太子,太子妃,以及慕無雙足有有七十餘條罪狀,事情一時擴大了,更有不少人上書太后,當廢黜太子,另立新君……
一時後宮也是鼓動起來,動作頻頻。
等傅傾顏與蘭夫人被小豆子接回宮的時候,事態已經擴大到不好收拾的地步了。
傅傾顏倒是很沉穩。
只有蘭夫人本就生了病,一聽這狀況,便是臉色發白,嚇暈了過去,筱竹和傅傾顏急的不成,也顧不上這些了,只是守着蘭氏。
“小豆子,守好東宮,若是有人敢膽來東宮拿人或鬧事,格殺勿論!”傅傾顏道。
“太子妃放心,有奴才在,奴才一定會替太子護好東宮,護好娘娘……”小豆子道。
蘭氏情況不妙,多年前身體就已經不成,能拖到現在已是極致。
本來這幾日傅傾顏用生命之水餵養過蘭氏,已經漸漸好轉,可是這一嚇,這麼大驚嚇過後,她就有些受不住了,筱竹一給她把脈,臉色就有些青白。
“夫人……”筱竹喃喃道:“生命力正在慢慢衰竭,夫人原本就……心裡就已對這個世界沒什麼留戀,到如今,怕是,怕是……怕是會……”
傅傾顏臉色一白,道:“不可能,不可能……”
她幾乎拳頭都捏成了石頭,不可置信的很。
“孃親,孃親,你別出事……”傅傾顏眼淚嘩嘩的下來,根本抑制不住的流,哭道:“孃親,孃親,哥哥還在邊關,你不想等他戰勝歸來嗎?!哥哥定會想你的,你可千萬要撐住……”
傅傾顏拼命的擠生命之水給她,可是,卻是不頂用了。
人的身體和心理都像一個容器,壞了時可以適當修補修補,可是人到衰竭時,卻是根本沒有辦法修補的好的。
傅傾顏看沒有用了,一時接受不了,大聲哭了起來。
蘭氏臉色發白,已有死氣。
身後的知書,司琴,杏雨等人都哭了。
守了半日,蘭夫人才幽幽醒轉,道:“……沒想到,你父親對你是一個拖累,我活着也是對你的一個拖累,顏顏,孃親怕是見不到你哥哥回來了……等他回來,你要告訴他,孃親很想他,讓他好好活着,你們兄妹二人,要相互扶持……”
“孃親,不要……”傅傾顏哽咽着說不出話來,眼已經哭的腫成了桃子。她緊緊的握住蘭氏的手放在臉上,道:“不要走,孃親,你還未看到哥哥成家立業,你還未看到你的孫兒和外孫出世,怎麼能……走……”
“我走了,對你和恆兒都好,你父親活着總歸不是辦法,若是被人發現他還活着,又是一條活生生的罪狀……”蘭氏道:“……等我走了,記得帶他一起走,將我們二人葬在一處。你父親,終歸是我這一生唯一愛過的人……”
傅傾顏哭的崩潰了,緊緊的拉着蘭氏的手道:“不要,孃親,我不要你走,你別走……”
蘭夫人看着傅傾顏哭成了這樣,自知大限將至,只怕這一次是再也拖不得了。“顏顏,孃親知道你的秘密……是你護着孃親活到現在,孃親都知道,我的顏顏定不是凡人……好孩子,這宮中複雜,以後定要小心……”
傅傾顏哭的說不出話來。
“筱竹……”蘭夫人看向筱竹。
筱竹哽咽着跪了下來,看着她。
“答應我,不要再拒絕慕先生,待我走後,跟他走吧,好好奉養胡太醫,好好過自己的日子……”蘭夫人道。
筱竹哭的說不出話來,眼淚嘩嘩的掉,卻是鄭重的點了點頭。
“司琴,知書,你們跟着我許久,到如今我怕是無法再親自爲你們安排婚嫁了……”蘭氏道。
兩人也是哭着跪了下來。
“我將你們交給顏顏,以後婚嫁由你們二人自己做主,讓顏顏替你們挑些好人,若是宮中的禁衛軍,或是宮外之人,只要你們肯,有顏顏給你們做靠山……”蘭氏道。
二人喃喃哭道:“夫人……”
“還有一些財物,筱竹,你都知道的,剩下的這些,就由你與司琴和知書分了,只當是我留給你們的嫁妝……”蘭氏喘了一口氣道。
三人哭着點了點頭。
蘭氏笑道:“你們有個歸宿,我去了那邊也能放心……我的顏顏,只是孃親卻捨不得我的顏顏……”
“孃親……”傅傾顏希冀的看着她,眼中全是濡沫。
“別怕,以後與太子相互扶持,有太子護着你,孃親也放心,但你自己也要立得起來,知道嗎?!”蘭氏溫柔笑着,只是臉色卻蒼白如紙。
“嗯。”傅傾顏一直在哽咽。
“別哭……”蘭夫人道:“各人自有天命,是我的天命到了……你父親帶進宮了嗎?!”
“在呢,在外頭……”傅傾顏道。
“他若在,你要小心,別讓人知道……”蘭夫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