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時候,宗族的凝聚力是一般人想象不到的,張大牛的年紀,在張家村來說,除去那些七八十歲的老一代的老頭子,在如今張家村主事的這一代裡面,也算是德高望重的一個人,也是很有主見的一個人。否則的,張大牛也不可能出頭當這個釘子戶了。
張大牛一死,這一次,張家村,年輕一輩的人,基本上都是要披麻戴孝的,原本,這一次,慶安縣選擇在大年三十突然襲擊進行強拆,本身就讓張家村的人很不滿了。堂堂的政斧,還搞這種偷雞摸狗的事情,這不是惹人非議麼?
而張大牛之死,更是讓這種不滿的情緒得到了最大的擴大。現在,張家村的村長張成三這麼一說,頓時,周圍不少人都高喊道:“好,一起去給大牛討個公道,討個說法。我還就不信了,這世上沒地方講理了。”
“就是,縣裡不給說法,我們就去市裡,市裡不行,我們就去省裡,這官司,打到中央也要說。”
“成三叔,這事情,算我一個。”
人羣之中,張家村的老少爺們,你一言,我一語,卻是逐漸的激動起來。
突然,人羣之中,傳來了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緊接着,有人高喊起來:“成三叔,培德公來了。培德公來了。”
很快,村民自發的讓出了一條道路,一個老農,從外面走了進來,老人的年紀,大約在八十歲上下,但是,精神矍鑠。很顯然,身體素質還是很不錯的。
眼前這個老人,是張家村的老一輩,名字叫張培德,張家村的人,都尊稱爲培德公,據說,培德公之前也是參加過革命,上過戰場的,只是,在建國後,不知道爲什麼,培德公自己一個人回來了。但是,在村裡,沒有人不尊敬他。
此時,培德公的臉上也有些落寞。有些輩分,手中,拿着的一把鋤頭,看着張大牛家的堂屋,看着張大牛的軀體。培德公有些痛心疾首。鋤頭在地上跺得噔噔直響。
培德公怒聲道:“無法無天了,無法無天了,這還是不是黨的天下,這還是不是人民當家作主了。看着這些人,膽大妄爲。草菅人命。我真爲我死去的那些老夥計們感到不值。成三,這個事情,不能就這麼算了。一定要討個說法。要犯法,要坐牢,要挨槍子,我老頭子一力承擔,我也活夠了,我倒要看看,這還是不是我們打下的江山了。”
很顯然,培德公這是動了真怒了。有了這老頭子的一句話,張家村的村民就得到了莫大的鼓勵。
很快,十六個健壯的男子已經走了出來,在村中話事人的安排之下,利索的將張大牛的屍體擡進了棺材裡面,十六個人,利索的將棺材擡了起來,在人羣外圍,一臺卡車開了過來。
很快,張家村的人就聚集了數百的精壯男子,一行人,大大小小,十幾臺車子,已經做好了出發的準備。
張大牛的大兒子張慶華站在高處,大聲道:“各位叔伯兄弟,我代表我們三兄弟,代表我爹,謝謝大夥了。”
說着,張慶華跪了下來。旁邊,張成三已經走了上來,將張慶華扶了起來,大手一揮道:“走,我們去縣政斧。”
話音剛一落下,在村口,卻是傳來了刺耳的警笛聲。緊接着,一長竄的警車從外面開了過來。
在前面的道路上停了下來,堵住了出村的道路。
警車紛紛打開,車子上,身穿制服的警察魚貫而出。最前面,一名兩槓三星警銜的中年警察走了下來,看着張家村內聚集起來的村民,眉頭一皺,轉頭道:“老陳,你通知了沒有?”
話音落下,旁邊,一箇中年的警察點頭道:“郭局,已經通知了全縣的所有幹警,除去110指揮中心以及交通事故處理大隊那邊留下必要的值班人手以外,全縣,所有的警察一律取消休假,馬上趕赴這邊。”
慶安縣縣委常委,政法委書記,兼任縣公安局局長郭海寧,此時此刻,臉色十分的凝重,點了點頭,雖然,郭海寧心中也是十分的不屑,縣委縣政斧的那些傢伙,很顯然是吃乾飯的,竟然想出了這麼餿的主意,大年三十來強拆,這不是自找不痛快麼?
可是,作爲縣委班子成員,對於縣委緊急常委會議的決議,郭海寧是必須要執行的。
有人說,警察難做。有人說,警察是一個武裝到牙齒的弱勢羣體。警察的職責,說起來很複雜,有困難找警察,但是,郭海寧歸納了一下,警察的主要工作,無非是這麼幾點。上訪、截訪;強拆,抗拆;羣體姓事件等等這些事情。
無一例外,這些,都是讓警察頭疼,讓警察裡外不是人的事情。
現在,看着張家村那邊,聚集起來的數百上千羣衆,郭海寧就一陣頭大。這一次,事情鬧大了,恐怕,整個慶安縣都會迎來一場腥風血雨了。
沉默了一下,郭海寧轉頭對着身邊的公安局常務副局長陳一坤道:“老陳,吩咐同志們,將車子都並排停靠好,組成障礙,另外,所有的民警,組誠仁牆。但是,不能和張家村的人發生衝突。一切,等蔣書記過來再說。”
在這個時候,郭海寧卻是耍了一個心眼,根據縣委常委會議的要求,郭海寧的任務是,必須要保證張家村的人不能出現在縣委縣政斧門口聚衆鬧事,必要的時候,郭海寧有權動用極端措施。
但是,話雖然是這麼說,郭海寧卻不是傻子,這一次,強拆鬧這麼大,縣裡肯定是瞞不住,市裡估計也不敢兜着,真要是不折不扣的執行,出了問題,這個黑鍋,誰都不會背,到頭來,苦的還是自己。這可不是郭海寧所願意的。
看到旁邊陳副局長在安排和調度,郭海寧眉頭一擰,沉聲道:“來人,把大功率的喇叭給我架起來,我要向張家村的村民喊話。”
這邊,這麼多的警察聚集,頓時將張家村的村民的怒火給直接點燃了。人羣之中,張大牛的三個兒子卻是怒吼一聲,道:“狗曰的,這些人欺人太甚了。我要殺了他們爲我爹報仇。”
旁邊,張成三看到這三個傢伙衝了出去,立刻喊道:“山子,二狗子,你們幾個,馬上趕過去給我把這三個傢伙看住了。其他人跟我去看看。”
張家村的車隊啓動,很快,就走到了警車的面前,雙方的人馬,頓時就對了起來。
在並排而立的一排警車後面,數百警察,手挽手,肩並肩。組成了兩道人牆,每一個人的臉上都寫滿了嚴肅。平靜的注視着張家村的村民。
在郭海寧的旁邊,當地轄區派出所的所長也在向郭海寧介紹道:“郭局,張家村的村長張成三來了。”
郭海寧點了點頭,拿起了喊話器,大聲道:“張家村的老少爺們,我是公安局局長郭海寧,請大家都冷靜一下,聽我說一句。”
話音剛一落下,張家村這邊,卻是有人高喊道:“不聽!人都死了,這就是你們政斧逼的,大年三十了,還偷偷摸摸的過來強拆,現在弄死人了,就這麼想讓我們屈服,這不可能。”
“砸了,把這些車子都給砸了,衝出一條道路,我就不信了,他們敢把我們都抓了。”
人羣之中,暴烈的情緒卻是越來越激動了,這讓郭海寧的頭都大了。心中,卻是早已經罵起來了,狗曰的蔣大春,急着去拍大地公司的馬屁,搞出這樣的亂子出來,現在倒好,拍拍屁股,坐在辦公室裡面,這擦屁股的事情卻讓自己來做。
可是,郭海寧此刻也是有種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的感覺,硬着頭皮,看着黑壓壓的人羣,郭海寧沉聲道:“鄉親們,大家都安靜一下,冷靜一下,這樣鬧,大家覺得,能解決問題麼?羣訪,這可是違法的。再說了,人死爲大,你們就忍心讓死者得不到安寧麼?”
這樣的話語,很顯然,是沒有任何的效果的。對於張家村的村民來說,對於張大牛的家屬來說,已經紅眼了。已經顧不得那麼多了,慶安縣政斧的行爲無疑已經觸怒了這些鄉民的底線。
“說得輕巧,感情,死的不死你家的,叔伯兄弟們,別信他們的,政斧說得話,那就是放屁,這事情,說不清楚,這公安局的人也做不了主,我們要討個說法。”
隨着這一個聲音,人羣再次涌動起來,不少人已經衝到了警車的旁邊,有的年輕小夥子,更是一拳拳的打在了引擎蓋上面。
眼看,人羣愈發的激動起來了,此刻,郭海寧的額頭上也冒出了汗水,突然,手機響了起來,拿出來一看,郭海寧不由自主的站直了許多,是廬吉市市委政法委孫書記的電話。
郭海寧不敢怠慢,一接通,郭海寧就恭敬的道:“孫書記。”
電話那端,廬吉市市委常委,政法委書記孫紅軍嚴肅的聲音傳了過來:“郭海寧,慶安縣的情況怎麼樣了?不管如何,你一定要穩住張家村的村民。現在,省委陳書記以及組織部李部長會同省紀委的調查組已經在路上了,在幾位領導到來之前,你必須要穩住張家村的羣衆,這是命令。”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