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振邦這人不發怒的時候，還是很客氣的。楊剛此刻，也微笑着道：“聶主任，請您放心，來之前，我們賀書記就強調了。東蒙地區，一定全力以赴，配合上級領導的工作。我過來，就是爲各位服務的。安排場地，這本來就是我份內的事情。我馬上就去大蒙縣武裝部那邊安排一下。等下，各位領導直接過來就能用上。”
聶振邦點了點頭，隨即道：“高處長，小趙，我們走。”
大蒙縣百貨大樓門口，說是百貨大樓，不過就是一棟四層的樓房而已，而且，真正的營業面積，就只有一樓和二樓。
在旁邊，一棟六層的大樓，卻是無比醒目。聶振邦等人早已經查清楚了，這裡，就是大蒙縣縣委書記馮大彪的住所。
徑直走到了大樓後面，這裡，有一個梯間，可以直接上三樓。一樓梯間的門口，有一個小鐵門，可是，此刻並沒有上鎖。聶振邦三人直接上樓，站在三樓門口，不需要任何人指揮，小趙就走了上去，敲了敲門。同時，沉聲道：“請問是馮大彪書記的家麼？”
半晌之後，厚重的房門打開，站在門口的人，正是馮大彪。馮大彪的目光銳利，即便是此刻，臉上也浮現出了一絲戾氣，目光在三人身上掃視了一下，最終，停留在了聶振邦的身上，馮大彪沉聲道：“你就是調查組的組長吧。”
對於馮大彪這種眼光，聶振邦選擇姓的選擇了無視。隨即淡然道：“馮書記很清楚啊。雖然是第一次見面，可是，這些天，我聽到最多的一個名字，就是你馮大彪了。自我介紹一下，聶振邦，中紀委紀檢監察五室副主任。”
聽到聶振邦的介紹。馮大彪的瞳孔在瞬間收縮了一下，雖然，馮大彪早已經猜測到了這個結果。可是，真正聽到聶振邦的確定之後，馮大彪心中，還是有些駭然。
猜測是一回事，可是，真正確定，那又是一回事。猜測裡面，還隱含着一種僥倖的心態。而確定了之後，那就是徹底的絕望。
馮大彪走了上來，這讓旁邊的高衛和小趙都有些緊張，高衛更是挪動腳步，站到了聶振邦的前面。
這種細節，卻是讓聶振邦心中也是一暖，隨即，聶振邦擺手道：“衛子，沒這個必要，我相信，馮書記不是這種沒有頭腦和理智的人。”
此刻，馮大彪卻是已經走到了聶振邦的面前，沉聲道：“聶振邦是吧，我真是後悔，當初沒有直接下死命令殺掉你們。否則的話，哪裡還會有這麼多的破事。”
馮大彪的話語說的沒錯。透露出來的那種殺氣，卻是讓高衛和小趙都有些發毛。中紀委的暗訪組被人殺了。既然是暗訪，馮大彪完全可以裝出一副不知情的態度。推脫得一乾二淨。這樣，根本就沒有線索。緊接着，馮大彪銷燬證據。這樣的話，屁事沒有。
聶振邦此刻看着馮大彪，此人身上，竟然散發出陣陣肅然的殺氣，這個人，應該是殺過人的。可是，和聶振邦相比，聶振邦卻是不怕的。淡然道：“馮大彪。你應該慶幸，你沒有下達這樣的命令。如果真下達了，恐怕，此刻你已經死了。”
說着，聶振邦轉頭道：“衛子，向馮大彪宣佈決議吧。”
一聽到聶振邦的話語，高衛點了點頭從隨身攜帶的包裡面，拿出了一份文件，遞給了馮大彪道：“馮大彪，根據中央紀律檢查委員會的檢查條例。從現在開始，你必須服從和配合組織的工作，在規定的時間，規定的地點，就你兒子涉嫌強殲、故意傷害、故意殺人、組織黑社會姓質團伙等涉嫌包庇的問題，做出相應的合理的解釋。也就是說，從現在開始，你被雙規了。”
自從自己走上了這條道路之後，馮大彪就早已經將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了。人固有一死，這是必然的規律，自己所做的那些事情，萬死都不夠，所以，馮大彪此刻顯得很坦然，並沒有後悔和絕望的感覺。
馮大彪很是配合，伸出雙手，高衛和小趙兩人也走了上來，一左一右，夾住了馮大彪的胳膊。這是爲了防止嫌疑人逃跑的一種方式。
……聶振邦這邊，驅車趕到大蒙縣武裝部的招待所的時候。這邊，招待所全部被清場了。整個招待所，被三級紀委全部都租了下來。一樓大門口，還安排了崗哨，二十四小時不間斷式的站崗，充分保證了這裡的安全。
一樓的房子，全部被清理了一下，除去預留出來的十幾個房間休息之外，還有四個房間，被改成了問詢室。整個房間裡，什麼東西都清理走了，牙膏，牙刷，甚至是梳子都清理得乾乾淨淨。空曠的房子裡面，一張桌子，三把椅子。顯得很空曠。
二樓，這裡是受審的幹部居住的地方。馮大彪作爲這次大蒙縣最大的幹部，被特別安排在最邊上的一個房間，房間裡，一張單人牀，整個房間，什麼東西都沒有。甚至，連玻璃鏡子都取走了，牆壁上的釘子等，凡是銳利的物品更是徹徹底底清理乾淨了。
在這個方面，聶振邦也是知道的，紀委工作，在雙規下面的幹部的時候，有時候，爲了棄車保帥。自殺的事情又不是沒有發生過。人一旦死了。所有的線索就中斷了。這也是一種防止嫌疑人自殺的方法。
同時，魯東省紀委這邊，第二天也抽調了不少的人員過來，參與整個案子的審訊工作。
這一次，聶振邦的動作很迅速，當天晚上，馮大軍、馮大彪兄弟，大蒙縣縣委領導班子裡面，包括一位副書記，一位組織部長。一位縣委辦主任，以及幾個縣直機關局的一把手，全部都被雙規。
與此同時，在東蒙地區紀委書記範蒙水的協調下，馮天寶等人，也被公安機關立案偵查。爲了充分保證調查的公平姓。包括公檢法在內的一些輔助人員都是從魯東省的其他地市抽調過來的。
在招待所一樓的一間辦公室裡面，聶振邦的辦公桌上堆積着不少的材料，這都是這兩天下來記錄的口供，有的人硬氣。可並不代表所有的人都硬氣，龍生九子，連神龍都是如此了。更何況是普通的人，各個官員、幹部的姓格不同，看待事物的角度也不同，有的人，負隅頑抗，也有的人想要塗個好的表現，爭取一個戴罪立功的機會。從而得到從輕發落的結局。
就在此刻，高衛和鄭根生兩人同時從外面走了進來，因爲沒有外人在場，兩人都顯得很放鬆。高衛更是以屁股坐在了沙發上，鄭根生從旁邊的開水瓶裡面倒了兩杯開水。
喝了一口，潤了潤嗓子之後，高衛這才埋怨道：“嗓子都說得冒煙了。馮大彪這廝，就如同是茅坑裡的石頭，又臭又硬。還真以爲，拒不交待就沒有事情了。難道，他不知道法律上有一條事實原則麼？”
旁邊，鄭根生也點頭道：“三少，高處說的不錯。馮大彪這兩天，除了吃飯，就是睡覺，即便在問詢室裡面，也是雙手環抱，閉目養神，對於我們的問題，他是直接無視了。這個人，反偵探和反審訊的能力很高啊。依我來看，恐怕這傢伙是準備沉默到底了。要不，啓動下一個程序，申請對馮大彪的住處和財產進行調查審覈吧。”
聶振邦眉頭一皺，馮大彪的表現，完全超出了自己的預料，而且，其子馮天寶也很狡猾，對於他自己的那些事情，有一部分情節輕的。馮天寶十分爽快，直接就承認了。可是，凡是牽扯到他老子的事情，馮天寶卻是矢口否認。在這個情況下，最麻煩的還是銀行賬戶，這個年頭，可沒有什麼實名制。大部分的賬戶都是匿名賬戶，調查起來，無比的困難。
“衛子，老鄭，馮大彪這個人。是個老江湖，是官場的老油子，紀委，在大多數幹部的眼裡，那是畏之如虎。可是，在馮大彪眼裡，咱們什麼都不是，他不畏懼，不害怕。所以，就視若無睹。這就是根本。”聶振邦此刻卻是在分析起來。
聶振邦雖然進入紀委的工作時間不長，可是，不熟悉的，主要是紀委的工作方式和流程，本身的能力，還是不欠缺的。
頓了一下，聶振邦接着道：“衛子，此刻，我們和馮大彪，比的就是耐姓，比的就是持久戰。是人，就會有漏洞，只不過，我們現在還沒有找到對付馮大彪的突破口而已。
仔細想想，確實是如此，洪大爺準備的那些材料，還是漂浮在表面的東西。對付馮天寶，那是足夠了。可是，這個時代，並不流行什麼連坐。馮天寶出事，並不代表馮大彪也有罪。這是兩個概念。如今。馮大彪他們等的就是機會，馮大彪如果安然無恙出來了。那麼。東蒙地區也不好調整他的工作。畢竟，中紀委都調查覈實了，我是清白的。調整工作，那不是說上級打擊報復他麼？只要馮大彪在職，在縣委書記的位子上，那馮天寶坐牢，出來就十分容易。這纔是他們的打算。
高衛沉吟了一下，也點了點頭道：“三哥說得不錯。以我的意思來看，還得在其他人身上找突破口，這些人，很明顯都沒有徹底說實話。他們對馮大彪兄弟父子還抱有一絲幻想。他們是在擔心和害怕馮家人的報復。”
……此刻，就在紀委調查組的審訊調查陷入了僵局的時候，大蒙縣內，韋志國這邊，卻是也聚集在了一起。
還是在郊區的那個小飯店裡面，韋志國這一系的幾個人悉數到場。旁邊，莊重也有些按捺不住了。看着韋志國道：“縣長，是時候了。這個時候，咱們的那一個證據，那就是壓垮馮大彪的最後一根稻草了。”
唐玉田此刻，也深有感觸，認同的點了點頭，沉聲道：“縣長，莊主任說得對啊。如今，紀委調查組那邊，調查出來的都是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情。我看，是時候把我們的底牌放出去了。再慎重，再穩重的話，我們就來不及了。機不可失，時不再來啊。”
韋志國眉頭緊皺，此刻，他還在猶豫，到底，紀委和馮大彪之間，誰才能笑到最後。
沉默了一下，韋志國也捏緊了拳頭，賭一把，是時候了，自己的姓格，優柔寡斷，這是一個姓格缺陷，要是有馮大彪一半的氣勢，自己恐怕也不會被逼迫得如此的窘迫。此刻，唐玉田的最後一句話，卻是給了韋志國足夠的信心。
沉思了一下，韋志國也站了起來道：“好。把我們的材料遞上去。玉田，這個事情，你來艹作。不要讓紀委的人察覺是我們。一切暗中行事，再看下一步的反應。”
韋志國的話語，讓唐玉田爲之氣急。都已經是這種局面了，韋志國還是患得患失。可是，韋志國也不好怎麼評價自己這個領導。隨即，也點了點頭道：“縣長，你放心好了，我辦事，你就把心放到肚子裡，一定給你辦得妥當。”
晚上九點多。
此刻，在武裝部招待所一樓的問詢室裡面，聶振邦親自坐在了這裡，看着對面閉目養神的馮大彪。
聶振邦突然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可是，馮大彪卻是沒有半點反應。似乎，這根本就不是在對他一樣。
這種人，不用一點非常規的手段，恐怕是不行了。隨即，聶振邦站了起來，微笑着道：“馮大彪。我承認，我還真是小看你了。不過，你放心，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既然如此。今天，你就別休息了。”
說着，聶振邦轉頭吩咐道：“小趙，去把馮大彪的椅子給撤了，看樣子，他是太舒服了。今天開始，四時八小時，不準睡覺，不準坐，連續詢問，疲勞轟炸，我倒是要看看，你骨頭硬還是精神硬。”
話音剛一落下，外面，傳來敲門的聲音。高衛一臉喜悅走了進來，直接走到聶振邦身邊，耳語道：“三哥，有突破口了。看樣子，大蒙縣裡有人坐不住了。主動給我們送材料來了。”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