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紅江省紅城機場直飛江北省江州機場的航班，下午三點半，準時降落在了江州國際機場。
此行，聶振邦十分低調。這種事情，江北省方面也沒有大力的宣揚，如果說，不是案情實在需要的話，江北省的一把手王成龍是絕不會同意陳亞舟向上面申請請聶振邦出面的。
和普通的旅客一樣，聶振邦和陳樂走下了飛機，從機場的通道這邊，走出機場。
在機場大門口這裡，聶振邦和陳樂一出來，就有人迎了上來，還是聶振邦的老熟人，之前樑溪市市委統戰部長溫玉和。
從聶振邦離開樑溪，到現在，仔細算起來，差不多是十四年的時間了。當年，溫玉和也不過四十歲上下，現在，溫玉和已經是五十幾歲了。
“老市長，多年不見，還是風采依舊啊。”當年，聶振邦在樑溪市任職的時候，是樑溪市市長，溫玉和稱一聲老市長還真沒有錯。
說完，溫玉和也伸出手和陳樂握了一下，笑着道：“陳局長，多年不見。”
聶振邦也微笑着道：“老溫，多年不見，你倒是沒有太大的變化啊。”
現在，溫玉和已經是江北省省委秘書長了。受到省委王成龍書記的委託，再加上溫玉和畢竟算是和聶振邦熟悉的人，所以，迎接聶振邦的任務自然而然就交到了他的手中。
車子方面，溫玉和考慮到了聶振邦的姓格，沒有采用大奧迪或是霸道越野這種，很普通的現代9座的商務車。
車子駛出機場高速，聶振邦也正色道：“老溫，直接去省軍分區那邊吧，王書記那邊，我來解釋，說句不怕你笑話的話，易軍你也是知道的，當年，市政斧的秘書長。出了這麼大的事情，這不光是樑溪市的恥辱，也讓我十分的痛心，我想先去看看易軍。”
說到這個，溫玉和的心情也隨之沉重起來，不管溫玉和的心態是不是當真如此。至少，此刻所表現出來的這一種態度，還是很好的。
這就是省委秘書長的能力體現，作爲大管家，省委秘書長的工作，不管在哪個省份，姓質都是一樣的。從溫玉和的表現來看，溫玉和的確稱得上是八面玲瓏。
打完了電話，很顯然，溫玉和這是在和王成龍彙報消息，掛下電話之後，溫玉和笑着道：“既然老領導堅持，那就先去軍分區那邊吧。”
對於江北省軍分區的招待所，聶振邦是很熟悉的。一下車，看着眼前全新的十層大樓。聶振邦有些愕然。
旁邊，溫玉和微笑着介紹道：“老領導，之前，軍分區招待所的老房子拆掉了，這是新建的軍分區賓館。”
在軍分區賓館的四樓，聶振邦和陳樂一走出電梯，江北省紀委書記陳亞舟就已經迎了上來：“聶書記，麻煩您了。”
說着，陳亞舟做了一個手勢：“易軍同志現在被安排在了413房間，我帶您過去吧。”
在陳亞舟的引領之下，走到了413的門口，很普通的房間，但是，聶振邦在此刻卻是深呼吸了一口氣。轉頭看着陳亞舟道：“亞舟書記，我能單獨和易軍談談麼？”
聶振邦的話語雖然帶有徵求的意思，但是，聶振邦所表現出來的這種上位者氣勢，卻有着一種不容置疑的態度。
陳亞舟愣了一下，卻是點頭道：“當然可以，聶書記，您請。”
抓住門把手，轉動，走進房間。此刻，易軍整個人半躺在牀上，身形有些憔悴。閉着雙眼。似乎在養精蓄銳。聽到開門的聲音，易軍連都都沒擡，直接道：“又來了？我說了，在我的問題上，我沒有什麼好說的。一切，都按照組織的原則和程序走，該如何，就如何，哪怕，就是立刻槍斃了我，我易軍也不會有半句怨言。”
聽着易軍的話語，聶振邦心中原本來想着，一進門就給易軍劈頭蓋臉的臭罵一頓的心情頓時就沒有了。走進房間，將旁邊的凳子抽了出來，坐在凳子上，看着易軍道：“還好，走到了這一步田地，倒也沒有給我丟臉，敢作敢當。”
聽到聶振邦的話語，聽到這個熟悉的聲音。牀上，原本還有些玩世不恭，原本還有些麻木的易軍，卻是突然睜開了眼睛，坐正了身軀。看着眼前的人，易軍的臉上露出了難以置信的神情。緊接着，直接站了起來。
這是當秘書的時候所養成的習慣。在聶振邦面前，易軍無論什麼時候，都是那個小秘書。
“市…市長？您怎麼來了？”易軍仿若在夢中一樣。
看着易軍，聶振邦輕笑了一下，拿着旁邊桌子上的一個菸灰缸，擺弄着道：“怎麼？我就不能過來麼？看到我，是不是覺得有些驚訝，是不是覺得有些意外。另外，你是不是也有那麼一些愧疚呢？小易。”
小易，多麼熟悉的一個稱呼。曾經，易軍還清晰的記得，在當年，在梨縣的時候，當時，老領導的那一句話：“小易，給陳樂打電話，告訴他，不管什麼樣的情況，讓他給我頂住了。”
時過境遷，此刻，卻已經是物是人非了。當年的秘書，現在卻淪落成爲了階下囚。看着聶振邦嚴肅的神情。易軍還是很瞭解聶振邦的姓格的。
筆直的站立着，既不敢坐下，又不敢動，手足無措，有些沮喪，有些羞愧，低聲道：“老領導，我辜負了您的信任，辜負了您的培養，辜負了您的期望。”
三個辜負，足以證明，聶振邦在易軍心中的份量。
看着眼前的易軍，四十歲的年紀，身形已經發福了。以前，單單瘦瘦的小夥子，現在已經成爲了肥頭大耳的領導。就現在這個形象，走出去，不要人介紹，那絕對是所有人都明白的事情，這就是領導。
身上的衣服，看是簡單，卻也是價值不菲。來自國外的著名成衣手工定製作坊。就身上這一件簡單的短袖襯衫，深色西褲，其價值，最少，不下三萬。
“變了，小易。十幾年的時間裡，我差點都已經不認識你了。”聶振邦嘆息一聲，卻是說了起來。仿若是自言自語，卻又清晰的能夠讓易軍聽到。
看到易軍有些尷尬的神態，聶振邦卻是突然提高了聲調，看着易軍道：“小易，剛纔，你說了三個辜負，我很認可，但是，我要糾正一下。你沒有辜負我什麼。你是辜負了黨和國家的培養。你辜負了人民老百姓的期望，你辜負了組織對你的信任。”
話音落下，房間內，一陣沉默。寂靜無聲得可怕，此刻，連一根針掉落在地上，都能清楚的聽見。
此刻，易軍卻是雙手捂住了面孔，蹲了下來，抽泣起來。這一幕，讓聶振邦也有些心酸。站了起來，走到了易軍的身邊，拍了拍易軍的肩膀，沉聲道：“小易，交待了吧，你跟了我這麼長的時間，我的姓格你是知道的。犯錯不可怕，犯罪也不可怕，就像是你說的，哪怕是槍斃，那也不可怕。既然錯了。勇敢的面對，坦然的正視。這纔是真正的男人，這纔是西北漢子。可是，你現在這麼逃避，算什麼？難道，你連承認錯誤的勇氣都沒有了麼？”
說着，聶振邦站了起來，嘆息道：“這一次，不光是我來了，陳樂也來了，你和他說說話吧。”
聶振邦走到了房間的門口，卻是停頓了下來：“小易，哪怕最後就是一個死刑，也不要讓我看不起，讓你家人看不起。”
聽到聶振邦的話語，易軍卻是顫抖了一下，擡起了頭。此刻的易軍，已經早已經和當年的樣子有了巨大的區別了。眼眶深陷，雙目無神，看着對面的牆壁。
這邊，陳樂也走了進去，此刻，陳樂的神情有些複雜。都是從西北走出來的幹部。易軍走到這一步。陳樂的心情也有些不太痛快。
坐了下來，陳樂掏出了一包中華，點上了一根，遞給易軍道：“抽麼？很乾淨，我自己的工資買的。”
聽到這句話，易軍顯得有些尷尬，接了過來，深吸了一口，卻是仰頭道：“老陳，有心了。”
在話語上，沒有過多的交流，但是，意思大家都明白。只有自己的錢，才心安理得。本心是自己的。你不能因爲失去了希望和前途，就迷失了自己的本心。一個國家，總共纔多少省部級領導，又有多少廳局級領導。走到這個層次，已經好過了大多數的人了，那麼，還有什麼不滿意的。仕途的渺茫，這不能成爲你可以貪腐的理由。在這一刻，易軍明白了，可惜，太晚了。
沉默。一陣沉默。易軍將菸蒂掐滅在了菸灰缸裡，坐了下來，沉聲道：“老陳，謝了。感謝你，幫我向聶書記轉達一句話。我對不起國家和人民。讓紀委的同志進來吧。”
看到這一幕，陳樂欣慰的點了點頭。拍了拍易軍的肩膀，道：“易軍，別灰心，你的人生路還很長。”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