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長貴死了。
沒有轟轟烈烈,也不是倒在了戰場上,沒有鮮花,沒有掌聲。戰功赫赫,做爲華夏軍隊隱蔽戰線上的不世兵王,沒能倒在向敵人衝鋒的路上。卻是自我了結了一生。
腦邊上的幾枚軍功章,代表着這個年輕人曾經,爲國家做出的貢獻和努力。那一紙的遺書,雖然簡略,卻是彰顯出一個傑出軍人的堅持和不悔。
對不起黨和國家的培養,對不起軍隊的教導。可是,反過來想,一個有着大好前程的年輕軍人。爲什麼會走上這麼一條不歸路。
明知不可爲,而爲之。是爲不智。這和讀書多少無關。這也和出身無關。作爲一個有軍紀、軍規制約的軍人,如果,連這點規矩都不懂,那是對軍隊的諷刺。痛之深,恨之徹。這就是熊長貴內心的真實寫照。
人死如燈滅,一了百了。
在姚遠和聶振邦的操持之下,熊長貴的屍體在遷州市殯儀館被火化。一個精緻的骨灰盒,這是姚遠、聶振邦和秦朗三人湊錢購買的。
倒不是說聶振邦出不起這份錢,三人任何一個,都能夠出這個錢。可是,這是一種意義。因爲,大家都是戰友。
倉山
此刻的倉山,早已經沒有了那日的肅殺。山腳下,冷冷清清,那日警車聚集,軍警密佈的場面早已經沒有了。
這裡,又回覆到了以往的寧靜。聶振邦親自捧着骨灰盒,嘴巴里呢喃着道:“掌櫃的,咱們回家了。從此,你們一家子,再也不會分開了。掌櫃的,這一次,你可以永遠的陪在父母和小妹的身邊。永遠的保護他們了。”
在山腰之間,幾座新墳,這裡,是熊長貴父母埋骨之處。山清水秀。地勢開闊。
旁邊,秦朗用鐵鍬鏟開了一個墓穴,聶振邦和姚遠此刻顯得十分的神聖和肅穆。將骨灰盒放了進去,三人一起動手,一個墳堆,一座新墳。恐怕,若干年後,這裡的人也不會記得在這裡,還有這樣一家人了。
按照南方這邊的習俗,新墳三年,是不能立碑的,聶振邦此刻拍了拍手上的泥土。從口袋裡掏出了軟包的中華,點燃三根。恭恭敬敬的放在墳前。低聲道:“掌櫃的,你從不抽菸,卻老是問我要。我知道,你是在幫太陽這小子要。這次,你也嚐嚐味道吧。酒,我帶來了,今天,我們不醉不歸。”
話音落下,秦朗將一箱二鍋頭搬了過來,打開四瓶,三人一人一瓶,還有一瓶,那是留給熊長貴的。
扭開蓋子,均勻的灑在了墳堆前面。這是軍人的祭奠方式,不是軍人,是不懂那種情感的。就這樣坐在了墳堆旁邊,三個大男人,此刻卻沒有了形象,什麼大校。什麼副廳級幹部,什麼兵王,在這裡,沒有這些俗套的東西。在此刻,只有一種情感,戰友之情。
“呵呵,掌櫃的,你都幹了,我們怎麼能不幹掉。”聶振邦此刻完全沒有了那種沉穩大氣的狀態,就如同是一個癡狂之人一般,自言自語,卻又是無比的沉重。
一瓶酒乾掉,聶振邦卻是再次道:“太陽,再開,一瓶不夠,三瓶酒。今天,咱們兄弟,不醉不歸。”
六瓶一件,一共兩件酒,在不到半個小時的時間裡,全部幹掉,而且還是一口一瓶。如同是喝水一般。三人,都有些醉意了。地面上,散發出濃烈的酒氣,三瓶高濃度的白酒揮灑在地面上,自然有這種氣味。
三人都有些醉態了,尤其是秦朗,酒量並不怎麼樣,此刻已經變成了一灘爛泥了。被聶振邦和姚遠一左一右架着,三人搖搖晃晃的朝着地下走去。
好在這次過來,是遷州市軍分區派出的車子,三人怎麼上車的,在此刻,已經沒有知覺了。
第二天一早,聶振邦早早的就已經起來了,一個晚上的宿醉。卻是讓聶振邦有些頭痛,走出房子,正好,姚遠和秦朗兩人也從裡面走了出來。看着兩人拿着行李的樣子。
聶振邦也點了點頭,老虎團的事情,聶振邦很清楚,姚遠和秦朗,是不可能在這裡停留太久的,熊長貴的事情瞭解了,兩人自然要返回西北。
姚遠此刻已經主動的走了上來,沒有說話,緊緊的和聶振邦擁抱了一下,隨即,兩人轉身離開。
聶振邦沉默了一下,隨即走到下面的餐廳,要了一份稀飯,兩個饅頭,隨便吃了一點之後,剛回到房間,遷州市市委書記徐琪就親自過來了。一見到聶振邦,徐琪就微笑着道:“聶主任起來了。昨天晚上,達亮書記就已經抵達遷州了。看你喝醉了,就沒有打擾你。咱們現在一起過去吧。”
聽到徐琪的話語,聶振邦也點了點頭,有些吃驚,江北省的速度和工作效率,讓聶振邦有些佩服,即便是自己在這裡,孫達亮能夠這麼快趕過來,也足以證明孫達亮的爲人。這是一個真正的幹部。
以孫達亮的身份地位,即便不來,聶振邦也說不出什麼,派一個調查組過來,那就算是給聶振邦面子了,還親臨遷州,孫達亮的作風,讓聶振邦有些震驚。隨即,也不敢怠慢,微笑着道:“好,徐書記,請您帶路吧,我們一起去拜訪一下孫書記。”
孫達亮並沒有住在這邊,而是住在了遷州市市委小招的院子裡面。走進客廳裡面,此刻,孫達亮正坐在沙發上,手上,擎着一份材料,正在仔細的看着。趁着這段時間,聶振邦也在打量着孫達亮。
孫達亮的年紀,大約在五十一二歲左右,不過,作爲省部級的高級幹部。保養得好。面相上顯得年輕一點,這也是正常的,孫達亮的簡歷,聶振邦也見過。今年已經五十八歲了。這一屆完了之後,孫達亮就要退線了。
頭髮有些稀疏謝頂,圓臉,眼睛不大,眉毛倒立形狀。給人一種不苟言笑的樣子。似乎,紀檢幹部,都是這麼一副苦瓜臉。
徐琪此刻也微笑着道:“達亮書記,聶主任來了。”
在聶振邦面前,孫達亮倒是沒有擺什麼架子。畢竟,聶振邦的身份擺在這裡,級別雖然和自己不對等,可是,怎麼說,那也是中紀委下來的人。
看到孫達亮放下材料,不等孫達亮開口,聶振邦就主動道:“孫書記,您好。在您百忙之中,還特意讓您親自跑過來,振邦實在是有些汗顏了。昨天,因爲給一個朋友送葬,情緒有些低落。怠慢了孫書記,還請您不要見怪。”
孫達亮此刻,也很是滿意聶振邦這種態度。首先,熊長貴奪槍殺人案子,已經震驚省委,震驚中央了。軍隊總政出面了。事情雖然已經平息了,當事人也已經自殺。可是,遺留下來的問題不小。軍人的責任追究完畢之後,輪到地方上,這個事件,背後的問題也不小。是什麼導致一個軍隊精英,罔顧軍紀國法,暴起殺人。這個問題,江北省壓力不小。
而且,還有聶振邦這一個身份在這裡,真要固執己見,中紀委直接插手,那也不是行。即便那樣,江北省也必須全力配合,要人給人,要物給物。這是原則問題。可是,聶振邦卻主動聯絡江北省紀委,將主調查權交給江北省紀委。這一點,孫達亮就很滿意。
第二,聶振邦主動打招呼,姿態放得如此之低。這也是讓孫達亮滿意的地方。
隨即,孫達亮也微笑着道:“振邦同志,說什麼話,朋友去世,自然是悲傷的。人,都有七情六慾,這個,我還是能夠理解的。”
說着,孫達亮話鋒一轉,回到正題上,示意聶振邦和徐琪都坐下之後,這才道:“徐書記和聶主任來得正好。這是遷州市紀委和監察局送過來的材料。這次的案子,我們暫定命名爲下相案。”
頓了一下,孫達亮也沉聲道:“根據這些材料顯示,下相案之中,問題還不少啊。”
一聽到孫達亮的話語,徐琪也震住了。沒有想到,下相案竟然這麼嚴重。竟然連孫達亮都說問題不少。雖然震驚,徐琪也不怎麼擔心,自己初來乍到,領導責任也談不上,徐琪可謂是站在案子之外,無比輕鬆。
隨即,孫達亮接着道:“根據報告顯示。下相搞移民旅遊,搞水鄉特色民居等旅遊開發,省裡一共撥付了五個億的移民安置款項。這筆資金,下相縣是專款專用。爲此,下相縣還設置了一條高壓線,任何人,任何單位,不得挪用移民安置款另作他用。可是,爲什麼在高壓線之下,還有人敢冒天下之大不韙而觸碰這條高壓線,值得深思啊。”
到底是老紀委工作者,孫達亮一語中的,就道清了案子的本質。聶振邦,此刻也有些好奇,拿過桌子上的材料。看了一下,隨即,聶振邦也擡頭道:“徐書記,這個天海集團。是幹什麼的?怎麼在下相的移民安置房建設之中。承擔了這麼重要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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