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晴朗,午夜時分。葉小白扶着牆從上課的地方,一點一點往青石小巷緩緩移動。從腳到腿無處不疼,本以爲教訓一幫美女練跳舞,是一件非常輕鬆、愉快的事情。
他恰恰忘了,這四個女人可不簡單,都是風月場上的魔女。自己怕是一動齷齪念頭,她們就有十幾種方法應付自己自己,並且成倍報復。
“太……太過分了……我一定要報仇。”在這種情況,葉小白忘了好男不與女斗的古話,執意要與四大樓主一較長短。他握緊拳頭,用力一揮,做出打氣的姿勢,“我不會放棄的,可惡的魔女們……”
他這一行爲動作,和很多被打敗的反派角色,常說的那一句“我還會回來的”,意思應該是差不多。不過葉小白堅信自己是正義的,是脫離低級趣味的。
到了青石小巷,葉小白掏出紙扇爲自己扇了扇。初冬的夜晚雖然清冷,可是他一路行來早已是滿頭大汗。
忽然感受到什麼,他臉色一變,回頭看過去。三名黑衣人,已經跟了自己一個時辰左右,快到家門口他方纔發現了不對勁之處。
同時青石小巷中,又走出了三人,清一色穿着黑色勁裝,整齊劃一的步伐,隱隱給人一種壓迫感。黑衣人表情陰沉,動作齊整顯然是經過訓練的,隨着他們的靠近,葉小白心中涌起緊張感。
“是王家公子嗎?”葉小白被包圍之時,有黑衣人上前一步道,“我們是官衙的,有一件案子要請你幫忙。”
官衙之人,葉小白松了一口氣道:“是陳杳讓你們來找我的,可是我對破案沒什麼技巧,請回吧。”
“公子可記得兩日前有三個紈絝子弟和你發生矛盾,今日有人縱火燒了三家人的家業,死傷無數。公子請和我們走一趟!”公差一板一眼,冷冰冰的道。
兇殺案,葉小白本能嗅到陰謀的味道,他後退一步道:“我不知道什麼縱火、兇殺,兩天前的事情,陳杳也清楚。”
“多說無益,和我們走吧!”鷹爪般的手鉗制住葉小白,讓他動彈不得。
“你們是什麼人……放開我……”葉小白被人按在某處穴位上,忽然渾身一麻就再不能動彈。手中的新紙扇掉落在地,被人踩了兩腳。
三輛馬車飛馳而過,六名黑衣人分別上了馬車。街面再一次空蕩蕩的,唯有天上皎月清幽,對這一幕無動於衷。
馬車快如疾風卻一路平坦沒有顛簸,葉小白被黑衣人用黑布矇住雙眼。全身如被電擊似的麻痹,連一根手指都沒有辦法移動。直到身體慢慢的復甦,馬車又進入一片坎坷不平的崎路。
葉小白沒有鍛鍊過的身體,猶如陳舊的牛車,被這大力的顛簸,差點散架。而且他稍有異動,立馬就有人死死的把自己按着,或者拳打腳踢。
想起前世莫名其妙就重生,再想到十幾年的狐狸生涯。好容易化作人類,卻又碰到命懸一線的事情。他徒生出一種生命渺小的感慨,猶如萬千宇宙中一顆微塵,無論浮沉都不會影響這個世界。
一直想要過平凡人生活的葉小白,在這一路顛簸中,第一次領悟到了修煉的意義。無數先賢是否正是因爲感受到了自己的渺小,纔去修煉的呢?正如人類感受到大自然的兇險,才直立行走併發明出了武器。
而他感受到的是命運的無常,人生際遇的變化多端。命運如大河滔滔,自己身在其中卻無法把握,一股修煉的念頭便在無意識中慢慢的植下。
一顆種子種下去,誰也不知道,什麼時間、什麼地點,會生長出什麼出來!
終於馬車的顛簸停止,葉小白被如同貨物似的扔下馬車。隨後就是脖間傳來冰涼刺骨的感觸,是刀鋒,寒冷的刀鋒不時碰觸喉管和血管,皮膚不自主的激起雞皮疙瘩。
早知如此就該好好修煉,天天和美女廝混什麼,好不容易有了溫飽的生活,若這人一刀下去,豈不是自己又要魂飛魄散、轉世投胎?這一世重生成了狐狸,下一世會重生成什麼玩意也沒個準頭,他在心中連連嘆息。
“走!”背後大力一推,葉小白的身子往前一個踉蹌。脖子微涼,好似被那銳利刀鋒劃開一條口子,幸好不是致命處。他不敢用手去摸,只得鎮定的按照別人推搡的方向走去。
跌跌撞撞一段路,險些被一條門檻險些絆倒,葉小白扶住粗糙的牆壁停下。潮溼悶熱的空氣中夾雜着臭味迎面而來,這個時候背後有人也解開了他眼前黑布。睜開眼是一條灰白石磚壘成的陰暗甬道,地面灰塵、稻草、破布雜亂,自己所扶的牆壁上還有斑斑血跡。
甬道牆壁上隔着大老遠,點上一隻昏暗油燈。陰風陣陣,油燈也不斷擺動。耳邊傳來遠處皮鞭噼啪的鞭打聲,以及慘叫聲。
“牢房!”葉小白聞着作嘔的腐臭味道,不堪忍受道,“各位是不是有什麼誤會,我乃是你們知府公子的好友……”
“別廢話,給我進去!”身後人粗暴的一推,將葉小白推倒在地。
葉小白知道自己和他們沒有辦法說理,身上吃了幾腳,他又爬了起來。沿着幽深的甬道往裡走,之後一條向下的石階。這些年無數人來往,石階都被磨的圓滑,讓人稍不注意就會滑倒。
順着石階而下,大約數十步之後,潮溼悶熱感更重。葉小白來到平地之上,見到無數用粗如大腿的圓木,豎立成的木柵欄。幽暗的燈光根本看不清裡面是人是鬼,只是死寂的牢房時不時傳來隱隱哭聲、和不知道是人是鬼的怪叫。
這是真正的牢房,葉小白也明白身後的人是真正的官差。可是以自己和陳杳的關係,他們怎麼敢抓自己。哪怕自己被趕出了王家,自己的身份可是當朝一品宰相王世才的親兒子王青琅。
他們怎麼有這麼大的膽子,背後人的分量,也必然不小。
“江洋大盜王二虎,現被收監。”身後傳來陰冷的聲音,隨便就給他換了一個身份。
什麼縱火案、兇殺案都是假的,一旦進入這裡,葉小白知道自己的身份可以被他們隨意捏造。也就等於,自己的性命握在了別人的手中。反正也沒有指紋辨認,dna檢測,若是把自己整死,往臉上潑些硫酸什麼的整個容,神仙也找不到自己。
有穿着獄卒官服的人出現,手中提着手鐐和腳鐐,走到面前隨意往地上一扔道:“王二虎,自己把自己給銬起來吧。”
葉小白回頭,身後六名黑衣人猶如冰冷的野獸冷冷觀望,兩名獄卒卻是一副見慣了的模樣。上天無路入地無門,便是他現在的情景。
“是!”葉小白沒有大叫冤枉,也沒有向任何人求饒。而是很服從的彎下腰,慢慢的把自己雙腳、雙手銬住。形勢比人強,他知道自己陷入了一個無法逃脫的陷阱,以自己的實力,若是去反抗只怕會死的更慘。
活着就有希望,他心中百味交雜。
他這般配合的模樣,讓獄卒和黑衣人對望一眼,都流露出詫異的神情。這般氣度,竟然將他們可以營造出來的恐怖環境的氣氛,給沖淡了不少。
獄卒又刁難一番,葉小白乖乖的脫下華麗的月白色直裰,穿上粗布制的囚衣,前心處用紅筆寫了大大的囚字。從頭到尾,沒有一絲的反抗。
好似一拳打在棉花上,獄卒只得押送他進入牢房。
本以爲自己能夠控制情緒,尤其是修煉天狐功之後,髓海中的神識比常人強大,所以恐懼等情緒應當是可以減輕的。
可是踏入牢房區域的時候,葉小白心中一跳。剛纔還顯的空蕩蕩的牢房中,無數犯人從陰影位置慢慢走到柵欄後,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無論多麼凶神惡煞的人,在這個地方猶如老鼠般不見天日幾個月後,立馬都臉色慘白、面有飢色。
“好俊俏的一個兔相公!”突然旁邊木柵欄中伸出一隻髒兮兮的手,向葉小白臉上摸去。
還好被葉小白躲過,剎那間一排木柵欄都伸出了無數髒兮兮的男人的手,吼叫着:“給我摸摸,小相公靠近一點……”
“哈哈,比女人還嫩……”
“到我這牢房來,來啊,小相公!”
葉小白麪無表情的繼續向前,讓押送他的獄卒大爲吃驚,這個少年端是要得,竟有一股不弱於豪雄的氣勢。
行過這一截路之後,獄卒上前推他的時候才發現,這傢伙已經背後已經汗溼了衣服。原來是在裝,仔細看去,他果然表情木然,脣色已經發白。
“王二虎,這是你的牢房,和你獄友們好好相處。”一名獄卒打開柵欄,另一名獄卒宣讀牢房紀律,“牢房之中不準動手打架、不準吵鬧,不準弄髒牢房,排泄都在馬桶中……”
一番宣讀,葉小白反而鬆了一口氣,就怕這牢房中沒有紀律,所有人在裡面亂來。既然有紀律,那麼一切都好說。
“明日提你出來,打五十棍殺威棒,晚上好好休息!”說着獄卒一推,將葉小白推進了牢房中。另一名獄卒道,“號房裡面的,出來招待了。”
柵欄包圍的地方小如斗室,沒有門窗。柵欄外的石壁上懸掛一盞微弱油燈,讓人看不清號房角落的情況。葉小白在號房中站穩,自覺後退到牆角位置,皺眉不語。
“王公子,你終於來了?”葉小白聽見角落中有熟悉的聲音,渾身一緊道,“哪一路英雄好漢,難道和青琅有些過節?”
陰影中只見三個人站立起來,慢慢從角落走出。披頭散髮、肥頭大耳,三個胖子慢慢現身在油燈的微弱光芒下。
“你們三人?”葉小白辨認了一會,方纔認出來。這三人,就是兩天前被陳杳送進牢房的綢緞鋪的三名紈絝。果真是應了冤家路窄那句話,葉小白冷聲道,“究竟是誰把我弄進來的?”
這三人自然沒有能量將自己弄來,他們出現在這,也是有人想要借三人之手對付自己。
“嘿嘿,等你死了,我們兄弟三人自然會告訴你。”八字鬍笑的尤其陰險,和他兩名同伴將葉小白包圍住。
地上只有稻草和灰塵,也沒有什麼石磚利器。葉小白轉過身,對還未離開的獄卒道:“他們三人要打架,你們管不管?”
不說還好,說完之後,突然間從木柵欄之外扔進來三根木棍。獄卒們的態度,自然不用明說。
看着獄卒的無恥行徑,葉小白嚥了一口吐沫道:“你們將不要臉三個字如此直白的寫在臉上,真的沒問題?”
冷笑聲悠盪在監獄中,配合這鬼哭狼嚎的聲音,陰森的氣息讓人幾乎呼吸不過來。
只見三名紈絝彎腰撿起木棍,相互對視一眼,同時露出猙獰的神情。
“我們出來混的,最重要的就是一個字……”葉小白看無法說服獄卒,便對着上前的三人豎起一根食指,一字一頓道,“那就是,仁,義!”
“大家都是道上混的,做人留一線,日後好相見。”葉小白嘗試說服,可是木棍已經落在了他的小腹上,將他整個人砸翻在地。棍子如雨點般落下,沒有停頓的瓢潑大雨。
這一次沒有人和他說着玩,一切都是來真的。葉小白在亂棍之下,慢慢蜷縮起身體。
沒有一會,骯髒的地面染上了一層嫣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