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場之上,葉小白已經被迫趴在斷頭臺上,後面還插着一支木籤子,好似是準備賣掉的豬狗。他微微偏頭,將頭髮甩在肩後,深深吸了一口氣道:“有酒沒有?”
劊子手上前道:“廢話什麼,都要死的人,喝什麼酒!”
話音剛落,包圍法場的人爆發了嚴重的不滿,出口就罵沒人性、沒良心。
“沒有王公子,你早被叛軍殺了,還劊子手……劊你老母去吧……”
這是出口粗俗的,別的則是有的勸諭有的威脅。就連劊子手都忍不住膽寒,連老頭子都在跳腳罵他,他只得賠笑將斷頭酒取出來。
“王公子,您請!”
瓦罐子粗瓷碗,盛了一倍混濁的烈酒。葉小白微微嚐了一口,隨後呸的一聲吐了出來道:“垃圾,本公子要喝好酒!”
“你別得寸進尺!”劊子手大怒,剛要罵上兩句,只見行刑的官員立馬喝止。
監斬官是大理侍正,他知道葉小白的地位。且不說王世纔將來必有重用,單單是葉小白上和公主、驃騎大將軍有舊,下又深得民心,處理不好就是大問題。
他讓人沿街買了一些珍藏老酒,不料已經有民衆主動蒐羅來了,讓劊子手送上去。劊子手聞着老酒的香味,自己都忍不住聳動鼻子,對濃郁的酒味有些垂涎。
若是平日裡,他早就搶過來喝上兩口,現在只能眼巴巴的掀開之後,倒在碗裡給葉小白飲。一連喝了四五碗,葉小白感覺醉意再一次涌來。
這樣就很好了,他滿意的打了一個酒嗝,對劊子手道:“下手快一點。我要是回去,一定會和朋友說,神宋真他媽沒人道,連麻醉都沒有。砍頭多疼啊。千萬不要穿越到古代!”
劊子手認爲他在胡言亂語。沒有理會他。
午時三刻已到,民衆躁動起來。葉小白能夠感受到。人羣中有人在極力的煽動。只可惜,將民衆煽動的去請願已經是很大的進步,想要煽動他們劫法場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惹怒了皇帝,就算是法不責衆。只要抓出幾個出頭鳥全家抄斬,足以嚇唬的所有人不敢做出頭鳥。人羣中,一個穿着道袍的人費力往前擠。
只不過他身材瘦小,總是擠不進去。他看了看日頭,從口袋中找出一個羅盤出來,仔細測算之後道:“就是這裡,既然擠不進去。我就在外面做法。這妖怪法力應該接近達到三百年修爲左右,體內又有太極陰陽鎖。以他體內之精破開陰陽鎖,我得到的話就能成地仙了。哈,少爺應該也在京城。等我王四成了地仙,少爺怕是要大吃一驚吧。”
忽然街頭有騷動,一人騎馬而來道:“聖上有旨,暫不行刑。”
百姓歡呼雀躍起來,葉小白醉意朦朧中,一雙桃花眼微微挑起。默默的感受民衆之中,那股煽動力量見此不光沒有收斂,反而更加興奮的口不擇言。
隱隱聽到“真命天子”“天佑聖人”這八個大字,他的一身酒意差點全部都退了回去,只剩下一身的冷汗。如今皇室之中,除了趙奕若之外,再沒有別人。趙毅之消失不見,公主又不能繼位。
神宋王朝的血脈,似乎要斷絕。這個時候有人竟然在百姓中散步自己的言語,這並非是在幫自己,反而是在害自己。
趙顯仁要滅掉自己,就是因爲自己不尊皇權。現在有人這麼煽動,那自己豈不是必死無疑,逃過這一劫也逃不過下一劫。
再聯想到城門處萬歲事件,難道有人已經在針對自己了,要借皇權之手滅掉自己。
或者是要利用自己,等到自己死了之後,再以自己的名義招降納叛。葉小白想到這裡,忍不住眯起了眼睛。懿王府造反、妖族蠱惑人心圍城,此時又有人利用自己。這一切事件的背後,必然有一個幕後黑手。
究竟是誰?
果不其然,第一道聖旨才過,第二道聖旨又到來。原來是皇帝再一次命令行刑,依然是砍頭。
劊子手向大理侍正看去,監斬官看了兩道聖旨來的時間,最後拿出火籤令,猛地向前一拋道:“時辰已到,犯人王青琅即刻行刑!”
看着火籤令呈一道拋物線,即將落到地上,所有民衆都發出不忍的嘆息聲。火籤一落地,那就代表事情成了定局,再沒有迴轉的餘地。
可是就在這個時候,人羣之中一個人影暴起,整個人猶如鴻鵠大鳥般直接飛向刑場。火籤還沒有落地的時候,好似被無形的力量接住,懸空不落。
“少爺!”王四的身軀在空中一轉,利箭一般落在法場之上。
葉小白朦朧的醉眼只見到一個鼻樑高聳英俊瀟灑的男子,穿着一身八卦道袍落在自己身邊,無論是聲音還是身形都沒有讓自己熟悉的地方。可是這名道士,卻口口聲聲喊自己少爺。
“你是?”葉小白眯起眼睛,從蛛絲馬跡中慢慢找到了一絲蹤跡,驚喜道,“王四!”
“是的,少爺!”王四笑呵呵的摸着後腦勺,憨笑道,“沒想到少爺還能認出我。”
沒想到還能再次見到王四,葉小白記得這小子似乎是被末土宗和秦家人殺了,自己後來平末土宗和秦家,也是因爲認爲王四死在他們手中。現在想來,還是冤枉了這兩家。
王四不光沒死,反而因爲得到奇遇,一年時間就變了一副模樣。
葉小白忍不住想到自己的情形,苦笑着道:“可惜在這個地方見面,不如我請你喝一口酒吧,也算朋友一場。”
“少爺,這是怎麼回事。師父讓我下山找妖孽,怎麼找到你身上了?”王四說着還掐指算了一下,和師父預言的絲毫不差。
“你師父?”
“就是瘋和尚和胖道士,兩人雖然瘋瘋癲癲但是修爲極高。我被他們兩人帶到山上,築基之後就被兩人趕下山。並且告訴我一個大妖性命已到,讓我來此收去妖怪神魂。神魂中有一千年法寶,取了之後便能得道成爲地仙,做應劫準備。”
王四用傳音之法。將前因後果都解釋了一遍。葉小白方纔明白過來。原來瘋和尚和胖道士,就是自己死而復生在天空觀看的兩大神人。自己雖然沒有親見。卻聽王青琅和自己說過。
這麼說來,這兩人對自己也是知根知底。葉小白微微一笑道:“我還真看走了眼,你師父說的沒錯,我就是那大妖。等我人頭落地之後。你攝取我神魂吧。看來命中註定,我就是來此世界做貢獻的。”
“少爺,你瞎說什麼!”王四道,“有什麼情況你跟我說啊。”
葉小白不再說話,閉上了眼睛道:“動手吧。”
此時劊子手也反應過來,一把推開了王四,士兵也上來拉着王四。王四着急道:“讓我跟我家少爺再說說話。少爺……”
葉小白並不答話,看見了王四,他覺得死有所值了。在金陵的時候,王四救了自己一命。這個時候自己身死之後對他有所好處也不錯。什麼亂世,什麼歷劫,他都再也不用思考了。人生在世,想要舒服的話,只有變成死人。
一番奔波,終於可以休息休息了。
劊子手舉起鬼頭刀道:“王公子冤有頭債有主,你我素不相識,勿怨!”
說罷鬼頭刀猛地落下,被重重士兵包圍的王四忽然掐了一個訣道:“鬼門道術……”
鬼頭刀猛地落下,葉小白感覺剎那之間身上一切生命活動都停了下來。世界變得安安靜靜,時間變得無比漫長。
萬衆矚目之下,鬼頭刀從葉小白的頸項中穿過。殺氣騰騰的劊子手出手之後,向後一退,用布去擦刀上的血跡。
可是奇怪的事情發生了,鬼頭刀上沒有絲毫血跡。好快的刀,這是所有人的第一反應,殺人不見血能說不快嗎。
劊子手卻露出疑惑之情,低頭一看,整個法場之上竟然沒有一絲血跡。葉小白的眼睛也睜開,他摸了摸自己的脖子,連一點傷痕都看不見。
怎麼會這樣,葉小白向王四看去。正準備責備,卻看見一顆人頭向天空飛去。
王四的頭顱和身體無故分開,衆多士兵趕忙閃開,他們驚詫的相互看着,顯然沒有一個人出手。都不明白,這人的頭顱怎麼自己飛了起來。
“王四!”葉小白從法場之上猛地跳下來,一把抱住他的屍體道,“王四……”
血液噴了葉小白一身,這個小子第二次爲葉小白送死。
劊子手和士兵面面相覷,這麼多年沒有碰到過這樣的情況。民衆卻在恐懼中歡呼起來,一聲又一聲的萬歲,天生聖人之類的稱呼不絕於耳。
葉小白卻充耳不聞,只是抱着王四的無頭屍體,痛苦的跪在地上。
“鄭大人,這該怎麼辦,要不然將王青琅拖過來再砍一刀?”劊子手急忙趕到大理侍正位置,低聲問道。
大理侍正也是愣了好久,隨後道:“按規矩殺頭的刑罰都是一刀兩段,從來沒有兩刀的事情。派人暗中看着王青琅,我去稟告聖上。”
說着衆士兵散開,民衆歡呼雀躍卻也不敢靠近,最後也都散開了。只剩下葉小白獨自一人,跪在地上失神。
等到法場附近再沒有人的時候,葉小白感覺懷中的屍體有些異樣,仔細一看,懷中的屍體忽然變成了一塊朽木。
驚訝之後的葉小白,忽然又笑了起來:“媽的,這小子的道法竟然能騙過我了,那兩個老混蛋到底教了他什麼。”
忽然葉小白感覺體內多了一點力量,他用意識尋找了全身,消失已久的太極陰陽鎖,出現在下丹田中。陰陽鎖緩緩運轉,只是這一次是反轉,不再封印自己的力量,反而源源不斷的供應着力量。腰間掛着的剖天劍,忽然發出一聲龍吟般的聲音,猶如要甦醒似的。
(第六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