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先想的再好,準備的再充足,真當事臨之時,就會發現,情況完全不一樣,不是想好、不是準備好,就可以的。
面臨彷彿孤身置於大海、獨自面對整個天地一般的情況。
敬畏、孤獨、渺小等等的情緒,像是無中生有、紛紛冒出。
一點一點又快速無比的、佔據琴清的思緒。
蓮步邁出不過數十,那以往在任何情況下、都能淡定自若的氣度修養,崩潰了。
只能強提一口氣,保持自己不失態,繼續向大殿深處走去,去面見那一位蓋世君王。
帝子受目光中閃過一抹讚賞之意。
一襲白衣,修長的身姿,肌膚若瑩雪,髮髻高挽,雙目如星,清澈澄明,一對秀眉細長嫵媚,斜向兩鬢,益發襯托得眸珠烏靈亮閃,這名副其實的鳳眼蛾眉,充盈着古典美態。
儀態萬千的絕世姿容,震撼人心的美態,彷彿洛神凌波,又似仙子下凡,飄飄有出世之神韻。
還使人感到她是個能獨立自主,意志堅定的女子。
不止容貌氣質,更重要的是,這大殿長年累月下來的沉澱,本就威嚴厚重。
加上他霸道威嚴的氣息渲染數十年,就算他不刻意針對,能保持面色走到他面前的,天下間也絕對是少數。
更何況是以一女子之身、還是第一次前來。
帝子受雙眼中閃過一抹讚賞,琴清自是不知,星光般燦爛的目光微微低垂,在差不多之時,停下了蓮步。
屈膝福了一禮,清脆悅耳如玉落珠盤、又如絲綢般溫潤柔滑的聲音道:“巴氏琴清參見大王。”
“免禮。”
淡漠的兩個字,琴清這纔將目光往上擡了一些,用一種並不直視的方式,打量着那讓她產生好奇、敬仰之心的身影。
只是第一眼,那恐怖的威儀,就顯示了其身份。
恐怕天地之間,再無一人擁有這般動則山崩地裂、乾坤鉅變的威儀。
只需一眼,就讓人再無法忘記,似乎這道身影要深深刻印在靈魂中一般。
就連琴清此時,心神也是一個動搖。
勉強保持平靜,就看見了那雖然坐着,卻依舊顯得偉岸的身軀。
黑金色的王袍,盡顯一種神秘和威嚴。
平天冠上的冕旒像是固定了一般,紋絲不動,也遮住了那看不太清楚的面容。
不過雖然看不太清楚,但刀削般的臉頰、有一種雕塑的冷硬感覺,雙脣輕薄,似乎很冷厲。
尤其是那若隱若現的一雙幽冷目光,讓人不敢直視。
立刻,身爲商人、善於察言觀色的琴清就知道,秦王不是個好相處、甚至讓人敬畏而根本不能相處的人。
“你要見孤?”淡漠的聲音再起,讓琴清連忙回過神來。
目光低了些許、恭敬中不失自我地說道:“回稟大王,琴清不敢隱瞞,此次求見大王、乃是爲巴蜀之地而來。”
“說。”帝子受並不出意外,如果不是有要事,琴清不會親自前來,還從呂不韋那求到趙姬那,從而見他。
琴清玉容上多了幾許堅定,目光擡起,望着前上方不慌不忙說道:“望大王容稟,一百多年前,李冰大人奉命修整巴蜀地脈,都江堰建成後,巴蜀之地平穩下來,風調雨順、年年豐收。
但巴蜀地脈都江堰,與大秦關中之地的國脈,並不相連。
因此巴蜀同爲大秦之地,卻比之其他地方弱上不止一籌。
琴清斗膽,來到咸陽求大王爲巴蜀子民做主。”
清脆而柔韌的聲音中,琴清屈膝跪了下去。
帝子受目光閃動幾下,他倒是真沒想到琴清目的是這個。
國脈或者稱爲龍脈。
當年他爲楊廣時,修建的大運河,便是大隋龍脈。
乃是地脈和一國氣運之力結合。
在下,調理着國內大地,使百姓安心生存,減少地禍發生。
在上,匯聚着天地靈氣,使國內的靈氣比其他地方濃郁。
也承擔着保護國內疆域的安全,抵消對國內疆域的能量破壞。
說白了就是對大地之力的運用,以氣運之力融合,御使大地之力,保境安民。
當年大秦攻下巴蜀之地,但巴蜀之地、地勢奇特,天生萬山大陣鎮壓,大秦國脈竟是不能延伸進去。
不得已,秦昭王只能派遣秦國第一水工李冰,調整當時到處暴亂的巴蜀地脈。
都江堰修建而成,巴蜀地脈修整好了,可萬山鎮壓,大秦國脈依舊不能與都江堰相連,被萬山隔絕。
這時,李冰因爲修整巴蜀地脈,遭到天地反噬而亡。
畢竟修整地脈,就是改變山川地勢,破壞大地之力,對天地不敬。
雖然當年秦國也祭祀了,但遠遠不夠,修建人李冰因此而亡。
隨後,秦國再沒有李冰這等人物,對那般情況也只能放任不管。
所以此時巴蜀之地雖有地脈都江堰,都江堰卻不是大秦國脈一份子。
被巴蜀萬山鎮壓隔絕,與大秦國脈根本連不起來。
帝子受登位後,倒是有過一番思索,但主要還是沒有人可以將大秦國脈與都江堰相連。
他雖知道哪裡有,不過權衡下來,還是放棄了。
原因很簡單,此事雖重要,但其他事情更重要。
在他的想法中,即使大秦國脈與都江堰現在相連不起來,對大局也無關緊要。
只是沒想到,這個琴清會爲此事來到他這裡。
安靜的大殿,琴清跪着一動不動,心裡也是有些緊張。
對於此事之難,她自然清楚。
要不然大秦早就做了,畢竟那對大秦來說,好處最大。
可她卻不得不來。
大秦明顯就要展開一統天下之路,而不管成功與否,如果都江堰還是不能與大秦國脈相連。
那巴蜀之地,就要一直落後下去。
巴蜀之地已經落後一百多年,這次很可能改天換地的機遇,巴蜀之地要是再沒能跟上腳步,那以後可能也沒崛起的機會了。
這個時候前來,也是她千挑萬選的。
如今大秦國內基本都被秦王肅清一遍,估計只等合適時機,大戰便要開始。
秦王此時也有多餘的精力,大戰前試試將大秦國脈與都江堰相連,增強大秦實力,秦王應該不會拒絕。
這就是她的想法。
而作爲巴蜀之地,影響力最大的民間人物,她當仁不讓地站了出來。
不過想的雖好,秦王到底會如何做,她也不能確定。
“你是什麼身份?”忽然,淡漠的聲音再起。
琴清心裡無端由的一冷,連忙應道:“民女只是一商人。”
“一商人~!”帝子受淡淡說了一句,聲音悄然冷厲了一分:“一商人就可以代表巴蜀子民了嗎?”
頓時,琴清渾身情不自禁的輕顫,只感覺那股壓迫眨眼間、增長數十倍不止,伴隨着那聲音,瘋狂擠壓着她身軀。
“民女不敢代表巴蜀子民,只是生於巴蜀,不忍巴蜀一直落後,方以個人身份前來懇求大王。”她低着頭、吐字清晰道,雖驚但卻不亂。
“不在其位、不謀其政,你不知道嗎?”帝子受目光猶如利劍,又猶如大海,全部施加到了那柔美的嬌軀上。
“你是什麼身份?也敢拿此事來求孤,你當大秦官員、巴蜀之地的官員是什麼?
他們不來你來,他們是不如你嗎?
從呂不韋、求到太后,再求到孤這來,你這商人倒是頗爲厲害。”
沒有加重太多的語氣,卻好似比萬座大山還要沉重,壓的琴清有種呼吸不過來的感覺。
心中大驚,不敢有所猶豫,立刻道:“民女萬萬沒有此意,還望大王明鑑。”
“退下。”帝子受沒有再多說什麼,輕斥道。
琴清雙眸中有些不甘,卻也不敢再說什麼,低聲道:“民女告退。”
恭恭敬敬的退出秦王宮,琴清忍不住鬆了口氣,隨即又有些小情緒和沮喪失落。
失敗了!
以往自認爲、還有無數人誇讚的聰明才智,就在剛剛,幾乎沒有任何作用。
甚至連保持平靜的心,都做不到。
那種威儀實在太過恐怖了些。
而且也、也太霸道不講理了些。
琴清咬咬牙,很是不甘心,但想起那種霸道,她又有種無可奈何的感覺。
那種霸道之下,不管怎麼說,最終都是他有理。
可就這麼放棄,她實在不想。
不管是作爲巴蜀之人,不願看到巴蜀一直落後。
還是掌握巴氏商業,根基就在巴蜀之地,她都想要盡全力促成此事。
至於朝廷的困難,她不會去想。
她的目的就是說服秦王同意。
思索一番,還是向呂不韋府中而去,最後努力一把吧。
大殿中,琴清走後,帝子受目光看向了驪山方向,隨即又看向了韓國以及巴蜀方向。
默默思索片刻,張嘴說道:“探查韓國、鄭國。”
“喏。”大殿陰暗處響起應聲。
又細細思索一下,帝子受他目光幽深,閃爍了一下。
倒是未嘗不可。
也是時候對韓國出手了。
當天夜裡,帝子受第三次暗中獨自出了咸陽城,來到驪山深處的那個結界中。
仔細查看一番後,返回秦王宮。
第二天,召集內閣還有六部大夫議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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