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兩個婆子託着棍子一步一步走過來,方清荷被嘟着嘴用力的搖頭。
她不想死,她還沒走將軍夫人,沒穿過代表品級的華服,還沒穿戴金銀,大大方方風風光光的宴請賓客,她不想死!
方清荷死死的盯着秦瑜,恨不得自己的眼裡能飛出兩把刀直接殺了這個毒婦!
“夫人!”一個小廝衝進來,方清荷的眼神瞬間亮了亮。
來人了,一定是將軍派人來了,一定是將軍來救她了。
她就知道,將軍不會讓這個毒婦欺負她的,將軍一定是憐惜她和浩兒的!
秦瑜看了方清荷一眼,對着婆子揚了揚手,轉身看着那小廝。
小廝看這陣仗,眼睛並不敢亂瞟,低着頭稟報,“回夫人,將軍請您過去,府裡來人了。”
“是誰?”秦瑜皺了皺眉頭,這邊兒的事兒一天沒處理完,她心裡一天就不踏實。
就像是心口上長了兩隻可惡的跳蚤,總要時不時的出來哆嗦兩下,噁心噁心你。
“回夫人,是鎮南王帶着楚大人來了,來接太子的,將軍說留人用飯,正好趕上了讓楚大人給小姐瞧瞧。”
一說到穆雲杳,秦瑜就打起了精神,“楚大人?可是聖醫楚家的楚大人?”
“將軍特意說了,是楚家的。”小廝趕緊道。
秦瑜眼睛一亮,楚家人可不好請,因爲先前宮裡那位,就是宮裡的娘娘也不能輕易請動楚家大夫。
再也按捺不住,秦瑜連忙要往外走。
“夫人。”夏青在旁邊輕聲提醒了句,秦瑜纔回過神來,這還有個收拾到一半兒的殘局呢。
惡狠狠的瞪了方清荷一眼,對其他人道,“給我好好守着芳萃閣,一隻蒼蠅也別想飛出去!”
說罷也而不看方清荷瞬間又暗了的臉色,滿懷希望的帶着夏青冬雪兩個大丫頭走了。
一路着急到了招待客人的正堂,果然除了鎮南王外,還有個長相正派的人。
“可是楚大人?”秦瑜整理了面色湊上前去。
楚天闊趕緊起身應了,“穆夫人好,在下楚天闊,現如今跟着鎮南王在南邊做事兒,今日叨擾了。”
秦瑜笑着搖搖頭,隱晦的看了穆峰一眼,見後者也有些激動的點點頭,心中一鬆,知曉事情這是辦成了。
“將軍跟您說了吧,小女自幼身體不好,用過飯後,還請您給看一看,將軍府感激不盡。”秦瑜真心道。
楚天闊搖搖頭,“在下一定盡力。”
說着又看了眼邢墨珩,“用飯就不用了,還請夫人先帶在下去瞧一瞧。”
“這……”秦瑜看他態度堅決,不知所措的看了眼穆峰。
雖然心裡恨不得連寒暄都不用,現在就帶着楚天闊過去給穆雲杳看一看,但到底也不能不懂規矩。
“哈哈!”穆峰笑着迎上來,安撫的拍了拍秦瑜的肩膀,轉頭看着楚天闊,“楚大人英雄年少,跟王爺一樣公務繁忙,也不是來虛的,勞煩了。”
話音落了,又抱拳拱了拱。
楚天闊回了禮,就雖穆峰夫婦進了穆雲杳的院子。
邢驚蟄兩人還在榻上睡着,先前湯裡有安神的成分,人都進來了,也不見兩人有什麼動靜。
先前就聽邢墨珩說過邢驚蟄的情況,也知道穆雲杳是傻子,因此看兩人睡在一個榻上,楚天闊皺了皺眉頭卻也沒多說。
搭上一塊兒手帕,楚天闊才把手搭在穆雲杳脈門上。
半晌,楚天闊的眉頭皺起來,時間越久皺的越深。
把脈結束,回頭看了殷切的穆峰夫婦兩人,楚天闊搖搖頭,這二人怎麼看也不是會害自己女兒的,其中估計又有什麼隱情,當下又把手搭上。
穆峰和秦瑜看着他,提心吊膽的生怕是什麼大毛病,又不敢出言打擾,只得自己忍着,殷切的看着他。
又是半晌,楚天闊才收回手,對着穆峰夫婦點點頭,請人到外間。
“穆小姐是不是……常年用什麼藥?”楚天闊婉約的問。
秦瑜一聽,心中就覺得不妙,瞬間就脫口而出,“是吃藥的,她三歲落水後就一直吃着調理身體,先前找幾個大夫看過,沒瞧出什麼問題,身體也確實壯了些。”
楚天闊皺了皺眉頭,“別的不說,只小姐藥中定有一個成分是壓迫神經的,長久下來會令人……癡傻。”
當着人家父母的面,楚天闊有些猶豫的說出口。
穆峰秦瑜一聽如當頭棒喝,秦瑜更是瞬間就紅了眼眶顫抖起來,緊緊地攥着穆峰的手臂才能勉強維持住身體。
穆峰喉頭一陣腥甜,硬是壓了下去,纔開口,聲音難掩顫抖,“小女……日後可怎麼辦?”
楚天闊也是有些不忍,安慰道,“不礙事,小姐身體確實還是不錯的,日後會慢慢好起來,我再開上一個藥方,清一清他筋脈裡的毒素,只這藥,要找靠譜的人來煎了。”
其實他想說的是,這害人的人,害了十餘年,是不能留了。
但終究是他人的家事,他也不好過問。
見穆峰夫婦兩人連忙應了,楚天闊把藥方寫下來遞過去。
任務完成,想要叫上邢墨珩走,轉頭卻看見自己的上司兼好友正看着牀上的方向出神。
有什麼好看的?楚天闊也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恰巧落在兩人身上。
隨意的掃過穆雲杳,這傢伙,又在看着邢驚蟄,“睹物思人”呢吧。
不知道爲什麼都如此了,邢墨珩還是喜歡楚雲杳那個惡毒的女人,傷害親子,比傷害穆小姐的那個還不如。
看着邢驚蟄睡着後恬靜的樣子,楚天闊只能想到楚雲杳的惡毒和狠辣。
當下不願再看,皺緊了眉頭,二話不說就走了。
秦瑜和穆峰對視一眼,知道些楚家的事情,也不敢再追,心中縱然是感激,卻還有些瞧不上。
“妹妹呢!”簾子又掀開,穆雲瀾衝進來。
“小聲點兒!”秦瑜拍了他一下,“正休息呢。”
順道兒把穆雲杳的身體狀況,和日後可以恢復的事情說了。
穆雲瀾激動地手都顫抖起來,不受控制的一把握住秦瑜的手臂,母子二人激動極了,“太好了,杳杳會好的,太好了!”
因爲穆雲杳出事的時候還小,家裡的幾人都自責的不行。
這麼多年過去,誰心中都不好受,只要穆雲杳受一點兒傷害,他們都恨不得是傷在自己身上。
如今知道穆雲杳可以好起來了,又是激動又是緊張又是期待。
“娘!楚天闊呢!可得好好謝謝他!”穆雲瀾開始找恩人。
秦瑜搖搖頭,“走了。”
“走了?”穆雲瀾有些不解,“怎麼不留人用飯,幫了咱家的大忙,可謂是救了咱的命!”
秦瑜也附和,“誰說不是呢,還沒出口就走了,只看了太子他們一眼。”
“你說這人也怪,都說行醫者心懷天下,怎麼對自己的妹子反而這樣子!”穆雲杳的事情解決了,秦瑜心情舒暢,也耐煩多說些。
“先前我去宮宴的時候,也看見過楚後,端的是清風一樣的人,還交談過兩句,溫文收禮也不仗勢欺人,外邊的謠言也就罷了,怎麼親哥哥還懷疑起自己的妹子來!”
想到什麼,秦瑜打了下穆雲瀾,“你可別這樣對杳杳,要不有你鞭子吃!”
穆雲瀾看了眼看過來的邢墨珩,知道他的心結,趕緊應和。
“可不是,自家人怎麼能懷疑自家人呢?您可別說,我是不會這樣的!”穆雲瀾面上不屑。
“何況還有人能比太子更知道他母后,他可是想母后想的不得了呢!可見楚後多受他愛戴!”穆雲瀾現在還記得第一次遇到邢驚蟄那次,小傢伙因爲穆雲杳一個一樣的名字,就死活要跟過來看一看。
秦瑜也點點頭,說了兩句是。
穆雲瀾隱晦的打量了邢墨珩一眼,果然見後者臉色好了不少。
心中一鬆,幸好知道邢墨珩的心思,沒多說什麼不好的話,若不然這不言不語的鎮南王不知道要怎麼記恨他呢。
不過這人也真深情,十年如一日,穆雲瀾自認做不到這樣。
邢墨珩還看着小牀的方向有些入神。
外人都知道的道理,都能看透的事情,有些人卻是心甘情願的矇在鼓裡,不願走出來。
不願意相信血脈相連的親人,縱然只是聽着謠言,甚至都不願去找真相來看一看,不願意動腦子想一想。
只有親密的用心的人,大概是看的清楚的。
邢墨珩和看着牀上,眼神又柔了柔,楚雲杳沒白疼邢驚蟄,至少是個有心肺的。
牀上的兩人動了動,邢墨珩渾身一頓,不可置信的看過去。
邢驚蟄小小的身子蜷縮在穆雲杳懷裡,緊緊的依偎着。
許是覺得安全,小臉上的皺起的眉頭早就不見了,甚至帶起了隱約的笑意。
而穆雲杳明明是一個花季少女,智商上的問題都還沒定親。
卻像是熟練的婦人一樣,空出懷裡的位置,手臂環過去搭在邢驚蟄肩上,時不時還哄孩子似的拍兩下。
邢墨珩最後一次見到楚雲杳的時候,也不過是十六七歲的年紀,他記憶裡的楚雲杳,永遠是當時稚嫩的樣子。
和如今的穆雲杳,身形是極像的。
就像是現在,穆雲杳漂亮的臉蛋藏在邢驚蟄身後,看不見,就像是十七歲的楚雲杳抱着邢驚蟄一樣。
邢墨珩不由看的有些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