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天才亮,穆雲杳模模糊糊中就聽見有人說話。
“杳杳還沒起嗎?”是邢驚蟄的聲音。
“還沒呢,”素問纔要繼續說,穆雲杳就開口打斷,“剛起了,進來吧。”
邢驚蟄面色一喜,越過素問率先向着穆雲杳走過去,眼睛亮亮的看着她,“杳杳!”
“這麼激動做什麼,”穆雲杳伸手摸了摸他的臉頰,沒有很涼才收回了手,“天兒已經開始涼起來了,若是像今日這樣沒有早朝,你大可以多睡一會兒,省的一大早出來就着了風,若是躺不住,在屋裡讀讀書也好。”
邢驚蟄乖巧的一一應了,一雙眼睛猶自亮晶晶的看着穆雲杳,“杳杳你決定調製什麼毒藥了嗎?”
穆雲杳點點頭,又搖搖頭,“大致有了想法,具體該要如何,還是等到了太醫院看看有什麼藥材再說。”
邢驚蟄聽了這話,趕緊轉頭催促素問靈樞道,“你們快給杳杳換衣裳,別待會兒晚了,白白讓別人應了。”
原來這一大早來是擔心這個,穆雲杳看着邢驚蟄小大人的樣子不由好笑,心道,這樣放鬆放鬆也好,省的淨日像之前那樣胡思亂想。
素問和靈樞得了皇上的吩咐,手下的動作自然也快起來,不過片刻就將穆雲杳的行頭收拾好了,連帶着早飯也準備妥當,正是穆雲杳和邢驚蟄都愛吃的。
穆雲杳心中滿意,對着靈樞讚賞的點點頭,“身上的傷可好了?”
“好了,小姐。”周圍還有小宮女兒守着,靈樞頗有些不好意思。
向來活潑膽大的人,這個樣子,瞧着卻是好笑,穆雲杳輕笑一聲,“可還怪我?”
靈樞聽了這話卻是嚇了一跳,趕緊躬身道,“回小姐,奴婢從沒有怪過小姐,怎麼有還怪不怪這一說法兒?小姐別嚇唬奴婢了。”
穆雲杳笑着搖搖頭,看靈樞真摯的樣子,也果真不再多言,只問道,“那幾個妃嬪的事兒,素問可與你和小米說清楚了?”
一提到這事兒,原本已經霜打的茄子一樣的靈樞,瞬間來了精氣神兒,氣憤道,“素問已經與奴婢說了,不過小姐,這樣的人,就當揪出來,殺雞儆猴,好好的懲治一番纔對,小姐莫要就這樣便宜了她們!”
“我還沒氣,你怎的就氣成這樣了?”穆雲杳看她義憤填膺的樣子好笑,與素問對視一眼,均是笑着搖搖頭。
不論受了什麼懲罰,這火炭一樣衝動的性子,怕是畢生改不掉了。
靈樞卻是覺得自己的憤怒理所應當,勸說道,“小姐!你和王爺分明就是金童玉女,天作之合,是這天底下再般配不過的一雙人兒,怎的能讓那些不要臉面的東西插一腳進去!光是奴婢聽說了,就覺得晦氣!”
聽她說起話來又沒有把門兒,穆雲杳輕咳一聲,“夠了夠了,小姐我自有打算,你只要做好我吩咐的就是了,莫要自作主張。”
聽了這話,靈樞不要靈機一動,“小姐,奴婢不做別的,待到下次若是叫奴婢碰上,奴婢就說這事兒風險太大了,銀子要多給些纔給辦,哼,好好的殺她們一回,看不幾次就將她們弄窮了!”
“這倒是可行,”穆雲杳不由笑起來,調笑道,“就按你說的辦,帶上素問和小米一起,莫要自己貪了!”
素問和小米也都笑着應了,一旁的邢驚蟄卻是一頭霧水,“你們在說什麼?王爺?可是和皇叔有關?”
穆雲杳笑着看他一眼,夾了一筷子青菜過去,“好好吃你的,沒什麼事兒,不過是有兩個眼睛不好用的泥鰍,還想做那鯉魚躍龍門的春秋大夢,靈樞幾個收拾收拾。”
邢驚蟄點點頭,見是這事兒,就也沒了興趣,趕緊吃了穆雲杳夾到自己碗中的一份兒青菜,催促道,“好了好了,我們快去太醫院吧,別玩了!”
穆雲杳點點頭,也放下碗筷,帶上邢驚蟄,一行人往太醫院去了。
才進太醫院,原本談笑的氛圍就頓了一下,衆人或明或暗的看着穆雲杳和邢驚蟄,一時間甚至都忘了行禮。
還是楚之鶴率先反應過來,對着邢驚蟄拱手躬身道,“參見皇上。”
此時,衆人也一個一個反應過來,“參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免禮。”邢驚蟄頗有架勢的應了聲,便又站回穆雲杳的身後。
衆人對此似乎是頗有微詞,可看着邢驚蟄理所當然的樣子,也沒人說出口。
楚之鶴作爲御醫院首,名義上又是邢驚蟄的親外公,卻是敢開這個口,又拱了拱手道,“皇上,請您上座。”
邢驚蟄順着楚之鶴手指的方向看了眼,又詢問的看了眼穆雲杳。
在衆人面前的時候,穆雲杳的宗旨向來都是給邢驚蟄樹立起皇帝的威儀來,是以也醒了內司的禮儀,對着邢驚蟄拜了拜,“皇上,請您上座。”
邢驚蟄見是如此,纔沒有反駁,挺直脊背,坐到了大堂中間的上位,蘇榮也恭敬的立在一側。
如此一番,楚之鶴才略帶嘲諷的用眼角瞟了眼穆雲杳,陰陽怪氣的,“等了半晌,老夫以爲穆內司不敢應約而來了,方纔還與諸位太醫誇讚,說不論如何,穆內司倒是可以算作有自知之明的,沒成想話音剛落,人就到了,倒是這自知之明也沒有了。”
穆雲杳聽了這話語中的瞧不起,和隱約的怪罪她晚到,卻是也不急,只緩緩道,“本司實在是羨慕楚大人閒暇,這一早上本司就服侍皇上用餐,是以晚了些,還請衆位莫要見怪。”
這也算是對衆人解釋了爲何踩着最後的時間點來,若是穆雲杳說些別的話,衆人怎麼着也能找出不滿意的地方來,可這事情最終落到了皇上身上,誰又敢說出一句不贊同的話,不論心中是怎麼想的,這個時候只有答應的份兒。
楚之鶴見穆雲杳輕而易舉的化解了,更是氣她,心道老夫嘴上功夫不如你,咱們到底要見真章兒試試,過會兒有你好瞧的!
轉身甩袖道,“耽擱了這許多時間,還是被浪費功夫了!來人,上藥!”
這御醫院說到底,如今也還是楚之鶴的地盤兒,他吩咐一下,立時便有兩人,託着一模一樣的盤子走上來,分別放到兩個長桌上,製藥用的工具,也紛紛在上頭。
暮雲看了眼分量相同的兩份藥材,沒有說話。
楚之鶴卻是誤會了她的意思,以爲穆雲杳是怕自己在藥材上動手腳,高聲道,“若是穆內司不放心老夫準備的藥材,大可以任意選上一份兒,剩下的你那一份兒,歸老夫就是了。”
穆雲杳搖搖頭,她倒不擔心性格古板的楚之鶴會在藥材上動手腳,只是一看見這藥材,腦袋裡就已經思索起來,是以才發了愣。
“本司自然相信楚大人的爲人,早先就聽說過楚大人爲人剛正,連親生女兒與自己意見不合,都能不顧情面的斷絕關係,自然不會在這樣的事情上動手腳。”穆雲杳淡淡道。
這一番話,聽上去像是恭維,可楚之鶴咋摸着總覺得哪裡不對勁兒,又想着眼前這心術不正的丫頭片子,嘴裡出來的定然沒有什麼好話,乾脆就拋到了腦後,直接道,“既然如此,莫要耽誤工夫,就此開始吧,穆內司可還記得昨日的約定?”
“本司自然是記得的,”穆雲杳頓首,“眼前這藥材隨便取用,藥丸還是湯藥也是隨意,只兩炷香的時間內製完毒藥便可,你我二人互相交換毒藥,一炷香的時間解毒,先行解開者爲勝。”
“如此沒錯。”楚之鶴點點頭,也不再管穆雲杳,只對着邢驚蟄拱了拱手,又對着諸位太醫拱手道,“如此便開始了,勞煩……皇上身側的蘇公公記着時間。”
楚之鶴不過一介太醫,卻敢直接指示邢驚蟄身旁的貼身公公,衆人見是如此,心中便都有了技巧。
蘇榮卻是知道自己的本分,壓根兒沒搭理楚之鶴,只看着邢驚蟄,詢問自己該當如何。
若是讓別人即使,邢驚蟄也不放心,點點頭,“既然如此,你便來記着時間吧。”
“是,皇上。”蘇榮高聲應了句,顯然是要讓衆人知道,他這是聽了皇上的話,而不是他楚之鶴。
如此,楚之鶴面上也不由訕訕的,聽了蘇榮高喊了句“開始”,就動作起來。
與穆雲杳對決,楚之鶴心中自然是不着急的,可爲了萬無一失,也沒有故意放水的意思,若說是作弊,也確實沒有過。
不過是看了眼前的藥材幾遍,楚之鶴就對應着自己苦讀過的醫術,尋圖索驥,想出了個近乎是搭配頂端的方子,剩下的不過是製作的問題。
卻見穆雲杳那頭也是沒有耽擱,就已經動起手來,楚之鶴嘴角露出一個嘲諷的笑容來,縱然你穆雲杳是懂醫術的又能如何,小小年紀,我背過的醫書,比你知道的還多,豈能贏得了我?
見穆雲杳揚手就把那絲毫沒有任何毒性的藥放到了藥爐裡,楚之鶴更是嗤笑一聲,甚至沒有了看她的心思,只動手製作這自己的藥湯。
兩炷香的時間,穆雲杳不慌不忙,稱重細緻,心知分毫的差別就是殊途。
楚之鶴這邊兒,已經停下許久,穆雲杳那裡卻還沒有停下來的動靜,楚之鶴臉上都已經帶出得意的笑容來。
衆人心道,這年紀輕輕的穆內司,該是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