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雲杳的醫術果然更盛一籌,休息半日過後,雖然邢墨珩體內的毒素還在,但確實穩定了下來。
長呼一口氣,穆雲杳才覺得心中一直亞壓着的大石頭鬆了。
如今,只等着許臻拿到送過去的信,將缺的國庫中的那一味藥材送過來。
不過,還有件同樣重要的事情需要解決。
穆雲杳沉下眉眼,臉上帶出了一股子戾氣,彎腰將邢墨珩身上的被子壓好,起身向着押解犯人的帳篷走過去。
某些人做了某些事,總要付出代價。
穆雲杳走到一半兒,心中突然來了想法,又轉身到了劃出來的教武場,只吩咐身邊的一個將士說,“去找雷霆,將犯人楚雲渺帶過來。”
將士點點頭,知道穆雲杳的身份,一溜煙兒的去了。
穆雲杳看着押着楚雲渺的方向,嘲諷的揚了揚嘴角,楚雲渺既然能做出這樣的事情,她又何需給她留什麼臉面?
臉面這個東西,不是別人給的,是自己掙得,也不是別人剝奪的,是自己丟棄的!
穆雲杳直接走向了教武場最前方高高的演示臺上,上面又一張寬大的椅子,佈局像是昭明殿的皇位,一看便是軍中的領袖告誡衆人的地方。
不過是清早,因爲邢墨珩的病情沒有着落,穆雲杳本就睡得不踏實,因而比練兵的將士們起的還要早些。
此刻的教武場上,空曠的一片,只有兩個早起的將士,好奇的看過來。
確實,昨日軍中才廣而告之,說是來了朝中的內司,卻少有人親眼見過這傳說中內司的樣子,這時候見了,心裡哪兒有不好奇的。
更甚者,看着穆雲杳一身紅衣,竟然直接坐在了高高的主帥的位置上,不由覺得心中奇異,便又跑回自己的營盤,叫了戰友來看。
穆雲杳安然的坐在上位,看着下面越聚越多的將士,面上露出一個瞭然的笑容。
果然她想的沒錯,這個時候出現在每日清晨將士們都要練武的教武場上,於她後面要做的事情是十分便宜的。
原本灰濛濛的天空,看似好像要下雪,卻在太陽冒了個頭之後,越發的清明起來,成了萬里無雲的樣子。
時間不早了,教武場上也已經糾結滿了各路的將士,連帶着各自的將軍們也來了,因而雖然好奇坐在高臺帥位上的穆雲杳,卻也整整齊齊的排列着。
楚天闊和穆雲瀾等將軍領事,也齊齊站在了前方。
不知道穆雲杳要做些什麼,對視一眼,總覺得不是什麼小事兒。
果然,側面轉來動靜。
衆人隨着穆雲杳的目光一齊看過去——
雷霆小將軍走在前面,身後跟着一行人,爲首的兩個壓着一個低着頭不斷扭曲掙扎的將士。
說是將士似乎也有些不對。
被壓着的人頭髮長,從側面看過去,臉也嫩,一看就不是五大三粗的行伍之人。
“這人莫非是麟炎國的奸細?”
“可不,咱軍隊裡也沒有這樣的人啊,瘦的跟一隻小雞崽子似的!”
“看這身形,怎麼覺得是個娘們?嘿,該不會是麟炎國派來色誘大夥兒的吧?”
“很有可能,不知道這麟炎國的女人長得怎麼樣,一會兒倒是可以開開眼界了,哈哈……”
幾個兵痞子將軍嘀咕着,
聲音也不收斂。
穆雲杳聽着,嘲諷的彎了彎嘴角。
雷霆木着一張臉,沒有什麼表情,穆雲杳看過去,沒有放過他眉眼間對楚雲渺的厭惡和憎恨。
一個兩次三番傷害了他家主子的人,縱然是再好的修養,縱然對方是個柔弱的女人,他也那一壓下自己的怒氣。
見穆雲杳看着自己,雷霆拱手恭敬道,“穆小姐,犯人帶來了。”
“押上去!”雷霆大手一揮,身後兩個將士就將嘟着嘴仍舊掙扎的楚雲渺押到了穆雲杳的腳下不過三米的地方。
“穆小姐,罪人帶上來了,還請您處置。”兩個將士恭敬道。
穆雲杳沒有着急說話,目光籠罩在楚雲渺身上。
已經被關了兩天,先前的光鮮亮麗早就是九霄雲外的事情,楚雲渺現在落魄的像是落湯雞。
頭髮黯淡無光的在腦瓜頂兒糾結着,帶着髒髒的油光,看的人犯惡心。
因爲心虛,難以入眠,面色也是蠟黃的一片,嘴脣沒有血色。
穆雲杳一一看在眼中去,卻仍舊不覺得解氣。
傷害邢墨珩的人,便是該死!該死無葬身之地!
“這就是是王爺病情加重的罪人?轉過去,擡起頭,讓大家夥兒瞧瞧,到底是個什麼膽大包天的貨色!”穆雲杳豪氣的一揮手,便叫被押制着的楚雲渺嘴中“嗚嗚”的,更加用力扭動起來。
除了值班看守的,天羽國所有的將士都在這裡了,楚雲渺從紅腫的眼角奮力看過去,竟然還有隨軍的太醫等人。
衆人好奇又探尋的目光,宛若帶着火把的利劍,頻頻的射過來,叫她惹火燒身,想要不顧一切的逃跑。
可縱然是不顧一切的扭動着,不顧面子的反抗着,又有何用?
押着他的兩個侍衛,一看那身上精壯的肌肉便知,定然是穆雲杳特意尋找來的,雖她心比天高,可終究也只是一個弱女子,逃出去不過是妄想!
難道就這樣叫那些下等的侍衛看到她落魄的樣子?
楚雲渺奮力的搖着頭,淚水從髒兮兮的臉上散落下去,竟然留下了兩道白印子。
不!不可以!她楚雲渺是日後要做鎮南王邢墨珩王妃的人,不能如此沒有臉面!不能!
臺下的將士不過是下等的泥腿子,可那些將軍,不論老少,都是在京中有名有姓的。
若是被認出來,日後僥倖能回了京中,她也沒有顏面在京中交際。
嘴裡被堵着,楚雲渺沒有辦法將自己的憤怒和拒絕吼叫出來,只能用力的,拼命的搖着頭,甩的鼻涕眼淚亂飛,誓死也不願將自己的臉露出來。
穆雲杳一心爲邢墨珩討公道,又怎麼可能由着她的性子來,當下便道,“既然她不願意,你二人就幫她一幫!”
楚雲渺一聽,瞬間嚇得楞在了原地,臺下的楚天闊也瞪大了眼睛。
臺上他的兩個妹妹,哪一個都是看着長大的,如今卻正在手足相殘,楚天闊心中就沒有好受的。
可難道要阻止穆雲杳,爲楚雲渺求情不成?
楚天闊心中搖搖頭,不,他不能做這樣的事情。
不論是爲了穆雲杳,還是爲了楚雲渺。
他與穆雲杳的兄妹之情,原本就已經稀薄的近乎沒有,此時更承受不住再多的打擊。
況且楚
雲渺所做之事,明明確確是違反了軍規,論罪當誅,而此刻,穆雲杳沒有殺了她的意思,就已經是格外開恩了。
且縱然只是爲了楚雲渺這個不省心的完蛋玩意兒,他也要讓楚雲渺受到嚴厲的處罰,若非如此,她日後只會犯更大的錯誤,傷害更多的人。
楚天闊盯着楚雲渺的目光或許是太過於明顯,穆雲杳也發現了。
這人難道又要給楚雲渺求情不成?
穆雲杳面色難看,原本緊皺着的眉頭皺的更加的緊了,直接不留情面的向着楚天闊看過去,“楚大人,你有話說?”
穆雲杳此話一出口,有好事兒的,又看了楚雲渺表情知道內情的人,就都興致勃勃的同樣向着楚天闊看過去。
那些小兵頭子可能不知道,可他們好歹也出入過不少的宴會,自然知道楚雲渺的樣子,這分明就是如今楚天闊楚大人剩下的唯一一個妹子,聽這話似乎和王爺還有那麼一些個牽扯。
甭管是爲了啥,這時候被未來的王妃,鎮北將軍府的穆小姐五花大綁的放到了教武場的臺上羞辱,楚大人一個性格火爆的,怎麼能嚥下這口氣?
素來衆人之中,最不缺的就是看熱鬧找樂子的人,這時候一個一個的都打起了精神。
這茫茫西關,也沒啥事兒,好不容易來了這麼個衝突,可不得好好瞧瞧?
再說了,甭管穆小姐身家如何,也不過是個十八九歲的小姑娘,讓她來帶領掌管衆位將士,誰服氣?
如今啊,就等着楚天闊這愣頭牛開頭兒,找岔子呢!
楚天闊自然沒有看出別人的目光,可被穆雲杳這樣瞧着,就足夠他心虛了。
雖然壓根兒他就沒有爲楚雲渺開口說話的打算,可不知道爲啥,被穆雲杳這樣看着,他就覺得自己錯了,大錯特錯!
原本就沒有什麼的氣焰瞬間被穆雲杳壓了下去,楚天闊不知道爲何,竟然不敢去看穆雲杳的目光。
大概,或許,是那不過一閃而過的目光中,帶着他定然會開口求情,會不管事情真相和對錯,不講道理的站在楚雲渺那邊的篤定。
楚天闊不知道怎樣形容自己此刻心情,明明這個妹妹還在身邊,還沒有“過世”的時候,他是那樣輕而易舉的判定了她的罪過。
和愚昧無知的世人一樣,並沒有因爲他們之間的親情血脈而爲她辯解過一句,任由她被人唾罵,甚至被奸人殘害而死……
所以,他報應來了。
如今,面對着奇蹟般仍舊活在另一個年輕身體裡的楚雲杳,他沒有一點兒的底氣。
“楚大人!”見楚天闊不說話,只一個勁兒的用一種難以言說的目光看着自己,穆雲杳的面色更加難看,不留情面的嘲諷道,“眼前這罪人導致王爺受傷,又費盡心機的加重了王爺的病情,楚大人莫非是生出了憐憫知情,想要輕易放過她不成?”
“我不是這個意思!”楚天闊迅速的高聲否定道,似乎要決然的和那些想法做個了斷。
他並不認爲楚雲渺的罪過是可以饒恕的,也沒想過要求情,他只是看到她們姐妹這般場面,覺得有些悲涼。
穆雲杳見他如此激動,反而是不在意的笑笑,“哦,那本司倒是不明白了,楚大人到底是什麼意思!”
穆雲杳的目光,像是一把猝了毒的利刃,瞬間就犀利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