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楚!你在這兒做什麼呢?”一個大咧咧的聲音從身後響起, 這個瘦小的人唬了一跳。
捂着胸口回頭,見是同來的另一個藥童,才稍微鬆口氣,“沒什麼,沒什麼。”
“沒什麼?”那人不信的撇着嘴搖搖頭,“你少用這話搪塞我!我可是發現了,你又在看王爺的帳篷呢!”
“我……”被喚作小楚似乎沒想到他這樣說,一時啞口無言。
“你怎麼着?”藥童調笑道,“你別是看上王爺了吧!哈哈哈哈!”
“你……你別瞎說!”小楚粗着嗓子罵道,“王爺是個堂堂正正的漢子,我……我也是個男人,你別污衊了王爺!我……我只是佩服他!”
藥童撇撇嘴,“不過是開個玩笑麼,你這麼激動幹什麼!”
說着又看着小楚嫌棄道,“我可跟你說,就是你真對王爺有那心思,王爺他還不樂意呢!你從半道兒來的,不是京中人可能不知道,王爺在京中可是與穆將軍家的小姐情投意合,一般人他可看不上!”
見小楚低着頭不吭聲,藥童側身吐了口吐沫,“不過是明太醫好心,從半路把你救了回來,讓你做了藥童,哼!這麼不禁逗,你當你是大家公子呢?”
說着,見小楚仍然不說話,藥童往旁邊兒啐了一口,罵罵咧咧的走了。
他走後半晌,小楚才擡起頭來,露出一張白白淨淨,果真有些雌雄莫辯的小臉。
狠狠的瞪了藥童離開的方向一眼,又忍不住回過頭去,往邢墨珩的軍帳走了兩步,目光中像是灌着熱騰騰的水汽。
不過片刻,就陰沉下去,想到方纔藥童的話,面上露出一抹扭曲的神情來,“穆雲杳那個小賤人算個什麼?這樣危機的時刻,也只能在京中遙遙通信,最終陪着王爺的還不是我?”
“早晚有一天,王爺會知道我的好!”小楚擡腳將地上的積雪踹的紛飛,轉身進了一旁的小帳篷。
雪影紛飛見,天地都銀裝素裹起來。
雪勢越來越大,絲毫沒有停下來的趨勢,到了第二日,果真如邢墨珩所預料的一樣,紛飛的大雪非但沒有停下來的趨勢,反而持續下去。
“王爺,這破天兒,麟炎國的人真的回來偷襲?”楚天闊一個大漢子卻有個怕冷的毛病,這時候裹了兩層單衣,人就抖來抖去的。
邢墨珩瞟他一眼,懶得與他多說。
倒是一同在帳中分析形勢的趙一銘,見他如此,一臉認真道,“在下看楚大人似乎是怕冷的體質?不若在下回去做兩丸丹藥,給楚大人用了改善改善?”
趙一銘這個弱的跟大姑娘似的都這樣說了,又一臉關切讓人挑不出毛病的樣子,楚天闊登時就被堵了一口氣。
憋了半天也只說了句,“你們趙家都是給女人治病的,我可用不着你!”
“哦,”趙一銘虛虛的應了聲,擡頭仍舊是一臉認真毫無機鋒的樣子,“如此不是更合適 麼?”
“你!趙!一!銘!”楚天闊大喊一聲,拳頭已經揚起來。
“楚大人,楚大人,”趙一銘忙不迭的往後躲了幾步,自覺的躲到邢墨珩的身後,“楚大人三十出頭兒的人了,
也太易怒了些,不若我……”
二人又慣例你來我玩過得鬥起嘴架來,衆人已經見怪不怪,也沒人去攔着,反正最後一定是楚天闊氣的到外頭跑馬一圈兒,明日還得不長記性的來招惹人家趙參議。
邢墨珩更是看也沒看,直接掀開髒白的簾子,將吵鬧逗趣聲拋在身後,義無反顧的走進了一片風雪裡。
在雪花裡依舊站的筆直的底層侍衛,餘光瞟到邢墨珩出來後,下意識的站的更筆直了。
邢墨珩面無表情的走過去,在路過侍衛的時候,淡淡的說了句“辛苦”,就又向着收發傳遞信件的帳篷去了。
留下那兩個相對而站的侍衛面面相覷,直到邢墨珩已經走進了帳篷,才反應過來,目光晶亮亮的,站的越發筆直端正。
帳篷裡的人原本正圍着火爐子,不敢喝酒怕是耽誤事兒,就紛紛碰了粗瓷碗,裝着熱茶暖身子,見是邢墨珩進來了,一個膽小的直接就沒控制住自己,一臉驚愕的摔了杯子,隨即戰戰兢兢的看着邢墨珩,生怕他生氣。
好在邢墨珩雖然治軍嚴格,卻從來不計較這事兒,看也沒看那邊,只對着恭敬走過來的領事道,“可有京中的信件來了?”
因爲下了兩日的大雪,已經兩天沒有收到過京中的來信了。
領事知道京中的來信每日都要送到邢墨珩跟前,王爺總要親自過一遍,卻不知道這信件已經重要到王爺屈尊降貴親自到這裡討要的程度了。
領事不由有些着急起來,連忙將雙手在自己衣襟上蹭了蹭,“王……王爺,您咋來了?京中的信……哦,對……京中的信哈……”
領事迷迷糊糊的轉了一圈兒,看見自己的手下擠了擠眼睛,才拍了下腦門,趕緊走到高高的抽屜櫃子前面,把上鎖的那一個打開,“王爺,小的……這信剛來,剛來的時候小的去了一趟,您正跟各位將軍們商討事宜,小的不放心把信交給別人,就帶回來鎖着了……”
“無妨。”邢墨珩伸手接過信,“你們繼續。”
轉身,在衆人還沒回過神來的目光中,邢墨珩就又離開了,與來時一樣讓人摸不到頭腦,又面面相覷。
領事頓了頓,才門口望了眼,回身大大哈哈道,“無事,哈哈哈,我們繼續,繼續,方纔說道哪兒了……”
拿到信的邢墨珩,卻是自然的屏蔽了外界的聲音,走在雪地裡,就迫不及待的拆開了信封。
熟悉的字跡映入眼簾,暫且可以慰藉難以見到其人的一腔思念。
邢墨珩看着穆雲杳心中所說的與楚之鶴的比試,帶着一股子調皮的壞勁兒,不由也跟着笑起來。
又聽說已經開始給邢驚蟄試驗藥方子了,邢驚蟄又在朝中表現不錯,擔心也稍微少了些。
卻見信的末尾道,“驟然下了大雪,我記得有本遊記裡頭似乎說過,一到下雪,西關的天兒冷兒讓人想喊娘,恰好我以前閒着無事,囤積了不少棉花,跟着糧草給你們一同帶過去了,收到信的時候,差不多就該到了吧?”
末了又加了句,“別給本內司省着,該怎麼用你比我精明!”
邢墨珩看了不由發笑,一臉笑意是自從來了西關之後
從來沒有過的璀璨。
一封信反反覆覆看了好幾遍,才小心的摺好了塞回胸前。
一舉進了軍帳,楚天闊和趙一銘也已經換了別的話題吵吵,見邢墨珩頂着一頭雪花回來了,才停下來,“王爺,是不是有啥情況?”
邢墨珩搖搖頭,“別急,好事兒。”
說着看了眼在帳篷裡依舊穿的不少的楚天闊,“對你而言,更是好事。”
“啥?”楚天闊一頭霧水,一腦袋疑問。
邢墨珩伸手進懷中,半道兒又頓了下,將那封信原原本本的塞回去,半眼也不想便宜他們。
“杳杳讓人與糧草一同帶了棉衣來,給我的軍需。”
說是軍需,可邢墨珩那個“我”字,卻是強調的格外明顯。
楚天闊向來遲鈍,這時候也不由心知肚明的偷偷白瞪他一眼,轉而才歡快起來,“現在就到了?在哪兒呢?”
“明日或者後日會到。”
“明日或後日?那也挺好,挺好。”楚天闊笑的極爲燦爛的看着邢墨珩。
邢墨珩瞟他一眼,暗道怎的楚天闊與趙一銘成日吵鬧後,人似乎變得……更傻了一些?
這樣爲了得到棉衣如此明顯討好的表情,一般聰明人還真做不出來。
那表情若是邢驚蟄或是穆雲杳做起來,或許還能像是一簇小太陽一樣,看得人心中暖暖活活的。
可如今楚天闊一個八尺大漢,帶着半個下巴的胡茬子,邢墨珩滿心油膩膩的感覺,錯過眼懶得看他,“這次的棉衣都有份。”
“都有份?”楚天闊一臉驚訝,“你是說從上到下都有份?不可能,不可能,哪兒來的這麼多棉花,你可別蒙我,就是不願意都分給我的手下,至少也得給我來上兩件兒吧?”
簡直無可救藥!
趙一銘嫌棄的看他一眼,眼睜睜的看着他犯蠢。
好在今日得了穆雲杳的信,邢墨珩實在是心情好,不樂意跟他計較,自顧自其他亮着眼珠子的將軍說道,“各位將軍無需着急,杳……咳咳,穆內司說了,人人有份兒,已經連夜找了十餘個秀坊做好了,不算精美,但實用,明後日到了,就分發下去。”
衆人一聽這話,縱然心中還沒反映過來,也不由拍手叫好。
原本以爲楚大人跟王爺關係親近,是以纔有這等好處,或者那起子棉衣頂多也就能惠及將領,沒想到連勞苦的兵士都有。
“穆內司果然不愧是穆將軍的獨女,大有我兵家風範啊!哈哈哈,好!好極了!”
“沒錯,穆內司實在是巾幗英雄!”
“對,有此等清明之人在皇上左右,是我天羽國的幸事!”
幾個大臣見是有譜兒,不由順着藤子往上爬,一個勁兒的誇讚起來。
沒想到這些老傢伙這樣好收買,明明日前還嘀咕怎的穆將軍家裡那麼小的一個女娃就做了內司,實在有違先制。
可邢墨珩卻愛聽這話,面上的表情越發鬆快,“如此,日後發放棉衣的時候,就與兵士說是穆內司的意思。”
“應當的,哈哈,應當的。”對視一眼,得了好處的將軍們哪兒有不答應的。
(本章完)